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收之东隅,中山甄氏渊源
在传檄毗邻各州之前,郑平就针对可能出现的意外进行了预演推测,并制定了相应的预案。
让毗邻各州捐赠钱粮,并非是在孤注一掷,而是当前环境下,最快聚集赈济饥民钱粮的方式。
然而,最快不意味着唯一!
天下局势随时都在变化,而变化带来风险的同时也会带来机遇。
兖州会增加风险,徐州亦会出现机遇。
善谋者,要善于在风险和机遇中进行利弊权衡,而非因循守旧、不思巧辩。
刘备点头认可。
既然陶谦主动提出了要安置十万饥民,这事就能商榷。
只要目的能达到,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环。
当即。
刘备唤来书佐,起草了一份邀陶谦在琅琊国会面的文书,遣信使星夜兼程送往东海国。
两日后。
关羽遣人送来消息,护送刘惠的车马已经抵达齐国境内。
早有准备的刘备,令各曹官吏在清理公务之后,聚集在临淄城南门口。
刘备则跟郑平各自乘了一辆马车,出临淄城十里静候。
刘惠的到来,意味着青州外的名仕才俊已经开始认可刘备这个青州刺史了。
因此,在迎接刘惠的礼数上,刘备务必要精益求精。
这不仅仅是在礼遇刘惠,更是在礼遇天下贤士!
冬日天寒。
刺骨的寒风刮在刘备饱经风霜的脸上,又割裂出了一丝风痕。
但刘备并未因此而退回马车内,反而立在马车前,任凭寒风吹割,举目眺望远方。
郑平亦是手持羽扇,跟刘备同列。
路过的士子乡人,纷纷好奇的簇拥在附近,窃窃私语。
“是刘使君和郑別驾,他们这是在迎接什么人吗?”
“能让使君和別驾出城十里、同时迎接的,必然是当世有名的才俊。”
“但没听过有名仕要来临淄城啊?”
“这世间难道还有比康成公更有名的名仕吗?竟然要刘使君和康成公的儿子同时迎接。”
“使君不肯呆在马车,反而立在寒风之中静候,礼遇之心,令人钦佩啊。”
“好羡慕!倘若我能得刘使君如此礼遇,必然鞠躬尽瘁以报知遇之恩。”
“得了吧,你先写出一篇通顺的文章再谈刘使君的礼遇吧。”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才干并非一定要好文章。”
“.”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
视野处,一队车马正徐徐而来,为首一将,正是平原相关羽。
有认识关羽的士子更是惊诧了。
“是平原相!这马车内的到底是什么人,连平原相都要亲自来护送!”
“我已经兴奋起来了,若能得此殊荣,唯有一死相报!”
“且不论这马车中的是谁,刘使君礼贤下士之心,千古无二。”
“我虽不才,但也愿替刘使君效绵薄之力,这就给家兄写信,让他速来青州!”
“还以为你要自荐,结果你召伱兄长?哼,我叔父亦是才俊之士,待我回去请叔父出仕。”
“说得谁没个才俊亲朋似的,家父闲赋在家许久,只恨未逢明主。”
“.”
在众士子兴奋私语间,前方的关羽偃月刀一挥,压住了阵型。
就在马车内的刘惠有些疑惑的时候,却听得一阵高呼:“青州刺史刘备、携別驾郑平,恭候子惠公!”
刘惠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连忙起身掀开车帷。
却见入眼处,刘备身披裘衣立于寒风之中,双手作揖而立。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自刘惠心底油然而生。
自年初被韩馥罚去服徭役后,刘惠一直都是郁郁寡欢。
哀莫大于心死,若无沮授,刘惠都不一定能挨得过这个冬天。
但因为刘备忽然崛起于青州,刘惠在沮授的劝说下,心中泛起了一丝对刘备的期望。
在抵达青州之前,刘惠其实是忐忑的。
因为刘惠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得到刘备的礼遇。
然而,当关羽自称奉刘备命礼遇贤士、出境三十里迎接刘惠时,刘惠心中对刘备已经有了七分的认可。
而如今,见刘备又在这寒风中静候,刘惠忽然感觉这一年的苦难都是在为今日而存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下意识的,刘惠脑海中浮现出《孟子.告子》中的一段话。
刘惠连忙跳下马车,快步来到刘备跟前回礼:“惠不过一冀州苦役,岂能当使君如此大礼!”
刘备扶起刘惠,语气真挚而诚恳:“子惠公乃冀州名仕,德高望重,克己为公。韩馥庸才不能用,反而以苦役之刑羞辱子惠公,令人愤怒。”
“备得沮公书信,只恨不能亲往魏郡迎接。”
“寒风虽洌,但熄灭不了备对子惠公的仰慕之意。”
“愿以青州治中一职,延请子惠公。”
在求贤礼贤上,刘备的态度向来很认真。
不仅论心,亦是论迹。
十里寒风,也熄灭不了刘备对贤才的渴望。
刘备的诚恳相邀,已经彻底融化掉了刘惠心中累积的抑郁。
怀才不遇者,心中往往都有一个很强烈的意愿。
若能遇一恩主,必当倾力而报。
此时的刘惠,便是如此。
“惠宦海半生,未逢明主,今日得见使君,今生有幸!”刘惠长揖一礼,含泪而道:“愿替使君效力!”
刘备哈哈大笑:“能得子惠公相助,是备的荣幸,也是青州的幸事啊!”
郑平亦上前行礼:“晚辈郑平,见过子惠公。”
刘惠连忙回礼道:“別驾过谦了,康成公之子,世之俊杰,惠又岂敢以长辈自居。”
郑平笑道:“学有先后,长者为尊。晚辈初涉官场,还有诸多事需要子惠公提点。”
“別驾雅量,名不虚传啊。”刘惠心中更是惊叹。
刘备礼贤下士,郑平亦是器量豁达。
下意识的,刘惠将刘备跟韩馥一对比,顿觉后者粗鄙不堪。
郑平扬手一请:“天寒气冷,使君跟子惠公上车再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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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惠正准备推辞,但刘备却已经挽住了刘惠的手臂:“备尚有许多事,想跟子惠公促膝长谈,便同乘一车吧。”
见刘备言辞恳切,刘惠心中的感动已经到了极致。
能得恩主这般礼遇,何其有幸!
待刘备和刘惠登上马车,郑平则是来到了关羽身边,询问道:“云长,平原国诸事,可还适应?”
关羽微微一凛:“有卢师相助,境内倒也没什么大事。”
郑平点头,凝声道:“兖州出现变故,兖州刺史刘岱杀东郡太守乔瑁,又下令各郡将运往青州的钱粮先聚在东平国。”
“但兖州各郡的太守、国相必然不肯听命,为了避免兖州内乱波及平原国,你立即去济北国见济北相崔言。”
“告诉崔言,若有危难之处,可向青州求援!”
关羽吃了一惊:“先生的意思,是刘岱可能攻杀崔言?”
郑平微微凛目:“有备无患吧!青州粮食紧缺,若济北国遭遇兵祸,不仅崔言答应使君的钱粮不能送到,济北国也可能会出现饥荒。”
“兖州太远的地方我们管不了,但济北国和泰山郡,不能出现兵祸!”
关羽点头:“关某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只要刘岱敢在济北国动兵,关某必定前往劝阻!”
郑平叮嘱道:“云长,你要谨记,青州需要时间!”
交代了关羽,郑平这才乘车返回临淄城。
而在刘备的马车内,跟刘备促膝长谈后的刘惠,也对青州目前的困境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得知韩馥不愿意支援钱粮、刘岱又在兖州搞事,刘惠略思一阵道:“使君曾在中山郡任职,可曾听说过中山郡甄氏?”
刘备点了点头:“昔日我初任安喜县尉时,曾往甄氏求访过上蔡令甄公,只可惜去的时候,甄公早已仙逝了。”
刘惠亦有些感慨:“甄子瑜病逝时不到三十,天妒英才啊!”
顿了顿,刘惠又道:“中山甄氏,是当地豪族,颇有钱粮。”
“甄子瑜早逝,长子甄尧少年理事,颇有德行才干,使君可助其扬名。”
“使君若能举甄尧为茂才,征辟甄尧出仕青州,定能得到甄氏钱粮相助。”
刘备微微沉思。
刘惠这个提议,涉及到了刘备跟甄氏的利益置换了。
刘备如今是青州刺史,有举茂才的资格了。
举甄尧为茂才,再征辟甄尧出仕青州,这是在替甄尧扬名!
而甄尧回报的,便是青州最亟需的钱粮。
“子惠公,我虽然曾跟甄尧有过一面之缘,但并无太深的交情。”
“虽然有举荐征辟之意,但甄尧未必会来啊。”
刘备有些犯愁。
若能得到甄氏钱粮相助,又何惜一个茂才名额?
刘惠大笑:“使君勿忧,我跟甄子瑜自幼友善,待我修书一封送往中山郡,甄尧必定会欣然同意的。”
刘备大喜:“若能得甄氏钱粮相助,是青州万民之福啊!”
说不惊喜是假的。
刘备万万没想到,刘惠竟然跟甄氏交情匪浅。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这韩馥不愿意支援钱粮,让刘备意外得到了刘惠这个贤才相投,而刘惠来青州第一件事就是给刘备送上一份大礼。
结好中山甄氏!
刘备当安喜县尉的时候,虽然求访过甄氏,但那个时候人微言轻,甄逸又故去,年少的甄尧虽然礼数有度,但跟刘备也仅仅只是点头之交。
那时候的刘备,还没资格结好中山甄氏。
但现在不同了,刘备如今是青州刺史,位高权重,又有刘惠引荐,这结交中山甄氏这样的豪族就变得容易多了。
回到临淄城,刘备将这事告知郑平。
郑平亦是有些意外。
虽然刘惠也是中山郡人,但郑平并未将刘惠跟甄氏联系到一起。
毕竟同郡人,也可能是仇人。
“子惠公,甄氏可有待嫁女?”郑平凑近低声询问。
刘惠会意道:“甄逸有一长女名姜,尚未出阁,另外还有四女,尚且年幼。只是刘使君已娶平原王的外甥女,这甄氏长女未必肯当妾。”
毕竟是豪族世家的女儿,这若是嫁出去当妾,多多少少有些丢颜面。
郑平轻笑:“这今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更何况,这联姻的人,也未必非得是使君。”
刘惠会意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有能帮衬的,一定竭诚去办。”
有了刘惠的加入,这刺史府的政务效率变得更高了。
刘惠以前就在冀州当治中,这政务流程也是十分娴熟,对各曹文书的审批往往一针见血。
郑平也顺势将兼任的一部分政务分给了刘惠。
同时,郑平又让祢衡撰了一篇赞美的文章,将刘备十里迎贤的故事用精彩绝伦的文章来传播。
祢衡本就钦佩刘备,自然没有拒绝,酣畅淋漓的撰写了一篇《求贤赋》。
洋洋洒洒数百言,将刘备在青州的功绩、贤士刘惠闻讯而来、刘备十里迎贤、拜刘惠为治中等诸事,都付诸于《求贤赋》中。
郑平又命人将《求贤赋》抄录了上百份,派遣机灵的亲信前往青州、徐州、冀州和兖州宣传。
《求贤赋》文采斐然,其中的故事又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快速的在士子们口中相传。
琅琊郡。
一个面相略长的少年扛着一带粮米,行在官道上。
虽然天寒地冻,但少年却是健步有力,眉宇之间并没有颓废之色,反而比常人有更坚毅的眼神。
“阿瑾,你又去糜氏借粮了?”
“你缺粮不找宗族,却去糜氏借粮,这不是在自践身份吗?”
一个锦衣中年男人,口中略有不满。
但少年却是谦恭有礼:“不敢麻烦族叔,东海糜子仲并非庸人。”
中年男人不屑冷哼:“不过是一垦殖豪族,花钱买了个別驾,岂能跟我琅琊诸葛氏相比?”
少年似乎不愿意跟中年男人辩论,只是行了一礼,就往家中而去。
“嘁!诸葛珪一死,他的儿子就如此作践自己,真是有辱门风!”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也不再理会少年,径自离去。
少年轻叹一声,推开了门漆有些掉落的院门。
这剧情,能猜到吗?郑平:挖,使劲的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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