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线头
长安街以南,京华南城四大酒楼之一的聚福楼,此刻贾环正与汪诗聪在二楼的牡丹包间内说着话,等待着宴请的客人。
“嘿,你们府上这位赖总管可是了不得,顺天府的乡试都能找到门路!”汪诗聪意有所指地说道,圆脸上挂着笑意,眼睛虽小却内蕴精光。
贾环闻言一笑,汪诗聪这句话说得很委婉。
像荣宁二府这等门第,管事的都是家奴,赖尚荣虽蒙恩放了奴契,得了自由身,可赖家毕竟还是奴籍,捞些油水自然正常,可是能在乡试找到门路,而且是顺天府的乡试,能量的确惊人。
只能说这背后定然有支撑,而且不论这支撑是什么都与贾家脱不了关系。
看了看时间还早,贾环闲聊道:“休宁兄有所不知,这赖家如今的老太太原是我们府里老太君的陪嫁丫鬟。”
贾环点到即止,汪诗聪闻言了然,府里的老太太纵容家奴做大,才沾上了科举舞弊这等事情。
和聪明人说话很简单,贾环品着茶笑道:“不如休宁兄府上的松萝茶远矣!听说内务府行文有意在今秋铨选皇商,不知兄长可有什么消息?”
汪家作为江南四大盐商之一,自是看不上皇商这等走边、采买之类有风险,利润又谈不上多丰厚的生意,盐商自古以来都瞧不上皇商,二者的地位、规模以及与行政官僚体制的结合程度都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但是贾环知道,关于商业方面的消息,汪诗聪知道的自然比自己多。
汪诗聪傲气道:“新安松萝又岂是这些残茶可比的。”
短短一句话,这南城四大酒楼的珍品茶水就成了残茶,汪家之顶奢可见一斑。
又见汪诗聪小眼睛一转,胖圆脸上挂着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笑道:“贾兄弟所言皇商铨选之事,怕是为了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的薛家吧?”
贾史王薛四大家的名号,汪诗聪自是知晓,只可惜这名号往上数两代还有点看头,如今吧,一言难尽。
贾环看着汪诗聪在那吊人胃口,也不说话,只拈了块糕点放入口中品尝,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这人好没意思。”汪诗聪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薛家的名额此次怕是难保!”
贾环点了点头道:“意料之中,我只是随口一问。”
汪诗聪心中呵呵,别人当你贾环是黄发小子,我汪休宁能不清楚?你这随口一问,指不定又有什么故事。
正说话间,听汪诗聪身边的老管家福伯上来禀告说贵客到了,说着便见一人上楼转进了包间。
“陈县尊公务繁忙,劳您大驾走这一遭!”汪诗聪脸上堆满笑意道。
“能者多劳,陈县尊克勤奉公,宛平县境内富裕安宁,百姓皆传诵县清名,实是政绩斐然!”贾环也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两个捧哏,一唱一和。
大虞朝官衙除特殊节日和原因外,每旬休一日,每月三旬,也就是一月休三日。今日恰逢休沐,二人便投了拜帖,请陈咸到聚福楼一叙。
这聚福楼在城南,拱极城(今宛平城)也在北京城西南边,就是卢沟桥不远之地,两处距离较近。
贾环一应事情都是交给汪诗聪安排的,毕竟对方很熟悉这些。
陈咸着一身藏蓝锦袍,看着很是干练,四十来岁的模样,肤色有些蜡黄,蓄着短须,略显方的脸上挂着笑意道:“谬赞,两位小友相邀,陈某自然乐意奉陪,饮酒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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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最爱听得话之一就是别人夸他的政绩,陈咸自然也不例外。
听得心里舒坦,陈咸并没有摆官架子,态度虽平和,却并未有多热情,贾家、汪家虽都不一般,可眼前这二人目前可代表不了。
“让他们快点上菜!”汪诗聪回头对老管事福伯吩咐道。
三人坐定闲聊,没多大会,一应酒菜俱是上齐,摒退了下人,贾环与王诗聪敬了陈咸三杯,今日的话题才慢慢打开。
贾环敬了陈咸一杯酒,缓缓开口道:“县尊公务繁忙,上次拜见之后一直未能再促膝长谈,实为可惜。学生听闻科举舞弊一案,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倒是有些事情想请教县尊!”
陈咸面做无奈道:“乡试主考官自是天子钦命,陈某又怎知其中内情。”心里却是狐疑,贾环如今的老师张季重可是督察院掌院,督察院正奉旨彻查嘉平元年的乡试科举舞弊案,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汪诗聪接过话,笑道:“县尊误会,贾兄弟府上宽恩,有个赖姓管家儿子除了贱籍,花钱捐了虚职,后来又得了功名,却不知是何渠道,想着赶快查清楚,以免他日坏了名声。”
说着又大有深意道:“贾兄弟已得知这管家儿子赖尚荣确在此次彻查的科举舞弊案之中!”
贾环此刻不宜开口,事涉荣宁二府,况且牵扯到督察院,他不能留下任何话柄。
陈咸听了,心下了然,既然张季重给了贾环消息,自然都是在掌控之内,思索片刻道:“贵府的人不比别家,这赖尚荣我倒是有些印象,他家与如今吏部主事徐梅屏颇为熟稔!”
科举考试报名须填写祖上三代信息,赖家作为荣国府世代家奴,赖尚荣蒙恩成了自由身,自然颇为醒目,况且陈咸只是说了赖家和徐梅屏熟悉,就是有人知晓了也代表不了任何事。
贾环又是举杯敬酒,一饮而尽,斟酌一番说道:“县尊费心,听闻吏部少冢宰庞确考满不佳,科举舞弊案落定后,京城或有变动,县尊可用心留意。”
陈咸眼中光芒一盛,努力压制着嘴角的笑意,回敬了一杯酒,大笑道:“两位小友俱是俊杰,陈某定然扫榻相待,日后要多多来往才是!”
少冢宰是吏部侍郎雅称,庞确乃是吏部侍郎,新党骨干,贾环几句话让陈咸如获至宝,也窥见了贾环所具备的价值。
考满即官员考核,陈咸清楚吏部侍郎考核不佳无非是个借口,恐怕华渊为首的新党已是岌岌可危,若最后倒台,必将出现极大的官员调动和空缺,若能提前筹谋,自然可领先他人!
贾环、汪诗聪相视一笑,举杯敬道:“此事首尾,后面说不得还要劳烦县尊大人!”
陈咸连道好说好说,一饮而尽,心情愉悦。
看着谈笑风生,举止儒雅的贾环,陈咸内心感慨,人与人确实是有差距的,贾环虽不到十岁,可背后是荣国府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更何况还有個左都御史的老师,本身又是县试案首。
这案首可是自己点的,陈咸是绝对不会错过这层关系的,他能坐到六品宛平县令的位置,不乏才干、抱负!
陈咸深知,做官最不能缺少的品质之一便是耐心!他已经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雏凤振翅,清鸣九霄。
一顿酒宴,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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