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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丑娘与瞎眼婆子

小说:十丈红尘长生仙作者:葫芦不是瓢字数:2081字更新时间 : 2024-10-26 01: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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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钊瞧了一眼吴老汉,吴老汉却无动于衷。于是开口道:“老丈停下,我就在此处下车了。”

“吁~”四轮大马车缓缓停下,吴老汉纳罕道:“这位公子,此地还在城外啊。这大明湖畔都是有钱人家的别院,这会儿只怕都空置了。”

“嗯,我知道,多谢老丈。”

薛钊跳下马车,车厢顶上的香奴便一个跟头翻了下来。

四轮马车重新启动,吴老汉瞧着小满还在眼巴巴瞧着那两个缓步而行的身影,就说道:“莫要看了,得罪了贵人,小心惹祸上身。”

“爹,你看那两人……”

“不知道,好歹没害咱们,旁的就莫管了。驾!”

官道上,薛钊与香奴走到那身形近前,女子好似不曾看见二人一般,一直复述了一句话:“客人可要甲鱼?上好的滋补甲鱼,只要三百钱。”

香奴瞧着那女子,转头看向薛钊:“女鬼?”

薛钊摇了摇头:“不好说。”

他探手伸向篮子,提了一只硕大的甲鱼出来:“是你在护着她?”

手中的甲鱼略略挣扎,薛钊松手,那甲鱼落地便化作了个秃头罗锅老儿。甲鱼精连连朝着薛钊作揖:“见过这位仙长。小的名甲申,见这女子可怜,便护持了一阵。”

“难怪。”人间有天罡煞气,等闲鬼祟一时半刻便会被天罡消融。

这幽魂懵懵懂懂,却一直不曾消散,也是亏着这甲鱼护持。

“她这是……魂魄出窍?”

“回仙长,这女子乃是下东村的孙丑娘,去岁嫁了個汉子,不料今年年初就得病死了。孙丑娘一时受了刺激,就此患上了离魂症。”顿了顿,作揖又道:“仙长若有法子,还请救一救丑娘。”

“你倒是个知晓情义的。”

甲申就道:“小的不曾化形时得了其祖放生,如今有了些许本事,总要报还一二。”

甲申正笑着,就见小女娘歪着头行了过来,绕着其兜转一圈儿,探手敲了敲后背,顿时发出空空之声。

“这位小娘子……”

“嘘。”小女娘又抬手按在甲申脑袋上,猛地往下一按,甲申的脑袋顿时缩回去大半。

“不是,你要……”

再按,还是只缩回去一半。

香奴就蹙眉道:“怪了,你的脑壳为何不能缩回身子里?”

甲申哭笑不得,道:“小娘子,在下是甲鱼,不是乌龟!”

“没礼貌。”薛钊将小女娘扯回来,瞧着那甲申道:“你头前一路,我去下东村瞧瞧。”

“哎。”甲申喜形于色,连忙头前带路。

这下东村就在大明湖左近,前行路上,甲申絮絮叨叨,倒是说明了前因后果。却说当年大明湖涨水,甲申还不曾化形,便被洪水卷到了下东村左近。嬉戏一阵,不想天亮时大水竟然退了。

甲申无奈,只得躲进池塘里。如此过了月余,被村民一网捞了起来。他当时也没什么法术,也没化去横骨,被人提着急得哭了出来。

恰巧丑娘的祖父经过,瞧一只甲鱼竟然哭了,便认定此甲鱼有灵异之处。花费一些银钱,将甲申讨要了过去。在家中饲养了一阵,其祖父趁着外出,又将甲申投入了大明湖里。

如此过了七十年,其祖父早已过世,便是丑娘的父母也过世了。化形为人的甲申找寻了一番,便暗中护着丑娘。

奈何这离魂症实在不知如何下手,甲申无奈,只得每日随着丑娘的魂魄来此地游荡。

行出去五六里,一处村落遥遥在望,有炊烟袅娜升腾。到得角落里一处小院,甲申就道:“如今这屋子里就剩下丑娘跟她瞎眼婆婆,实在不好过活。小的只得每日往返,自大明湖里寻了些鱼虾来,不然这二人只怕就要饿死了。”

“嗯。”薛钊上前,停在柴门左近,朗声道:“屋内可有人?”

“谁啊?”

好半晌,自黑漆漆的屋里摸出个瞎眼婆子。“谁在说话?”

薛钊就道:“婆婆,在下是游方郎中,听闻府上有病人?”

“有是有,”婆子为难道:“只是家中实在没银钱……”

“无妨,若不费事,在下顺手医治了就是,权当日行一善了。”

那婆子更加狐疑:“郎君怎么会这般好心?莫要以为婆子我眼睛瞎了就好欺负!”

香奴忍不住就道:“不要钱给治病还不领情?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道士,咱们走吧。”

婆子听得香奴清脆的声音,顿时心下放心了一半,连忙阻拦道:“怪我老婆子多心了,对不住郎中……还请郎中给我儿媳瞧瞧,总不好痴痴呆呆的,跟个木头人一样。”

薛钊应了一声,扭头看向甲申,后者拱拱手,化作原形,飞快地爬过婆子脚边,一溜烟的进了屋内。

薛钊眨眨眼,忽而觉得龟兔赛跑这事儿,放在此间也并非全无可能啊。瞧这甲鱼,只怕比兔子还要快上几分。

小院不大,内中并无家禽,却有个空荡荡的鸭舍。想是因着治病,又没了收入,这才将鸭子尽数卖了。

进到内里,转过灶台进到里间,便见床榻上歪着个槁木死灰般的身形。

阴阳索略略牵引,那生魂缓缓飘过去,薛钊手掐法诀,使了个还魂术,那幽魂便没入身躯之内。

俄尔,那身躯有了些反应,却依旧不曾吭声。

“郎中,这便是婆子的儿媳,伱瞧瞧能治不能治?”

“嗯,婆婆莫急,我仔细瞧瞧。”

他行将过去,探手扯住女子的手腕,渡过去一丝真炁,在那女子体内游走一番,随即暗暗蹙眉。

这女子天生周身窍穴打开,只怕是有了甲申暗中护佑,这才没让脏东西占据了躯壳。饶是如此,也因此经常魂魄离体。

他又细细探查,可惜女子根骨极差,只怕不能入道。民间这等开了周身窍穴的,在关外大多成了萨满,在关内则成了出道仙。

所谓出道仙,便是山野精怪,有心收敛香火者,借用开了窍的人的身子,四下行善积德。

山精野怪收取香火,用的则是漫天神佛的名号;出道者得些许银钱,维持生计。更有说出道仙须得五弊三缺,实则是总有精怪上身,难免伤了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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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钊思忖了下,探手在丑娘身子上连点几下,打出真炁封住窍穴,随即厉声一喝:“还不快快醒来!”

只听得丑娘连连打嗝,泥丸宫里冒出一缕黑烟,刚要遁走便被薛钊随手拂过,顿时化作青烟消散。

丑娘眼睛上翻,哏喽一声,随即缓缓回神。

瞎眼婆子听得声响,连忙磕磕绊绊寻过来:“媳妇,如何了啊?”

丑娘缓了缓,探手抓住干枯的手,道:“婆婆?”

“哎……哎?媳妇?你好啦?”

“我,我这是……”

婆子喜得掉了眼泪:“天可怜见,总算是好啦,快,快给郎中磕头。”

婆子扯着孙丑娘就要给薛钊磕头,薛钊连忙伸手搀扶了,说道:“些许小事,不用行如此大礼。”

婆子不迭的应承,又没口子的说,过往延医问药,银钱没少抛费,却什么用都没有。定是那些黑了心的郎中在榨取银钱。

薛钊就道:“婆婆只怕误会了,丑娘这病,不是实病。”

“邪病?”

“嗯,也算吧。”

婆子顿时急了:“那郎中,这以后还会不会再犯啊?”

薛钊估算了下,说道:“三四十年内不会再犯。婆婆放心,我既然管了,自会管到底。过上十几二十年,我定会再来此处为其稳固一二。”

“哎,这就好,这就好。”婆子谢过薛钊,又为难起来:“可怜老婆子家里穷得叮当响,既没银钱,也不知如何招待贵客。”

薛钊思量了下,就道:“我看家中还有一处厢房,若婆婆不介意,不如将那厢房赁给我,就算抵诊金了。”

“这好是好,只是那厢房破败,村中房子也不值得什么。若郎中不在意,尽管住着就是了。”

“那就好。”

薛钊又瞧了眼丑娘……嗯,的确有些丑。头发焦黄打卷,五官单独拿出来都算可以,偏凑在一处让人瞧着分外别扭。

冲着丑娘略略颔首,薛钊便带着小女娘……提着甲申出了房。

厢房不过两间,的确有些年久失修。

薛钊放开甲申,其落地后连连头杵地:“多谢仙长出手。”

“以后记得多行善事。”

甲申应了,随即飞快爬走。

小女娘不在意住哪里,只在意晚间吃什么。

便道:“道士,晚上吃什么?”

薛钊就道:“还有几袋子米粮,一会儿我去城中采买一番……”

不待其说完,香奴就雀跃道:“我也去我也去,我要买爆竹。”

“好。”

薛钊将西厢简单拾掇了下,随即带着小女娘施展遁术,到得城中。

四下搜罗了一阵,采买了不少海鲜干货,又买了些肉、菜。

济南依旧是北方,冬日里的青菜有限,不过是蒜苗、韭黄之类的。

集市上还遇见卖葱的,小女娘惊奇的瞧了半晌。那摊主瞧她生得嫽俏,干脆送了一根。

香奴剥了外层葱皮,一口咬下,当即惊奇道:“怪哉,这大葱居然是甜的!”

那摊主就乐得露出一口豁牙,就如同瞧过往头次来济南的客商一般。

小女娘到底掏了银钱,买了足足两大捆,丢进演真图里,二人这才施施然回返。

到得下东村时,此时天色早已漆黑。小院正房里亮起了油灯,好歹有了些光亮,烟囱里还冒出缕缕炊烟。

二人刚进西厢房,不片刻那巧娘就端了碗碟过来。

她样貌丑,却是个手巧的,那碗碟里是一大碗萝卜丝汤,与一盘子煎饼。

内中放足了佐料,闻起来喷香诱人。

薛钊就道:“你才刚好,家徒四壁的,不用想着招待我们。”

巧娘就道:“得了郎中恩情,报还无门,寻常的饭食还是能招待得了的。郎中快趁热吃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钊只得谢过,小女娘这会儿干脆抄起一张煎饼来大嚼,咔哧咔哧,眉眼弯弯:“有些甜,好吃。”

薛钊无意一瞥,却瞧见丑娘垂了头,暗暗吞了口水。

待丑娘走了,薛钊卷了煎饼,就着萝卜丝汤,吃着不说美味,倒也算是新鲜。

一餐吃过,薛钊自演真图里取出稻谷来,寻了个盆装满,递给小女娘道:“去给她们送一些去。”

“哦,为什么啊?”

“人情往来。”

小女娘就应了,欢快地端着盆跑了出去。过得半晌,小女娘喜滋滋回来,说道:“那婆婆好一阵道谢,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人情往来果然有趣。”

吃饱喝足,薛钊洗了碗筷,又打了井水来,二人洗漱过后便早早安歇。

床榻原本只是个木架子,薛钊在其上铺了被褥。漏风的地方,也用物件填补了,加之生起了火盆,这西厢里倒也还算暖和。

小女娘蛆虫一般蛄蛹了好半晌,挨了薛钊一下,到底老实了下来。她便有些不开心,道士就是死板,说是非要等到她完全化形才能行房,那还要等好久呢?

残月西沉,夜深人静。

正酣睡的二人忽而听得正房里传来一声惊呼,跟着便是不住的呼喊。

薛钊与香奴紧忙穿了衣裳过去观望,却见那婆子倒在丑娘怀里,房梁上还悬着腰带。

“婆婆啊,你这是何苦啊……”

薛钊瞧了两眼,上前说道:“不急着哭,你婆婆还有口气。”

“还请郎中出手,奴来世必定为奴为婢报答郎中活命之恩!”

薛钊没应声,探手拍在婆子胸口,略略振颤两下,婆子哏儿的一声,缓过气来。

“婆婆!”

那瞎眼婆子缓了缓,说道:“怪哉,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瞧不见东西?丑娘?你怎么也想不开追着我来了?”

丑娘抱着婆子喜极而泣:“婆婆,你没死,郎中把你救活了。”

瞎眼婆子一怔,叹息道:“我是个不中用的,只会拖累你,又何必救我呢?我死了,你也好寻个人家嫁了,将来生了孩子,相夫教子,总好过守着我个孤老婆子。”

那丑娘只是哭着不停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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