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欢迎新县令
潜山县外五里处，十来个骑士正在护送一辆马车。
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不算年轻的脸，刚一露出就开口：
“许县尉确实辛苦了，等到了前面驿站，且回去吧。”
“许县丞将县里治理的如此安康，不会有事的！！”
许滨勒住马头：
“山中虎豹甚多，等过了这几座山，师爷就安全了。”
林师爷摇了摇头：
“县尉到底还是年轻，如今潜山百废待兴，正是建功之时，你与县丞乃是同族，此时正是握住权柄之时，怎能轻易懈怠，误了别人……”
“更何况，县丞如今正是缺人之时，我一个文人，怎比的上县尉少年英雄，纵横疆场，有开疆拓土之能？？”
许滨被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挠了挠头：
“大哥说了，师爷不安全，就治我的罪，至于什么权不权的，我姓许，与大哥是一奶同胞，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我啊！！”
“师爷，咱们走吧！！”
许滨双腿夹击马镫，随后拨马就要往前走，却被林师爷喊住：
“杨典史，何许人也，有何功劳，也能与县尉同立？？”
许滨回过身，嘴角略带“嘲讽”：
“这家伙倒是有几分本事，那个八旗骑兵知道吧？？”
“莫非，火烧骑兵之人，就是他？？”
林师爷眼皮一跳，紧接着开口：
“此人地位，比之县尉如何？？”
“实话说，他比我强，别的不说，这家伙就是有本事，天生的，他的那些话，我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军中很多事都是他分配给我，然后我再做的！！”
“不过要说信任，自然还是我，毕竟我可是血脉弟兄，他杨大头，再亲，也不能投胎重来！！”
许滨得意的露出粗犷的笑容。
只不过对面的林师爷此刻却是陷入了沉默，然后拱手开口：
“既然县丞有了要求，那就劳请县尉护我再走一程。”
“好说，好说……”
许滨嘴里说话，随后向后甩了甩马鞭，嘴里大喊：
“走快些，莫要误了时辰。”
马车上的林师爷放下帘子，坐在马车里，感受着轮子带来颠簸。
“唉……”
“自古以来，山头之事，盖莫能外！！”
“只希望莫要误了大事！！”
林师爷嘴里嘟囔一句，随后翻出包裹里那本已经翻烂的“资治通鉴”，继续翻看起来。
………
一月的潜山，可能是因为皖南风雪少的缘故，所以依旧还能看到“秋色”，甚至还能看到山中那一抹欲开欲无的春色。
而那条曾经的官道，经过几个月的不断修整，也恢复了匪乱前的模样，甚至因为修缮时没有人“黑钱”的缘故，路反而比原来好了。
甚至就连路过的商旅都说路平了许多，运货更方便了，也更愿意走了。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匪少了，毕竟有了蔡宇这个曾经的巨匪带头，山中匪盗可是遭了血霉了，不是被熟人骗出来抓走，就是被围山杀了满门，可以说蔡宇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用同行的血，洗刷了自己的山匪身份。）
马车的木轮滑动在还算平整的官道上，发出细微的噪声，周围最响的就是马蹄振动的声音。
听着外面的“蹄响乐”，马车内的一个约莫四旬，戴着官帽，未着官服的一个中年男人嘴里骂了一声：
“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接我，简直不像话，这潜山，真是反了天了！！”
“大人，潜山几月前刚遭了匪灾，有所懈怠也是可能的。”
“等到了潜山，大人自可施展些许权术，到时候这个县太爷，也就坐稳了。”
坐在对面的一个老鼠须，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还是老吴你说的在理，等到了潜山，给你个典史做做。”
中年男人还没有到县城，就已经开始分配官职了。
“谢大人赏！！”
老吴是个典型的“小人物”，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讨好的感觉，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戳到这位“马大人”的笑点。
刚说完，马车内就响起了一阵欢笑声，惹的马车外护送的衙役不断的回头去看。
官道两侧，山川耸立，带着秋冬色的树木随风摇摆，山林之间，一只华南豹不断在林中穿梭，在它的前方则是一头逃窜的山羊。
这头野山羊多半是当地农户走失的，最后留在山里，蜕化出了野性，就连额头的尖角都能感受出“锋锐”。
只不过再厉害的角，终究敌不过肉食动物的利爪和尖牙。
逃跑就是它生存的唯一办法。
“嗖……”
就在这只华南豹快追上，饱餐一顿的时候，一根快箭矢射出，命中了山羊的脖颈，当场就射死了。
“呜……”
华南豹的露出尖牙，看着对面朝它走来的“直立人”，那个人手里拿着“亮闪闪”的东西，不知道是啥，但是野兽的直觉告诉它，很危险，要避一避。
“呜呜……”
最后叫了两声，随后转身跑了。
“好一头野羊，这次能换不少银钱了。”
张冰拿着入山刀挑了挑羊角，随后咧嘴一笑，直接将羊扛在了肩膀。
不算大的身躯，扛着百十斤重的山羊，竟然不算费力，除了脚步慢了些，其他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兜兜转转下了山，又花了一些时间，才回到了山村，刚一回村就听到村口的老人议论昨天回来的那些“娃儿”。
“要我说，这捕快当的真值，二两银子发了，还能分到猪肉，这等好事当初怎么没叫我家那小子去试一试，要是点中了，这一年能多二十几两银子啊！！”
“谁说不是，这种好事，以后怕是没有喽……”
“唉，那不是小三郎吗，哎呦，今天还逮了个大的！！”
见到张冰肩上扛着的山羊，村口大树下的老人立马将他围了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夸着，弄的张冰许诺到时候一家给一斤，这才放过。
“三郎，你射术这么好，怎么没想着去县里谋份差事啊，你在这山里能干出个啥，要我说，去县里应伍，没准以后还是个将军嘞！！”
嘴里叼着“旱烟枪”的老头用鼓励的眼神打量着张冰。
后者摇了摇头，随后扛着山羊往回赶。
“这小子，真是没有出息！！”
“谁说不是……”
身后的议论声慢慢响起。
张冰扛着山羊，脚步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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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潜山还带着些许冬意，大门口的冷风如同刮骨软刀，让人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衫。
虽然天气寒冷，但对于那些从远处而来的山民来说，心却是热的，毕竟今天是每月唯一两次的赶集日子，拿着山里对于他们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换些布料，盐巴，乃至一些让人流口水的甜食。
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对于这些背着箩筐，挑着担子的山民来说，自从这位许县丞来了之后，不仅去除了原来的入城费，还允许他们每月初一和十五到县城赶集，以物易物。
起初还有人不信，毕竟这大清朝的官，又不是没有见过，哪里有好人啊！！
但真的来到县城，所看到的又是另一番场景，站岗的兵丁换了些新人，不再对他们“龇牙咧嘴”“索要银钱”，反而问他们渴不渴，路边有“热汤水”可解渴取暖。
城中本来嚣张跋扈的捕快衙役也好似换了人一样，沿街设摊没人赶了，还给他们分划了专门的地方，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打扫干净。
【潜山如今设立了卫生坊，原来那些随地吐痰，撒尿的行为，通通都被禁止了，凡是被抓住的，都要罚款我五十文，这个力度不算太大，也不算太轻，甚至就连商户都设立了商坊管理，每月收取商费，虽然一开始惹的很多人不高兴，但后来接触后发现，交了这些后，再也不用交原来那些各种衙门孝敬了，只需要交给衙门就行，少了不少人情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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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原来山民最麻烦的住宿问题，也在最近得到了解决，衙门花钱在城北修建了两座客栈，专门接待这些回不去的山民，价钱公道，还不欺客，在如今的很多山民眼里，来潜山要是不住一住，都算白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潜山县城的商贸才会比之前有了几倍的增幅，这些增长最终又会反应到县里的税银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浩才有胆子在当地修理官路，以抗匪之名，编练了差不多七八百衙役，捕快，以及所谓的“退兵”。
【潜山实行退伍制，凡是满四个月的就要退伍，当然，这个退伍的人多数都是步兵，真正的技术兵种，还真的舍不得退掉，说是退，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军训，另一种形式的藏兵于民。】
而每个月头尾，许浩都会巡游下方乡镇，监察当地官员的劣迹，以及处理那些不能处理的事情。
久而久之，许浩在潜山又多了一个身份：
“许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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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座穷县----”
马车行至县城大门之外几十米处，马车内的人探头鄙夷了一句。
身侧的衙役紧跟着上前大喊：
“此乃新任潜山县令马如文，马大人！！”
“还不让衙门内的人前来拜见！！”
县城门口那些等着赶集的百姓有些慌张，负责把守的领头捕快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眼前的车队，握了握刀，随后开口：
“潜山县内，如今乃是许县丞做主，无县丞令，谁也不能进！！”
“大胆，一个小小的县丞竟然敢如此跋扈，此乃县太爷当面，还不让他滚过来伺候！！”
马车内出现了一声略带猥琐的长喝。
年轻的捕快面色如常，言语平淡有力的回答：
“无县丞令，若要过，可拔刀见血！！”
“大胆，反了----”
马车内走出了一个老鼠须男人，男人正是“老吴”，叉着腰直接用手指着对面的捕快：
“你一个小吏，也敢如此，还不滚过来给县老爷赔罪。”
年轻的捕快脸色微变，随后拔出“牛角刀”，指向对方：
“见血，还是等着？？”
“你----”
老吴此刻被气的浑身颤抖，直到马车内传来一声咳嗽，这才闭嘴。
随后一群人静静的等候那位传说中的“许县丞”来。
过了半刻钟，城门内突然出现了一队扛着轿子的教夫，领头的是一个骑着黑白花马的年轻人，年轻人立于城门前拱手：
“潜山典史杨立仁，拜见县令大人！！”
“你是典史，哼，潜山官吏都被山匪杀了，哪里来的典史？？”
老吴听到“典史”两个字就炸了毛。
杨立仁此刻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拨马上前，指着马车：
“县令大人，请上轿！！”
马车内终于传来声音：
“本官是潜山县令，他许浩一个隶官，无论如何，都该来拜我吧？？”
声音看似平淡，实则充满了愤怒。
杨立仁面色平常，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让人打开轿子，轿子中的座椅上放着一个草帽：
“县丞大人下乡慰民去了，见此草帽便如见许县丞。”
“好啊，好啊！！”
马车内探出一个带着官帽的脑袋，官帽下方是一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尤其是看到骑在花马之上，对他俯瞰的杨立仁，更是气的差点骂娘。
最终碍于现状，只能嘴硬的来了句：
“本官坐马车习惯了，坐不得轿。”
“所谓入乡随俗，大人，潜山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杨立仁眼神平淡的仿佛看不到县令一样。
马如文颤抖的抬起手：
“你等欲要反乎？？”
“我等若是反，大人您作为潜山县令，自然就是首恶。”
杨立仁眼神平缓的望着这位已经气到不行的“马大人”：
“大人，自古以来都是首恶必诛，从者轻落，大人举人出身，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马如文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喘着粗气。
“来人啊，把县令大人请出来！！”
杨立仁直接招手，不顾那个老吴的阻拦，将已经瘫痪的马如文抬出了马车，然后塞进了轿子，可能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抬的时候，有个轿夫还将草帽戴在了已经傻眼说不出话来的马如龙头上。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轿子已经抬起。
“啪”的一声，轿子内扔出一个草帽，落在了街上。
杨立仁上前捡起，用袖口擦了擦，随后抬头看着向“旧屋”行去的县太爷，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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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衙门内的后厢房内，灯火通明，不时有下人端着东西路过。
看着桌上的“家常菜”，杨立仁端起酒杯向对面的许浩敬酒：
“如今县令既来，不知许帅有何打算？？”
“还能如何，若是识相，自然平安，若是不识相---”
许浩与杨立仁碰杯之间，眼神犀利：
“明史言，皇帝易融于水。”
杨立仁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随后开口：
“若如此，怕是到时候很可能打乱我等大计。”
“依我看，不如将此人架空，每日监视，等到起事的时候，拿此人祭旗！！”
“就依你言----”
许浩跟着点了点头，一旁的杨立仁立马端起酒壶倒酒，一边倒一边开口：
“兵工厂那边已经按照许帅命令扩产，只要钱够，别说二百支，就是四百支，也可以弄出来。”
“只是许帅，钱从何来？？”
“练兵这段时间少说花了至少十几万两，休整官道又是几万两，加起来也有近二十万两，许帅，在这样下去，别说和洋人做生意赚钱了，就是维持都难啊！！”
杨立仁说到这，小声开口：
“自古欲行大业，财字当先，许帅，钱从何来？？”
许浩眼神复杂看着“欲言又止”的杨立仁，突然展颜露笑：
“北阳何故停顿，在我这畅所欲言。”
【杨立仁的表字。】
杨立仁拱手：
“刘邦娶吕稚，得吕家基业相助，方有大业可成，朱元璋娶马皇后，拜郭子兴为义子，才有逐鹿天下的资格---”
“北魏武帝高欢得鲜卑贵女娄昭君青睐，这才有了晋身之资，许帅虽娶章主母，但章家只是个地方绸缎商户，有何资产相助大业，故而北阳斗胆谏言，添纳潜山豪强女为妾，以嫁妆之名强军扩业----”
“你，果然是个人才！！”
许浩嘴里蹦出的一句话，差点把对面的杨立仁吓死，当场汗水就从后背流了下来。
“北阳句句肺腑，还望许帅智见！！”
杨立仁跪倒在地，给许浩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许浩看着地上给自己磕头的杨立仁，眼神由犀利转为温和，开口道；
“可有人选？？”
杨立仁抬起头看着许浩：
“潜山赵氏，乃当地大族，潜山田亩十数万，其家得一半，家业自明始，已过二百余载，可为地方名门。”
“家中还有山矿，当铺等生意，家产不下百万两，如能娶其族女为妾，光是嫁妆，少说就可以要二十万两！！”
“等等，他们家总共就百万两，怎么可能给咱们二十万两？？”
许浩打住了杨立仁的“异想天开”。
杨立仁咧嘴一笑：
“我有一计，可使他家自愿。”
许浩眼神犀利看着对方：
“莫要闹出大事！！”
“是！！”
杨立仁再次拜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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