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鹿妖元吉

声响传来，明舒睁眼。

看向双目瞪圆的梅花鹿。

染血皮毛，配上一双通红瞳孔，加上刚屠鹰后残留的杀气与狠辣。

此刻，明舒模样凶萌又凶残！

小小身躯，煞气十足。

视觉效果拉满，极具冲击力。

四目相对，梅花鹿被吓住，身子猛然僵住，仿佛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难以动弹分毫。

下一刻，他迅速反应，转身迈动四蹄，出于本能，拔腿就跑。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他反应过来，紧急刹车，身子后倾，四蹄摩擦地面，荡起层层尘埃，停下脚步。

“自己跑什么？我可是那只兔子朋友，又不是苍鹰这种天敌。”

“看在以往交情份上，那兔子应该不会凶残到对友鹿下手……吧？”

“按照以往习惯，若是我不回去，她反而会生气。”

念及于此，梅花鹿大着胆子，转身回返，在靠近那片丛林时，小心翼翼，慢慢挪步靠近。

他鬼鬼祟祟地从低矮灌木丛中探头而出，便见那只兔子正坐在苍鹰尸体上，前肢抱着一颗山梨，正在大口啃吃，旁边放着一堆鲜亮羽毛，带着点点血迹，明显刚拔下来。

明舒听到声响，正好转头，跟梅花鹿四目相对，后者身子微微颤抖，可在前者目光压迫下，根本不敢逃跑，磨磨蹭蹭地走出灌木丛。

这只梅花鹿体型健硕，身材魁梧，躯干匀称，头角峥嵘，皮毛顺滑，身上梅花点点，犹如红色锦缎上绣着的鲜艳白花。

颜值不错，威风凛凛，看上去颇有鹿王仪态，一对树杈状的鹿角弯曲向上，弧度优美流畅，更令他比其他雄鹿多了几分迷鹿风采。

可明舒不会被家伙外表迷惑。

———

金玉其外，败怂其中。

正是眼前这只鹿的真实写照。

明舒跟此鹿认识三载，明白他就是个样子货，外强中干，虚有其表。

看上去威武不凡，实际上胆小如鼠，遇到危险，脚底抹油，来去如风，率先奔逃，怂得比谁都快。

一年前，她曾与其结伴同行，前往山林集会，路上遇到豺狗拦路。

对方形单影只，身上带伤，看上去像是争王失败，被伙伴驱赶出族群，合她跟梅花鹿之力，分别攻上下三路，未必不能周旋一二。

明舒磨足擦掌，兴致勃勃，战意昂扬，正准备大展身手，想不到碰上一个连猪都不如的队友。

此鹿贼招呼都不打，丢下她就跑，脚下生风，转瞬无踪，消失在丛林深处，逃之夭夭。

独留下她，跟豺狗单打独斗。

若非她反应迅速，动作迅疾，练得一手精准投掷术，法力加持下弹跳力惊人，有前世学了三年的武术功夫打底，又用新得的茱萸粉，阴了这狗贼一把，恐怕凶多吉少。

好在关键时刻，此鹿折返回来，趁豺狗被迷了眼睛，叼起她，拔腿狂奔，义气没全丢，否则，明舒不仅仅只是揍他一顿，真会跟其绝交。

前世，她是孤儿。

性格孤僻，招人欺负。

正因如此，明舒从小就记仇。

啥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从六岁起，她就是孤儿院跟学校的著名刺儿头，敢向校霸挥拳，敢跟混混亮刀，大学时又勤工俭学挣学费，课余时间，专门学习了三年咏春跟散打。

就是为了受欺负时，打得对方哭爹喊娘，老祖宗爬出坟头都不敢认。

前世优良习惯，今世发扬光大。

明舒更深谙有仇必报之理。

事后，她用牙齿打磨出数十根尖利竹条，又寻觅此豺狗踪迹，连夜挖坑，插上竹条，盖上枯草，如猎户般布置陷阱。

又故意现身，投掷石子，砸中豺狗眼睛，激怒对方，诱敌深入，成功令其掉入陷阱，被戳破皮毛内脏，痛苦哀嚎中，流血过多而死。

虽说仇敌身死，大仇得报，但经豺狗一事，明舒也看清一件事：

某鹿块头大，胆子小。

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若非昔日自己偷看此鹿吞吐月华，才成功入道，他又是一只食草动物，性格温顺，凭明舒不喜交际嫌麻烦的性子，断不会跟其往来。

而梅花鹿辛苦维持两年的靠谱形象崩塌后，他也破罐子破摔，彻底摆烂不装了，展露出怂里怂气的性子。

经常狗里狗气，偷感极重。

听到风吹草动，就率先奔逃。

———

禽有禽言，兽有兽语。

可也仅限于同族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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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鹿跟野兔物种不同，明舒入道三年，梅花鹿入道四年，都没炼化横骨，自然无法交流，沟通全靠意会跟比划。

实际上，梅花鹿有名字。

山中榕老给他起名元吉。

前世古代，元吉是鹿的雅称。

食苹咏周雅，祝纲衣汤仁。

幸不主八卦，非关十二辰。

无魂休我欺，掇皮详皆真。

佳哉喻生笔，能与元吉伦。

食苹取自“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唐代李渊第四子李元吉，便有希望儿子得神鹿庇护，吉祥长寿之意。

可惜，野心勃勃，最终不得善终。

明舒死宅，元吉胆小。

若非必要，两者很少见面。

若往来频繁，反容易招来危险。

除了每年山林集会外，只有元吉实在嘴馋或母鹿怀孕时，他才会冒险。

摘取些许野果或挖掘一些草药，放入他视若珍宝的竹篮中，用嘴叼着，前来寻她，换取一些五行草（马齿苋）。

过去三年，明舒虽没培育出灵种，但经过数次改良，五行草种子已出现变化，比普通种子更加圆润，灵气更足。

麦收胎里富，种好是基础。

道理相通，五行草种亦是如此。

因为种好，长出的五行草青翠欲滴，五色绚丽，生机勃发，产量较高，味道也更酸甜可口。

就像是普通草莓与奶油草莓的差别，对食草动物更具诱惑力。

正因如此，便被梅花鹿惦记上。

如今看来，他要么嘴馋了，要么就是又有母鹿怀孕了，这才冒险出来。

收回思绪，将苍鹰翎羽跟野果草药一股脑儿地装进竹篮里，明舒又从坑里刨出碧珠，刚才苍鹰来袭时，她随手埋在地上，如今事情尘埃落定，当然能取出。

至于苍鹰尸体，明舒不打算要。

血腥味太浓，容易招来麻烦，她虽然有时候疯，但不是没脑子。

包括她身上鲜血，都要洗干净。

元吉鼻子微微翕动，一股诱鹿芳香弥漫鼻尖，令其水润鹿眼顿时一亮。

他凑过头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明舒掌心的碧绿珠子，口舌生津，皮毛抖动，激动不已，冒着被打的风险，伸长脖子，张开嘴巴，打算将此物吞入腹中，动作迅速。

可明舒速度更快，毫不犹豫，用力掌掴，元吉鹿脸都被打肿，头向另一侧歪去，顷刻间眼冒金星。

明舒没停手，又啪啪几掌下去。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最近没见，皮痒了还是给你脸了？

元吉顿时老实，不敢再有小动作。

盯着明舒手中碧珠，他伸出左前蹄，将竹篮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

“我这次不换五行草了。”

“改换你手里的东西。”

明舒冷笑，又赏了他一个大比兜，随后指了指后者头上的鹿角。

元吉疯狂摇头。

尽管很想要兔子手里的珠子，可他心里有一杆秤，鹿妖之角明显比那颗珠子更有价值。

最起码要十颗……

不！要二十颗珠子才能交换。

算盘落空，元吉有些沮丧。

明舒对好友的丧气视而不见，轻轻一跃，跳到鹿背上，又爬到鹿头上，搭着鹿角，稳定位置，确保自己不会掉下来。

元吉低头叼起竹篮，迈动四蹄，穿林过草，朝附近小溪跑去。

溪水清澈，流水潺潺。

明舒洗干净自己，又在草丛间打滚儿几圈，用青草香掩盖残余血腥气，还顺便洗了鹰羽上的血迹后，乘鹿返家。

返回兔子窝，她将竹篮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塞入甬道，带回储藏室，又去菜园，带出众多五行草，放入竹篮。

随后，催鹿离开。

元吉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明舒却不为所动。

不认为此鹿对她有多深情厚谊，更不认为他是不舍他们之间的友情。

过往交换，此鹿拿了五行草就走，动作洒脱，毫不留恋，渣行明显。

这次一反常态，不过是想卖惨，靠可怜博取同情，好得到碧珠。

他……怕不是在想屁吃！

明舒根本不惯着，转身回洞。

迈动四肢，前往菜园，她运转法力，将碧珠投入一个竹制花盆中。

绿光闪烁，转瞬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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