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饭店开业筹备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魔都一条老旧街道,两旁沿街栽种着法国梧桐树。
王福生和刘茂林踩着单车而来,远远的就听见前面店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
一群穿着蓝灰色、军绿色服装的知青,正吵得面红耳赤。
“为什么分配我做包子,我只会包水饺。”
“凭什么我打扫卫生?他们都不用干活了吗?
“我说过了,我不想学炸油条,那么大的油锅,看了就害怕。”
“你们通通不要吵,安静!”
伴随着“啪”的一声,手掌拍在桌面上。
王福生和刘茂林正在支棱自行车,听见掌声,彼此相视一眼,库库库地笑了起来。
那么大力拍桌面,这手估计得疼好几天。
两天前,街道就已经把录取的人员划分好,通知到位。
张耀武出面,将王福生和刘茂林划到同一家饭店。
街道总共开了三家早餐店,两家小饭店。
他们这家小饭店目前还没找到炒菜师傅,暂时由白案的老窖头和两个徒弟带领大家。
一进店,就看见二十几名知青神色各异,街道干事和老窖头脸上布满愠怒神情。
“你们都不看时间吗?第一天就这样迟到,还想不想干了?”
王福生和刘茂林才一进门就被街道干事劈头盖脑的训了一顿。
“我们接到通知,只说上午早点到店,没有通知具体时间。”王福生没给对方面子,直接怼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个集体的小饭店又不是全民所有制。
而且这小饭店开业,每个知青还得掏50块钱作为启动资金。
一个店26个知青,一下子集资一千多块钱,合着街道一分钱不用出,还要占60%的分成,剩下的才是他们的工资、福利。
街道干事刚才镇不住这些知青,看到王福生、刘茂林迟到,故意把气撒在他身上,想借此来个下马威。
哪知,王福生根本就不屌他。
其他知青,在一旁偷偷憋笑,有的实在憋不住又不好意思,只好转身抬头看天花板。
“你们这些知青……”
对方还没开始贬损就被人抓住话柄,“什么我们知青?没老子修地球,哪轮得到你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逍遥自在。”
“揍他,你丫的,大好青春耗在穷山恶水,回来了,还得受这帮鸟人腌臜气。”
知青中暴脾气的不少,尤其是回来见到没下乡的那群人,单位里上班,小日子过得那个滋润,早就心怀不满。
干事吓得两腿发软,他哪有什么本事,只会依仗街道的一点小权利,在那颐指气使气使。
“你们想干什么?好不容易回城,不赶紧学点本事,将来怎么办?年纪轻轻的,不会就学,还挑三拣四的。”
老窖头看着这帮知青,年纪和自己孩子一般大,继续劝说道:“虽说是集体,至少还有份工做,哪怕钱少点也比没活干,饿肚子来的强!
老窖头的观点,王福生挺认同的。
不过,对于饭店集资的事情,他有不同看法,于是问街道干事:
“这饭店是属于街道的还是属于我们知青的?”
“当然是为你们知青就业才开办的。”
“那是谁来开办?”
“废话,当然是街道了!没有街道出面,你个人能开得起来吗?”
“既然是街道开办,为什么我们需要交50块钱的集资费用?既然是街道开办,这店铺所有的投入费用不应该是街道承担吗?”
其他知青这才反应过来,是哟,如果是街道开办的,凭什么要我们交50块钱。
“是啊,凭什么要我们掏这笔钱?”
“如果是我们掏的这笔钱,那街道什么脸,那么大来分红?而且还是由他拿大头,还来给我们定条件。”
“这笔钱我们不能交,必须说清楚,如果是我们大家掏钱集资开店,那这店的利润应该归我们所有,街道无权分红”
下乡插队,父母亲领的工资都得想法子寄给子女,减轻他们在乡下的生活压力。
如今回城,大部分人回到家,空袋空空如也。一大把年纪,就这50块,还得找父母伸手。
反应过来后,个个都觉得这笔钱不应该掏,就算要掏,也得说清楚产权才行。
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纷纷表示要去街道找领导问个明白。
街道干事这时完全吓傻了,他隐隐觉得自己捅了个大篓子。
眼看事态一触即发,这时陈光宗进来,“大家安静,先听我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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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张耀武过来,在外面已经听了些知青的议论,见干事无法平息事态,这才现身。
“你们提到这50块的费用,街道是出于减轻财政负担的角度考虑……”
“你确定是减轻财政负担?而不是借机雁过拔毛?”
“如果要我们掏钱减轻财政负担,那你们凭什么占60%的分红?”
“店铺租金,粮油米面、水电等费用这些成本扣完了,利润你们拿走60%,剩下的才给我们发工资?”
“……”陈光宗一时难以应对,幸好他是领导,反应灵敏。
“这事是经过街道集体开会研究,既然知青们有不同的看法,我们回去会再次慎重的开会研究。”
“把钱还给我,”有早来的知青已经将50块钱交给干事。
干事忐忑不安地看着陈光宗,见他点点头,马上开口,“退,现在退。等到时候研究好怎么收再来收。”
陈光宗将张耀武带到老窖头跟前,“这是店里的老师傅,面食技术一流,往后你就跟着他好好学。”
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干事见主任都溜走了,自己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和一帮刺头打交道。小声交代老窖头一些事情后也就跟着离开。
“大家都先静一静,听我这老头子说几句。”
“我家两个孩子下乡插队,前些日子也才回来一个,还有一个已经在乡下娶妻生子……”
老窖头说到这,想到大儿子在落户农村无法回城,喉管有些僵硬,略带哽咽地继续说到,“能回来,都不容易,你们应该珍惜,现在哪有什么工作任你们挑选。”
“你们早回来的,还有岗位,后面回来没法安置的时候,你们自己对比看看,有什么好埋怨的。
厨行也叫勤行,是个非常辛苦的行业,更是伺候人的工作。不仅工作辛苦,面子也得放下来。如果受不了的,可以早点调换岗位,免得到时候后悔。”
王福生看着他额头到眉角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像蜈蚣趴在上面。
刘茂林也不认识老窖头,悄悄问身旁的知青,“他是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
对方见刘茂林摇摇头,便开口说给他听,“以前油饼张的徒弟,一手葱油饼馋哭魔都人,杜月笙、黄金荣他们都喜欢吃他们的油饼。”
“公私合营后成了饮食服务公司底下的一个门店师傅,额头上的那道疤是五六年前,被一个女学生用武装带抽的。”
有师承,还有名望,更有故事,看来这老窖头可不一般。
王福生还想再听,结果对方却不肯再往下说了,手指悄悄朝老窖头身后的两人指了指。
那两人正目光冷冽地看向这边,估计刚才他们说的话听见了些许。
老窖头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语,确实打动了在场不少知青。于是,都顺服听从他的分工安排。
王福生、刘茂林和张耀武三人刚好站在一起,被老窖头指着打扫顶棚的蜘蛛网。
这店铺不知封存了多久,积满灰尘,蜘蛛网到处都是。
王福生拿了干事没带走的《文汇报》折了三个帽子,三人分别戴上,用扫帚清理蜘蛛网。
虽说都是下乡的知青,有的干活利索,有的一旁磨洋工,还有个知青根本不顾扬起的尘土,骂骂咧咧,草这个草那个。
大家一听这家伙,不想活了,竟然公众场合底下草这草那的,纷纷吓得避而远之。
“真勇!”
刘茂林悄悄和王福生说到,“高中时写一些诗歌嘲讽时弊,被关了大半年,然后送到乡下,没想到捡了条命回来,还这么勇猛。”
老窖头带着两徒弟开始就灶台位置、厨房设施摆放等进行规划。
他拿手的绝活是做葱油饼,想到一个店二十几个知青,打算经营面食类为主,馒头、包子、豆浆、油条、粢饭、油饼、水饺、馄饨这些。
把人员分成几个小组,馒头包子为一组,豆浆、油条、粢饭和油饼由他带领十个人为一组,水饺馄饨就划给王福生和张耀武。他听说过比试高分三人组。
王福生一看自己一组7个人,三男四女,不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店铺也大体分成三个区域,馒头包子在厨房最里面,他们组九个人。王福生在中段,毕竟客人进店点餐后坐下来堂食。而老窖头带着一帮人守在店门口,炸油条、烙油饼……
王福生没打算干预老窖头的安排,尽管从他前世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安排存在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二十几个人半天功夫就将店铺打扫干净,明天他们还得照常过来,由老窖头教导大家做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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