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我的银子啊!
红楼华彩正文卷第九十二章我的银子啊!听闻司棋言语,李惟俭心下一动,当即暗忖,二姑娘从来都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儿,对自己所有情意,却连对视一眼都要羞怯上好半晌。
自己这般守礼,倘若来日真真儿半道杀出来个孙绍祖,二姑娘虽心中悲切只怕也反抗不得。倘若二姑娘早早儿委身于自己,那只怕便是打杀了迎春,她也要反抗到底吧?
反复权衡了一番,李惟俭面上现出笑容,低声道:“我自有主意。”
司棋便不再多说,只是低头仔细瞧了他一眼,又趁着四下无人悄然勾了勾手儿,这才引着李惟俭入内。
正房门前,二姑娘迎春已然迎了出来。
她内里穿着皎白交领袄子,下身同色百褶裙,外罩墨绿缠枝桃花刺绣镶领粉绿对襟褙子,头上贴着鹅黄珠花,肌肤微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双圆眼先是瞥了李惟俭一眼,面上隐隐泛出喜意,这才低眉顺眼屈身一福:“俭兄弟来了。”
比照迎春的规规矩矩,李惟俭边前行边笑着随意一拱手道:“二姐姐,今儿瞧着可是大好啦。”
迎春垂下眼帘低声道:“可是托了俭兄弟的福,这几日隔三差五就补一回,再补下去可就要胖了呢。”
李惟俭道:“二姐姐身量刚好,哪里就会胖了?”
迎春红了耳根,连忙让道:“俭兄弟,咱们进去说话儿吧。”
李惟俭颔首,随着迎春进到正房里。红玉将篮子放在了桌案上,这会子掀开了其上绸布,顿时露出内中瓜果。
却是两对儿羊角蜜瓜,半篮子的青杏儿。迎春只瞥了一眼,霎时间口舌生津,欢喜道:“难为俭兄弟了。”
绣橘在一旁帮嘴道:“俭四爷真会送,昨儿姑娘还念叨着想吃些新鲜果子呢,不想今儿俭四爷就送来了。”
李惟俭落座之际笑道:“也是赶巧,青杏儿外头就有提了篮子卖的,这羊角蜜却是从河南发运过来的,料想也不会如何甜,二姐姐尝尝鲜就得了。”
司棋凑过来倒了茶水,停在一旁听二人说了会子有的没的,待稍稍沉寂,她便沉寂笑道:“俭四爷教的下法儿虽说简单,可院儿里竟没一个下得过我们姑娘的,我们姑娘嘴上虽是没说,可心里头不知盼了多少回了。要不,俭四爷与姑娘去到里间下几盘那五子棋?”
“这……”迎春还在思忖着如何说,李惟俭就一口应承下来:“好啊,正巧手痒了。烦请二姐姐不吝赐教啊。”
迎春便收了声儿,只道:“俭兄弟这般说就过了。”
当下二人起身,朝着暖阁里行去。司棋却扯着红玉等一干丫鬟,去到院儿中踢毽子耍顽。
红玉是个伶俐的,略略一想便明了了司棋的心思,这般岂不正合了她的心意?若来日的女主子果然是二姑娘,那可真真儿是有福了呢。于是半推半就的,与绣橘嬉笑着去了院儿中耍顽。
暖阁里,棋枰摆在桌案上,迎春缓缓落座了,本道李惟俭会坐在对面,不想,他却挪动凳子,坐在了她身旁。
迎春心下慌乱,瞥了其一眼,低声道:“俭兄弟,你——”
李惟俭笑着道:“我坐在对面儿,怕是二姐姐连头也不敢抬了。莫不如挨着坐了,也好与二姐姐说说话儿。”
迎春慌乱了一阵,见李惟俭不曾有旁的动作,这才略略平复。轻哼一声算是应了,探手抓取两下,这才取了棋子落在棋枰上。
棋枰上黑白交错,迎春舒缓了半晌,忽而觉得这般挨着坐了好似更自在些。她凝神棋局之上,却见白子这会子已被黑子堵得没了出路。微微蹙眉暗恼,探手取过一枚白子落下,阻了双活三,转眼不过几步又被李惟俭走出了四三杀。
“我输了呢。”
“侥幸赢了二姐姐一局,再来?”
“嗯。”
二人探手取棋枰上的棋子,迎春左手方才取了一枚白子,一只修长的手便轻轻捉了她的手儿。
迎春心下一颤,抬眼对上那略带笑意的面容,顿时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李惟俭探出左手,取下她手中的白子,丢进棋篓里,自然而然地牵着手儿垂下桌案,只放在膝上细细把玩。
迎春抬起右手衣袖遮掩了面孔,只露出半张红得蜜桃儿也似的面孔来。李惟俭单手拾取棋子,不紧不慢。
迎春往回拽了下,却哪里拽得动。她心下急切,又听得外间传来丫鬟们的欢声笑语,便低低哀求道:“俭兄弟,你……”
“嗯?马上就好,二姐姐这一局可要小心啦。”
迎春本就是个不会拒绝的性儿,听他这般说了,加之这些时日心中一直记挂着李惟俭,因是便轻咬了下唇,应了下来。
第二局开启,李惟俭只随手下着,右手摩挲着那白嫩微丰的手儿,随即牵在了手中,只须臾,那白腻的手心里便沁出了一层汗珠来。
扭头打量,迎春面上遮了红布也似,右手好似不听使唤一般,胡乱丢着棋子。
李惟俭说道:“二姐姐,来日若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我虽能为不大,说不得却能帮上一二呢。”
“嗯。”迎春垂着螓首应了,手儿被捉去了一盏茶光景,她虽面上羞怯,可心下却不复方才那般乱撞了。想着早前李惟俭在那锦盒里铺下的一层银稞子,她便说道:“我又不缺吃、穿的,你……伱下回不用送银子的。”
“在这府邸里,有银子防身总是便利一些。二姐姐也知我如今不缺银子,你只管花用就是,来日我再让人送来一些。”
她只低声嗫嚅道:“不用了。”
“我偏要送,二姐姐莫管了。”
李惟俭笑着说的,好似在调笑一般,听在迎春耳中,心下却热流涌动。贾家两位庶出的姑娘,三姑娘性子讨喜,走到哪儿都少不了关切。王夫人可是自小将探春养在身边儿的,不管是面子上过得去,还是真心实意的,探春总不会缺了花用。
唯独有个赵姨娘总去寻了探春盘剥,可便是如此,也让迎春艳羡不已。她是个安静懦弱的性儿,这些年来好似小透明一般,从无人关切。姐妹之间话赶话的,许是会关切一些,可迎春但凡婉拒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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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不要却强塞过来的关切,却是迎春此生从未感受过的。
她偷眼打量,对上李惟俭那似笑非笑的面容,略略娇嗔着噘噘嘴,便又垂下螓首。那白腻丰润的手儿却略略动了下,反握住那一只大手。
李惟俭心下一动,暗道,多好的姑娘啊,还是自己留下吧,免得来日被那中山狼活生生打杀了。
棋局成了可有可无的,二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手下着,明明出了杀招,却好似谁都不曾瞧见一般。室内静谧,李惟俭悄然松开手,探手抚在了迎春的腿上。
“俭兄弟!”
李惟俭头也不抬的落下一子,说道:“手心出汗了,借二姐姐汗巾子一用。”
浑圆的腿儿绷紧,听他这般说了,迎春暗暗抿嘴,只得呼吸粗重着不吭声。
这五子棋足足下了大半个时辰,李惟俭心知不能太过急切,待一局下过,这才收了手,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二姐姐,我来日再过来瞧你。”
“嗯,我,我送送俭兄弟。”
李惟俭低声道:“早晚都是自家人,二姐姐何必外道?”说罢不容迎春分辨,李惟俭迈开步子洒然而去。
只余下迎春心儿乱颤,反复咀嚼着方才那番话。早晚……都是自家人呢。她双手捧心,胡乱思忖了一阵,这才缓步到得厅堂里。思忖了下,紧忙寻了那绣了一半的帕子来,面上噙着笑意,寻了针线刺绣起来。
绣橘、司棋送过李惟俭,一道回转。司棋见自家姑娘那小儿女情状,顿时心中有些泛酸。转念想着后儿就能与俭四爷相会,她可是吃了头汤呢,于是心中的酸涩顿时散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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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过半,余六瞥向宁荣街东头儿,便见前方仆役呼喝着开道,后头行来两架马车。
余六搭眼儿便瞧出这是大老爷回府了,紧忙下得台阶早早迎了上去。换做旁的时候,余六这等门子只管伺候好了大老爷,不让其寻了不是便是了。如今却是不同,大老爷日进斗金,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于是待那车架停在身前,余六赶忙将凳子摆上,腆着脸赔笑作揖:“小的恭迎大老爷回府!”
帘栊挑开,先出来的却是贾琏。
“小的请琏二爷安!”
贾琏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随手丢过去一枚散碎银子:“仔细伺候了,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儿!”
“诶唷,谢琏二爷赏!”
贾琏下得车来,又虚扶了贾赦下车,父子二人昂首挺胸,志得意满,缓缓朝着东跨院儿行去。
却是这日股子交易所起了风波,早间开盘就下挫了五分银子,大老爷贾赦踯躅半晌,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拆借了股子砸盘。
这一犹豫倒是救了大老爷一遭,那忠顺王一反常理,竟又砸下来十万股子,那水牌应声而涨,头晌险些突破天际,径直到了一两六钱这般天价!
贾赦死死盯着忠顺王,见其有退走之意,这才赶忙拆借了五千股,赶在一两四钱五脱手,收盘前又在一两二钱左近买了回来。这一来一回,倒是小赚了一千多两。
贾琏也趁机小赚了二百两,这会子是由衷的佩服大老爷贾赦。因是进得仪门便奉承道:“还得是父亲,错非父亲以静待动,孩儿此番已是慌了手脚。”
大老爷贾赦腆胸凸肚,闻言只呵斥道:“又忘了为父如何教你的了?每临大事有静气。你自己个儿不静下来,又如何权衡得失利弊?”
“父亲说的是。”
过了二仪门,邢夫人早早迎了出来,见了二人顿时笑颜如花:“老爷,今儿可是又赚了?”
大老爷贾赦日进斗金,连邢夫人也沾了光。旁的不说,前些时日就得了一副头面儿首饰。
贾赦嘿然道:“老爷我出马,岂有折本的道理?且去打发人上一桌上等席面儿来,今儿真真儿是累煞我也。”
邢夫人忙不迭应下,赶忙打发丫鬟去厨房叫酒菜。
东跨院儿里其乐融融自是不提,却说荣国府角门前,余六方才得了赏赐,高兴了好一会子。待临近申时,忽见赵国基失魂落魄、步履蹒跚而来。
余六与其相熟,隔着老远便嚷道:“老赵,这是忙完了?”
那赵国基却好似恍若未闻般,行尸走肉一样进了角门,停在仪门前好半晌,这才请了婆子传话儿。
过得须臾,婆子到得赵姨娘院儿前,与小吉祥儿传了话儿,小吉祥儿眨眨眼,转身奔进正房里。
这会子赵姨娘正与贾环吃着晚饭,小吉祥儿进来便嚷道:“不好啦,舅舅传话儿,说是赔了!”
赵姨娘正啃着鸡腿,闻言一口将嘴里鸡肉喷吐出,霍然起身道:“赔了?赵国基人呢?”
“说是在仪门外候着呢。”
“赔了多少?”
“没说。”
赵姨娘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急吼吼朝着仪门赶去。过得片刻,待到了仪门前,兄妹二人这才隔门相见。
赵姨娘心下急切,这会子哪儿还理会一旁有婆子观量,急吼吼问道:“怎么赔的?赔了多少?”
赵国基嘴唇翕动,叹息一声道:“我听了你的话儿,好容易才买了股子。方才买的那会儿股子还在涨,可转眼就开始跌。这一两六钱入的手,如今跌成了一两二钱,算算怕是……怕是赔了一百两。”
赵姨娘气血上涌,眼皮上翻,身形摇晃着往后就栽。那婆子眼明手快,赶忙上去扶了,叫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丫鬟呢?赵姨娘晕过去啦!”
被赵姨娘甩在后头的小鹊、小吉祥儿这会子正好赶来,连忙接过赵姨娘,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的,好半晌那赵姨娘才转醒。
她醒来迷糊了一会子,待醒过神来,忽而委顿在地,哭天喊地嚷道:“天杀的!我的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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