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猢狲

陈求法终于同意拿走佛头，陈求方喜笑颜开，利索地去把佛头和几株灵草统统打包收走。

他毕竟在银泰坊待了多年，眼光不差，别地的灵物或许辨识起来有困难，但江南常见的灵物却能如数家珍，一眼就认出，这落生蝠的几株灵草中竟有一株【渴冥草】，这是坤位灵草，成熟后可是能达到筑基级别的宝物！

“四哥，有好东西啊！”

看这灵草的成色，至少已经在这洞中长了二十多年，至多再有个几年便能成熟了。那落生蝠养着这株灵草，说不定就是为了它突破筑基做准备的。

这样的好东西，陈求方可决不会错过，他小心翼翼的把【渴冥草】移植到玉瓶中，确保生机无碍，然后才装入乾坤袋内。

瞅着陈求方手中多出的那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陈求法眉头难以解开，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一行人带着东西离开妖洞，一路上惊动了不少的蝙蝠，但这些根本没有灵智的野兽，完全不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些人类杀了自家老祖，根本连报仇的欲望都没有，只会叽叽喳喳，仿佛是想要让这些外来者赶快离开自家地盘。

陈家几人也没心思和这些妖物浪费时间，他们现在最优先要做的是去和陈君谋会合，然后把手上的这些东西尽快脱手，换成灵石带回归来峰。

道白跟着几位长辈走在湿滑的洞穴里，洞口的光亮已经在望，可突然的，前面打头的陈道渌抬手示意几人停下。

“怎么了？”最先开口发问的是陈求安，他最怕发生什么意外了。

道白在后面清晰的听到了大哥陈道渌倒吸凉气的声音。

“有只猢狲在洞外。”

听到这话，几人脸色都为之一变，这不归山就是猴妖做大王，外头出现一只猢狲，难不成那闾良妖帅知道他们进山猎妖，特意派手下来要他们几个的脑袋了？

这种关键时刻，还是陈求法这位管家人出头，排开求方求安，从队伍最后走到最前，去会那猴妖。

或许是因为猴妖本就极为接近人形，那猢狲看起来修为不浅，已修出了七八分的人模人样，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若没有满脸的猴毛，远远看起来就真像是个修士。

“哟，几位出来啦。小修车处子，忝为雾波洞的掌旗巡山，这一片嘛，哈，正好是小修的辖下。”

这叫车处子的猴妖话说的挺客气，自称小修，但陈求法听得明白，这话里话外都是隐隐的威胁，先是摆出自己的身份和关系，直接告诉陈家几人它是闾良妖帅的手下，然后又提醒陈家人是闯到它的地盘上来了。

“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我等乃是下菰郡归来峰陈家的修士，家中老祖讳君谋，对妖帅也是仰慕已久了。”

面对这猢狲，陈求法放下身段的同时，也抬出老祖陈君谋的名号来。

闾良妖帅是筑基巅峰的厉害妖兽，可我家老祖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我归来峰可以服个软，但你雾波洞也要给个面子。

“诶呀呀，原来是那位陈前辈的后人，失敬失敬！陈前辈卧薪尝胆、报仇雪恨、兴复家业的事情，在这荒僻山中也是广为流传啊！”

车处子连连拱手，好似真的多仰慕陈君谋似的。

“家祖的薄名，不过是仰仗了一舟真人的虎威而已，与大王的威风不能相比。”

一人一妖唇枪舌剑，虽然看起来氛围客气融洽，实在已经在暗暗的交上手了。

“本来按着大王定下的规矩，进山的人就该捉回去下酒，可既然几位是归来峰陈家的人，这个面子我也不得不给。”

车处子盈盈笑意下，暗藏着一把凶刀。

“那蝙蝠在外山修行，拜的是小修的码头，虽然族属不同，来往不多，但到底是我手下人，它技不如人给几位杀了，咱也不会多问。可是它洞里的东西，还请几位积个阴德，给它子孙留下吧。”

这车处子到底是妖兽，虽然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人类的弯弯绕，可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贪欲，暴露了本性。

说什么把东西留给落生蝠的子孙，这话明摆着是借口，它自己想要眛下那些东西才是真的！

陈求法甚至怀疑，那夜游老鼠未必是这猢狲罩的，不过是察觉落生蝠被斩杀，所以这猴子急匆匆赶过来想独吞洞中的宝贝，却见已经被陈家几人捷足先登，才扯出来一番说辞而已。

“唉，也不瞒道友，我等确实拿了洞里的东西，可没见到什么宝贝，只有一颗释道的佛头。”

说着，陈求法给陈求方打了个眼色，示意六弟把佛头拿出来给车处子看看。

“这东西我等又用不上，江南又没几个和尚，我们想要出手也是难得很啊！要是道友对此物有所需求，只要能给几株灵草，我等自然愿意割爱。我陈家晓得好歹，不会贪心，几株炼气灵物就心满意足了。”

陈求法说的车处子眉头紧皱，道白还是头一回从猢狲脸上看到如此人性饱满的表情。

“尊驾说笑了，猴子要颗佛头有甚用？那大蝙蝠洞中所藏，我多少还是晓得些的，只要尊驾把那几株仙草交予我，今天的事咱就当没发生过。”

一番言辞交锋下来，最后终究是车处子落于下风，先说出了自己的价码。陈求法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现在东西在自己手里，主动权就在自己这边，猢狲可以狐假虎威，但未必敢撕破脸。

“我等确实在洞中拿到了两株草药，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堪堪炼气下品而已，若是道友想要……”

见陈求法还要玩猫腻，车处子彻底急了起来。

“你当耍猴呢！我知那大蝙蝠洞里有一株【渴冥草】，你将此物与我，我就让你们出山，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

陈求法冷哼一声，身后陈道渌、陈道白、陈求方、陈求安一一走出，和他并肩而立，顿时给了车处子不小的压力。

车处子一张猴脸黑了下来，它们这些猢狲仗着闾良妖帅的威风，在这山中作威作福已久，向来只有它们威胁别人，哪有别人威胁它们的份？

可眼下对方确实强势，而它为了独吞落生蝠洞中的宝贝，并没有带麾下小妖，真动起手来，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从这里飞到山外也不远，陈家的修士有陈君谋撑腰，只怕真敢动手杀它。

这猢狲脑筋和人属已没有多少差别，明白形势比人强，一对猴眼骨碌碌一转，脸孔顿时转阴为晴，又是一副客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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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驾进山，应该不是只想做这么一趟买卖吧？咱们交个朋友，你好我也好，再来也不难嘛，我只要那株【渴冥草】，其余的尊驾看着给就是。”

这话倒是说在了点子上，这一头落生蝠虽然能值不少灵石，但要补足陈家的财政缺口恐怕还不够，交好这车处子，多一条人脉总有好处。

陈求法思索片刻，扭头对陈求方低声道：“把那株【渴冥草】给它，再给两株炼气仙草。”

一听要出血，陈求方眼睛就红了。

“四哥，【渴冥草】成熟了可是能到筑基级别的仙草，拿回山门养上几年，至少能抵三五百灵石啊！而且咱们总共就得了五株灵草，三株都给这猢狲，咱们不等于白干了吗？”

“【渴冥草】还得几年才能成熟，千竹门的供奉却是今年就要催收了！给它几株灵草，咱们还有得赚，而且交好这猢狲，咱们下次还能再进山。现在恶了它，这不归山咱家就再别想来了！”

陈求方脸色变幻，眼前的利益和未来的利益哪个更重要，他还拎的清。没奈何，只能忍着心疼，从乾坤袋中取出【渴冥草】和两株品相最差的炼气灵草，递给陈求法。

看见【渴冥草】，车处子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些妖兽即便再像人，本性还是兽，欲望总是不经意的就流露在脸上。

“哎，也是和道友投缘，就当交个朋友吧。若是别人，我定是舍不得的。”

拿到心心念念的灵草，车处子这猴妖顿时喜笑颜开，一张猴脸乐得和猴屁股一样红。

“好好好，尊驾果然是值得结交的人物！贵家下次进山只管来找我就好，我车处子在北麓这一带还是有些名声的，各峰各洞，牛妖马妖，咱都熟悉的很，熟悉的很哪！”

东西到手，车处子心情大好，陈家人虽然和自己言辞上有所交锋，但东西给的也算爽快，倒是值得再合作。因此，车处子话里也隐隐暗示了，陈家下次要是再进山，哪里的妖兽没靠山，哪里的妖兽有好东西，它都可以帮忙指点。

当然，代价就是战利得分它一份。

这交易看起来是陈家吃亏，车处子什么都不付出，就能白得几株灵草，但这不归山毕竟是人家妖兽的地头，陈家在这里猎妖夺宝，多少还是冒风险的。

有车处子这样一个地头蛇帮着打掩护，他们也可以找到方便对付的妖兽，比他们靠着坊市里那些散修未必靠谱的消息，要安全得多。

“那便如此，今后还要请道友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身上揣着宝贝，双方都不想在这地方多停留，匆匆告别后，陈家五人迅速往山外去，同老祖陈君谋汇合。

“没人受伤吧？”

陈君谋看到陈求法几人肩上扛的、腰间别的乾坤袋，就知道他们成功了，便开口关心起几人的情况。

“道渌和道白受了些轻伤，回去将养些时日便好。”

陈求法答着，将这次进山的情况都详细说给老祖听了。

陈君谋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并不开口发表意见，直到听陈求法说了那猴妖车处子的事情，他才说了一句：“做的不差。”

然后，他转头看向陈求方。

“把那佛头拿出来看看。”

陈求方从乾坤袋中取出佛头，这东西一从乾坤袋中拿出来，立刻放出灿灿金光，不似在黑漆漆的蝙蝠洞中那么刺眼，但依旧能叫陈家诸人感到佛宝的那股庄严之意。

陈君谋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我早年游历时，也与不少释门的和尚打过交道，略略晓得一些他们的四大金刚、五方揭谛、十八罗汉、十九伽蓝、二十四诸天的神祇。这一颗佛头，面呈宝色，顶戴五佛冠，上有紫金如意珠，如意珠又有十方佛像现，应该是和尚们说的‘虚空光菩萨摩诃萨’了。”

道白等人听着，心中讶异，看来老祖对释道的了解不少啊。

陈求法几人都从没听说过这“虚空光菩萨摩诃萨”，老祖说的那一串“四大金刚、五方揭谛、十八罗汉、十九伽蓝、二十四诸天”，他们也只大略听说过而已，这些释门佛陀菩萨的具体名号却是细说不上来的。

“我们拿了这东西，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陈求法担忧问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想碰释道的东西，因而见老祖知晓这佛头名目，立刻就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众多菩萨中，这虚空光菩萨专主智慧、功德和财富。按着和尚的说法，其智慧、功德、财富如虚空一样广阔无边，并能如愿满足世人的需求，使众生获得无穷利益，故有此名。”

陈君谋冷笑一声，把佛头抛回乾坤袋中。

“秃驴们欺骗世人的把戏罢了，求财得财、求功得功，自然能引来大批信徒。但入了佛门，从菩萨手里求来的只会、功德和财富，还能由你做主吗？”

几人纷纷点头，觉得老祖说的在理，只有陈求方脸上神情讪讪。

若是真能求财得财，他说不定还真肯拜一拜这位虚空光菩萨，传统江南修士对释道的偏见，在他这里可不是问题。

陈君谋继续说道：“这佛头我们不能留，留着也没用，求方和道渌，你们两人想办法把这东西出手。”

财货上的事情，肯定还是得交给陈求方办，他在坊市那么多年，人脉深厚，就是陈君谋自己去做，也未必有陈求方办得好。

可陈求方能干归能干，能贪也是真能贪，让他自己去出手佛头，那就像是拿肉包子打狗一样。陈君谋很清楚这个孙子的秉性，所以又指了掌家中法纪的道渌和陈求方一道去。

平白多了个监视自己的人，陈求方心里有些不爽，但到底是老祖的意思，他在陈君谋面前可连个屁都不敢放，老老实实应下了这道命令。

“敢问老祖，这佛头能卖多少价钱？这样的物件，孙儿从没经手过，心里头也好有个数。”

陈君谋瞥了眼陈求方，这孙子话里的滑头可不少，只怕陈君谋报个五百灵石，陈求方卖了六百，也只会交五百灵石。

“这东西比筑基法器还是差了些，但在和尚那里价值自然要比筑基法器高，你照着筑基级别的法宝去卖就是，和尚喜欢给佛陀镀金身，你涨个两三成也无妨。”

陈求方和自己玩心眼，陈君谋便不报一个明确的价钱，反正他相信以陈求方的能耐，肯定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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