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如来袈裟
“哪儿来的雪？”
百眼魔君与通风大圣猕猴王并行，猴子随口提道。
两人本是准备先去救九头虫，再救牛魔王。
九头虫子被关押在第九层油锅天牢。
九颗鸟首被沁入油锅，炸得皮开肉烂，骨酥筋焦。
不过。
这九头虫儿竟还能出声说话。
尤其是其在发现猕猴王与百眼魔君来援后，九头虫当即让他们先去赶赴天河水牢。
只因牛魔王已经被转移了出去，立刻就要行刑。
并且，这次行刑的主官不出意外的话——是北方真武一派。
九头虫让两个老妖不用管自己。
因为用不了多久，他自身就足以逃脱出来。
按道理而言。
九头虫。
九颗脑袋都已经浸入油锅中了为何还能口吐人言？
只因为。
这鸟怪并非九首，而是十颗首级。
最重要的那颗头颅埋在胸腔之间。
九凤，九头虫，鬼车，姑获鸟。
在一些典籍上，尤其是楚地典籍之中经常被搞混。
不外乎民间搞不清楚。
只因为这些神鸟，妖鸟都是由比翼鸟进化而来。
“其状如凫，一翼一目，相得乃飞。”
这是山海经上的记载。
而实质算是鸟类妖灵向凤凰进化的失败品。
鱼可以跃龙门而成龙。
凡禽自然可以通过一些机遇化为凤凰。
凤又有五凤。
除了赤凤是生而神圣，天生高贵之外。
其余四种。
鹓雏又曰黄凤，鸑鷟又曰紫凤。
青鸾号青凤，鸿鹄叫白凤。
大抵凡品鸟禽修行，机缘到了都有可能获得凤凰的成就。
当然。
在进化的过程中偶尔也会有失败。
一部分鸟妖失败后，亦有奇遇，最终也就成为比翼鸟等等怪胎。
若是比翼鸟能够再进一步。
那么就有姑获鸟，鬼车，九头鸟等等大妖的区别。
具体就不多言。
总之。
九头虫在修行方面天赋异禀，修行出了第十颗首级。
当然目前没彻底成型，还没长出脖子，只能藏于胸腹之间。
上一头十个脑袋的鸟妖。
在周朝时期，被半个圣人的周公旦射落一颗脑袋。
也就是后世之中，楚地人人相诵，大名鼎鼎的九头鸟，早年有人称其为九凤。
后来因为，这鸟妖专门吸食魂气，楚被灭国之后，九凤又被誉为不祥之鸟，甚至被改名作——九头鸟。
而积雷山一役，险死还生的遭遇，竟让九头虫隐隐明悟了生死之间的奥秘。
这才有了第十次进化，生长出第十颗脑袋。
得了造化，亦有各种新的天赋神通。
目前离天仙就差半步。
九头虫心中有感——自家的机缘就在天牢之中。
是以，他一口回绝了猕猴王与百眼魔君，不让他们带自己出去。
猕猴王与百眼魔怪，好心来救人，没得个好，干脆就不管九头虫了。
两人结伴前往天河水牢——一心营救牛魔王。
天河水牢与正常情况下的十八层天牢有所区别。
此地乃是玉帝吸取当年斩杀不了孙悟空的教训专门修建的。
目的是用天河水的霸道冲散仙佛之骨，金刚身等等。
牛魔王亦粗通一些天罡地煞法。
说白了就是八九玄功的变种，亦有几分金刚不坏的意味。
民间把这门功法叫做——七十二变地煞术，抑或是三十六变天罡法，又或者说是大品天仙决。
实际上都是一门功夫。
当年，巫妖大劫，圣人参看大巫的天赋神通，研究出的变化之术。
某种程度而言。
林动目前没有修成的玄都不死身，就是这一类法术的源头。
话归正题。
天河水又有无物不沉的特性。
引导天河水冲刷，任尔神通广大，只要不是迈步大罗，筹谋做减成空的准圣。
那么，就有被冲坏神仙之躯的可能。
纵是佛陀的金身，在天河水牢待久了，也会被冲烂。
洪水一泄，坏其真身钢性。
到时候，斧钺交加之下，牛魔王必死无疑。
另外，要提一点就是……
离天河水牢最近的建筑。
又叫做——斩仙台。
魏征元神出窍，梦中斩龙，就是把泾河龙王押赴斩仙台处决。
把犯人关入天河水牢就等于是押赴了刑场，只待午时三刻。
玉帝老头对牛魔王这种不服王教的妖魔是正儿八经生出了杀心。
百眼怪根脚深，熟悉一些天庭中的门道。
自然是能找到路径。
这会儿，他就把猕猴王往水牢引。
此时的两人卷起两股妖风，落在天河之水旁。
猕猴王顺势取下腰间挂着的葫芦，猛地扎了一口酒。
他拍了拍肩头零星的雪花，疑惑道：“天河之中，鹅毛不浮，怎么还有雪来着？”
“大抵是杀气凝结吧，天机有感而生出雪花。”
百眼魔君沉声道。
这魔头此刻，身上披了一件大氅。
头上戴着斗笠，一副独钓寒江的渔翁打扮。
百眼魔君这般做不是为了装逼，而是新得的宝衣就是如此效果。
这件法衣，不仅能够防御住绝大多数的法术攻击。
而且能够把百眼魔君自身的神通，比如胸膛处的眼珠子，转移到手心，脸颊一侧，或者其他地方。
法力足够甚至可以让眼珠子中生出手来。
而此物，自然也让百眼魔君的法术显得更加诡异。
至于宝衣的来由，这里暂且就不多提。
“无妨，如今天庭泰半的力量被调集去往无量山，另一部分力量则是发往了瑶池。狮驼岭那三大妖，嘿嘿，还真是会挑选时机，没几個天官能顾忌咱们这一头。纵是来人又会强到哪儿去？”
猕猴王双手搭在过肩的横棍上，嬉笑说道。
百眼魔君沉着脸没多说什么，简单提了一嘴：“大圣，咱就怕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还是得小心谨慎才是。”
“放心。”
猕猴王扫了百眼魔怪一眼，拍了拍胸膛。
这猴子，得志便猖狂。
有了无天如来传法，再加上新得了宝物，一气水火棍。
此物件，缘由是上古天妖筋络所炼制。
又追随过袁洪数千年。
袁洪日夜以法力，矿物祭炼，可谓是强得离谱。
猕猴王握在手里，认为不会输给孙猴子的金箍棒。
要知道，当年孙悟空定海神针在手可谓是羡煞旁人。
那时候，同为七大圣的猕猴王见到能大能小，十万八千斤的如意金箍棒，眼珠子差点没给瞪出来。
轰隆隆，水声渐响。
两大妖离天河水牢越来越近。
云垂天河。
鼓声渐起。
轰隆隆的鼓点中，漫天的雷霆朝着猕猴王涌来。
正是雷公电母高居云团，结阵打出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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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团，两三亩地大的白云，密集的簇拥在一起。
其上盘踞着重重叠叠的天兵天将。
“咱们的行踪怎么会露馅，难道是那个九头虫怪出问题了？”
“不可能啊？九头虫又是血教的太子，算得上牛大哥与那位鬼母中间的桥梁。他要是针对牛魔王，不需要这种情况下谋划什么，数百年前就能把牛大哥给坑死。”
猕猴王心头不由一沉，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
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
周遭被施展了结界。
嘈杂的鼓声先是扩大，轰隆隆如雷鸣。
然后一点点泯灭。
声音传出的同时，一股浩浩荡荡的蓝紫雷电如洪流般撞来。
昂！
吼。
猕猴王仰天咆哮，身形迎风就涨，一瞬间化作一头可怖的暴猿。
狂野的雷电，刺得百眼魔君双目生疼，他默默退后一步。
在天河一端。
皆被恐怖的电光照亮。
“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百眼魔君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一瞬间就晃了过去。
他也是来不及思考，法力涌动转速比念头还快。
血液几乎朝着手掌涌起，脑袋在这一刻根本没法容下任何杂念。
他手臂朝前一打，掌心生出一只金眼。
夺目璀璨的金光宛如利剑一般劈入猕猴王的身躯。
剧烈的痛楚让猕猴王身形猛一趔趄。
悟空法师全盛的状态下几乎都扛不住百眼魔怪的绝活，更何况半灌子水响叮当的猕猴王。
金光如剑，直接斩入猕猴王身躯，断其一臂。
巨大的痛楚下，元神受创，猕猴王却是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黑压压的天兵天将，山林般耸立的刀戈，以及……一柄巨大的旗帜，闯入视野。
华光大旗！
龙凤交织。
真武大帝麾下的华光大将之旗帜。
华光又叫三目神将。
民间称呼马王爷！
马凌耀。
马元帅。
统统都是这位。
瑶池被攻破，真武大帝临危受命，护卫玉帝老头的安危。
水龟火蛇两神将，天仙实力的强者，护持玉帝左右。
真武大帝亲自往南天门赶去，追杀象魔王，鹏魔王。
而玉帝老头，也是性格刚烈的主。
堂堂三界大帝如何能是一个温吞性格的人物？
如何威慑三界？
孙悟空能闹天宫。
那是各方利益谋划的结果。
更何况，孙悟空可从没有打进玉帝的跟前。
当年不过是堪堪闯入南天门，停留在通明殿外。
而通明殿后面才是凌霄殿。
狮魔王却是直接把魔脸，浮现在瑶池上空。
如此赤果果地挑衅。
玉帝如何能忍？
不管三妖目的为何，想来都与牛魔王脱不开干系。
是以，玉皇大帝直接命令秘密处决牛魔王，而行刑者就是真武麾下的三号人物。
华光大将——马元帅，马王爷。
马元帅与龟蛇二将又略有区别。
因为他属于借调过去的。
本来是西王母麾下的人员，斗牛宫护法。
关于这位。
其成道的旅途，本身也有无数的传奇故事。
放走江南八十一州妖魔，大闹东海龙宫，盗走龙王宝珠，砸碎鬼神府邸，降服真武五百火鸦兵等等。
其中最有名的两件事，一是地府救母，第二则是打入北天门。
没错！
是北天门。
真武大帝看守的天门，而不是南天门，是当年孙猴子都不敢闯的北天门。
因为母亲被错判。
马元帅认为天道不公，而悍然杀入天宫。
妄图从北天门而入，却又遭逢真武阻拦。
后来，为了调停此事。
再加上感其孝顺。
马元帅的老母亲就被西王母接入斗牛宫中享福，还给封了个神职。
西王母自然也就顺势收下这员大将。
但是……
天庭编制中实权的职位已经没有。
或者说玉帝老儿不愿意给。
最终，还是走西王母的面子，真武大帝亦爱惜其才能就提供了一部分军职给马元帅，供给其修行。
在天界，有一部分天官的修炼，主要是看绩效。
降妖捉怪，降雨显圣等等。
消灭的魔头越多，自身实力也就越强。
这是当初真武大帝提出，且开辟成功的一条新的修行道路。
真武大帝除了自身的本事功绩外，他能够干翻一票的北极四圣，道门天人，神仙而称帝。
靠的就是创立新的流派，建立起一个新的天庭部门。
真武大帝几乎是从紫微，勾陈大帝两人手中硬生生撕下一大块肉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
真武大帝算是成为了紫微大帝的心头好。
紫微大帝一心想要得到真武。
嗯，类比的话。
有几分——曹操想把刘备收归麾下的一种心态。
总之，这位华光大将，厉害非凡。
其本身也是真仙巅峰，半步天仙的修为，足以是猕猴王的对手。
况且眼下妖魔队伍中出了叛徒。
猕猴王是真没防备百眼魔君。
断臂之后，无尽的雷光打在猕猴王的身上。
“不是说是顺利的吗？”
这种时刻，猕猴王反倒是想起临行前，他朝无天佛祖求取经验。
“善，此行无碍。”
无天当时有这般说过。
可为什么会这样？
猕猴王心底大为不解。
这他妈也能算顺利？
猕猴王修行八九玄功时日尚短。
尽管已经有了些成就，可依旧被恐怖的雷霆打得皮开肉绽，大半个身子发麻。
华光大将尚未现身，猕猴王一条命就去了一半。
没等百眼魔君劈出第二道金光。
猕猴王借着雷霆的余力，干净利落地一头扎入天河水中。
妖身顺着急湍的水流直下，妄图谋求一线生机。
“抓住他。莫走了妖怪，天河那一头流入的是西牛贺洲的女儿国，子母泉，莫要走了这个狂徒！”
云团上，天将传音振奋说道。
“诺，小僧领旨。”
百眼魔君双手合十，微微一躬身道。
他鼓起一阵妖风，顺着大河而下，不发一语。
“披我如来袈裟，无须修持，亦有资格去证菩提，穿此衣一缕，可算是半步天仙。何去何从？是元神寂灭，还是皈依我佛，你自己选吧？”
天牢中。
一袭白袍的长耳老僧背对着被利刃穿眼扎心的多目怪说道。
那一刻。
下界威风凛凛的百眼魔君，黄花观道人，眼角落下一滴泪水，终究是选择了臣服。
“我披袈裟，如来相随！对不住了，牛哥，我没办法的。”
百眼魔君心头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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