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成枭
在【羊方鼎】里炼了一天一夜，那枚颙飞枭的眼珠终于是被炼化了，因为颙飞枭性阳，陆公明又炼化了几枚性阴的艮位灵石天目石，来调和器胚的阴阳。
完成了第一步的化形，陆公明继续给道白言传身教，演示炼器之术。
“炼器的第二步是锻骨，筑其貌而定其骨，粗炼出法器模型。便如你这珠子，是要炼成一枚假眼，这模样便得仔细打磨，控着小大，是个精细活啊！”
陆公明掌中托着颙飞枭眼珠和天目石炼化出来的本质精粹，慢慢用法力引导着两物塑形，以天目石为皮，颙飞枭眼珠为核，一点点延展定型。
眼珠大小的东西，陆公明费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才算完成。
“这一步做来极为费神，你莫看眼下只用了两个时辰，我到底筑基修为，锻这入道级别的物什自然轻松。若是你来，只怕三天三夜也弄不完，而且极为劳神。”
陆公明说着，目光严肃起来。
“再下一步，是为淬神，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即使是炼器的大师，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
眼下这法器，不过徒有其形，要炼出它的灵效，还要再回炉炼一回，但这回不是要炼化它，而是练至将变未变，将定未定之态，再以阴阳二气定型，火候、时机全由炼器师的经验把握，可即便如此失败的概率依旧不低，可以说是七分凭经验，三分凭运气。
这一步处理不好，稍有闪失便会导致法器毁坏，乃至反噬炼器师。最好身怀艮位灵气，以艮山止变、定型，多上半分的成功概率。”
道白全神贯注听着，一点也不敢分神。
而到这一步，就是陆公明这位筑基炼器师也不敢大意，小心观测着【羊方鼎】中的阴阳变化，因为这件法器是以颙飞枭的眼珠为主料，又要配合道白修炼的离位阳气，成器后自然是往性阳离位上走最好。
故而，陆公明升起【羊方鼎】内的那道阳气，升阳阜晞，然后抓着阴阳和合的时机，一声咄令，开鼎淬神。
看着飞出来的法器灵光圆满，不亏不盈，陆公明舒了一口气。
“运道不错，淬神是成了，灵通已经附在了法器上，最后只消祭炼打磨一番，使其最终定型便可。”
陆公明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将这枚宝珠递给道白。
“这祭炼的活，便你自己来做吧，【羊方鼎】也借给你，你可趁此机会练练手，试试如何去控鼎中阴阳。这一手你要能练好，将来筑基时也有裨益。”
“是。”
道白小心接过宝珠，珠子上还带着几分余热，毕竟是离位法宝，炙手可热。
“接下来这几天，我也该去震泽采气了，你祭炼好了这珠子，不妨找些寻常的灵石，炼来试试手。不必拘泥于器形、位属和灵通，混个手熟就可。每一个炼器师，都是数不清的炼制里头喂出来的。”
接下来几天，道白就老实遵照着陆公明的吩咐，祭炼着这枚宝珠。这样活的难度不高，就是费功夫，道白又得顾着灵田那头，忙活了七天，可算是炼成了这枚宝珠。
因为是要用作遮掩的假眼，陆公明在锻骨这一步，便刻意的将珠子往常人眼珠的模样去构造，不大不小，殊无异色，乍看起来，除了不够鲜活灵动，倒确实和人眼珠一模一样，若非仔细观察，几乎足以假乱真。
除了模样完美符合了道白需求外，这枚珠子也达到了炼气下品法器的层次，毕竟主料只是入道妖兽的眼珠，陆公明能炼制成炼气法器，可见其炼器术的水平。
道白本欲请陆公明为此珠命名，但陆公明却婉拒了，只说这是给道白的见面礼，自该道白取名字。
虽然这是陆公明的一片好意，但道白却有些为难——他是真的不擅长取名。
于是，他让道紫帮自己想个名字，在取名这方面，道紫还是颇有天赋的，给紫竹法剑取的名字【听庐】就颇有雅意。
道紫锁眉细思了一番，想出了一个名字：
“叫做【成枭】如何？”
“【成枭】？”
这枚宝珠是以颙飞枭的眼珠打造的，用“枭”字很好理解，那“成枭”又是何意？
看着小阿兄锁眉凝思的模样，道紫不由掩嘴轻笑起来。
“原来也有小阿兄不知道的啊。”
道白无奈的笑了笑，他又不是神仙，哪来全知全能的本事。
道紫解释道：“这也是先贤诗句，‘菎蔽象棋，有六簙些。分曹并进，遒相迫些。成枭而牟，呼五白些。’①小阿兄，你可读过？”
“是《招魂》啊！”道白这下反应过来，“这几句说的是六博棋对弈，双方厮杀到了关键的时刻。而成枭……”
六博棋是上古时候的游戏了，虽然今日基本没什么人会耍，但在典籍中还是有所记载。
“‘成枭’是倍筹的棋子，若能骰出‘五白’，便可得胜。”
道白立时明白了道紫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抚掌笑了起来。
“好名字，想不到道紫也开始读诗了。”
原本被小阿兄夸奖还心里美滋滋的道紫，听到后半句话，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莫非在小阿兄眼里，我便是个不读书的乡下野丫头？”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见道紫不开心了，道白立刻哄起妹妹，兄妹俩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她的性子道白再清楚不过。
他把【成枭】递给道紫。
“来，帮我戴上。”
得到这个活计，道紫的脸上顿时又有了笑容。
“好咧！”
她小心翼翼的把【成枭】安入道白左眼的空洞中，空荡荡了六年的眼窝，突然间被这枚宝珠填满，道白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眨了眨眼，道白努力适应着这股异物感。
“看起来怎么样？”
“嗯，很好很好！小阿兄，你等会儿啊，我去拿镜子来！”
道紫取拿镜子的功夫，怜月正好也从外头回来，手里正抱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
她看到道白的模样，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不同，只是微笑着同白哥哥点头打招呼，擦肩走过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快步回来，瞪大眼睛看着道白的脸孔。
这难得的表情倒是让道白大开眼界，没想到怜月还有这样新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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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哥哥，你的眼睛！”
道白把【成枭】摘了下来。
“做的很逼真吧？”
把眼睛从眼眶里掏出来的模样多少有点吓人，惊得怜月身子微微朝后仰了下，但旋即她就反应过来，这只眼睛是怎么回事了。
“白哥哥的法宝炼成了？”
“不错，刚刚道紫给取了个名字，【成枭】。”
比起道白道紫这两个出身陈家，自小就有书念的，怜月现在还在识字，勉强就能读通《感应篇》的程度而已，自然没法像道白那样想到这名字是出自先贤的诗句。
“做得真好啊！白哥哥还是快戴回去吧，戴着好看！”
她感叹着，这时道紫也拿着镜子走过来了。
“月姐姐，小阿兄这珠子炼得好看吧？”
“嗯嗯，真好看！”
道紫举起镜子，让道白能看清自己的模样。
这么多年，虽说道白早习惯了这瞎眼的模样，但心里多少还是在意的，只是他这人城府深，不怎么在外人面前显露，其实私下里一向不怎么喜欢照镜子，不想看见自己丑陋的瞎眼。
这会儿久违的看见了自己的模样，这张面孔叫他既熟悉又陌生。
仔细看了会儿，陡然，镜子里道白的双眼微微变色，眼瞳竖了起来，让道白不由想起那对永远不会忘记的眼睛。
麒麟那双龙眼。
道白心中一惊，恍然间心里有所明悟。
他身上早烙下了麒麟的印记，只怕这辈子都逃不开。
麒麟爷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六年来一直在有意的回避，可这一回，他是不得不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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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盘声噼里啪啦，打算盘的人唉声叹气。
“家里十七位炼气修士，炼气初期十灵石，炼气中期二十灵石，炼气后期三十灵石，加起来要二百五十灵石。老祖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要三百灵石。每顷灵田又要上五灵石的田税，加起来是两千多灵石，缴给千竹门的供奉，简直要把把咱家的府库都掏空啊！”
管着陈家财政的陈求安抱怨着，坐他对面的陈求法黑着脸，横了这个七弟一眼。
千竹门的供奉十年一缴，这两千灵石的开支确实很大，可难道就不缴了？陈家要敢抗税，第二天千竹门就派人来把归来峰铲平！
“府库里还有多少灵石？”
陈求安又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
“家里有灵田三百顷，合三万亩，每亩产灵稻约三十斤，合总为九十万斤。但其中需要扣除人工、灵水和种粮等成本，再算上火耗，实收不过三十万斤灵稻。
每名练气族人每月发放两枚灵石，六十斤灵稻扶持，咱家十三名练气修士计算，再算上二十几个入道境的族人，每年还要再发放六万斤灵稻，这样就只余二十四万斤灵稻。
而这些灵稻到市场上发卖，实际也未必卖得到五十斤一灵石，能卖到六十斤乃至七十斤一灵石就不错了，每年灵稻至多折换为三千五百至三千七百灵石。
这笔灵石还要减去家中日常的灵脉滋养、山门法阵等损耗，即便加上坊市贩气、卖天路鳞的收入，每年盈余不足一千灵石，然后每年还要给沈氏上贡五百灵石。去年又是丰泰神君的大祭，为了这大祭，沈家又向我们收了一笔灵石，往年积余再减去今年这笔开支，算下来的话……”
陈求安打完算盘，给了管家的四哥一个明确数字。
“家里现在就剩八百多的灵石了。”
“什么，就八百多灵石？”
陈求法不敢置信地抓过账本，死死盯着陈求安，这目光就差没把“你贪了多少”这句话问出来了。
“四哥，你别这么看我！我承认自己不是清廉如水，但我就是贪成六哥那模样，也贪不出来家里这么大的亏空啊！”
这话陈求法是信的，整个族里，其实老六陈求方最擅长理财，可生性太贪，所以陈求法便把他派去坊市，把理财的事情交给了老实的陈求安。
老实的陈求安当然也会贪，但他可没胆子贪出这么大的财政亏空，毕竟大家都住在归来峰上，谁家洞府里藏了一大笔灵石，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老祖陈君谋吗？
陈求法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大的灵石窟窿，到底是怎么捅出来的？
他闷闷的看着账本，好似这么看就能从账本上多找出两枚灵石来似的。
“这至少差了一千二百多灵石，有什么法子能补上这笔亏空？”
“要不，把这笔灵石往下摊？”
“你不怕给全族的口水淹死？”
陈求方狠狠瞪了七弟一眼，这馊主意，就是老祖说出来，阖族上下的人即便嘴上不敢说，心里也要埋怨的。
“四哥，这事您问我可没啥用，我管着家里的灵田，可田地能产出多少，终究是有数的，您还是去问六哥的好。”
陈求安双手一摊，把问题丢给了不在场的老六陈求方。
“唉……这么大的窟窿，他行吗？”
陈求方确实能搞钱，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乐山记即便能赚灵石，可没有足够的货源，只怕陈求方也折腾不出钱来。
但相比陈求安那个全族老小分摊的馊主意，找陈求方应该多少还靠谱些。
于是，陈求方把六弟召回归来峰，然后又找来了炼气后期的陈道渌，家中四个管事的先碰头，尽量商量出个主意来。
可当陈求法把一千二百多灵石的财政窟窿一说，陈求方和陈道渌都是大眼瞪小眼，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掌管家中法纪的陈道渌且不提，财货的事情他几乎从不沾手，自然没什么主意。可被陈求法、陈求安寄予厚望的陈求方听了，也是直摇头。
“四哥，不是我推脱，乐山记每月能进项也就百来枚灵石上下，若是算净利也就几十枚，这猝然之间，我哪能变出这么多灵石出来啊！”
陈求方说每月净利只有几十枚灵石，陈求法却不尽信，他对自家这个老六还是有所了解的，给家里交十个灵石，只怕他自己要拿二十个灵石，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祖从来不管他。
“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去不归山猎妖！”
陈求法咬咬牙，说出了最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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