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斯莱特林优秀毕业生
闹剧。
魔法部临时召开的记者见面会变成了一场闹剧。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自诩正义的新人女记者，是她自认为的来自心底的呐喊
可是，贝蒂·布雷斯韦特的一言一行就真的是正义的，贝尔维娜·布莱克的所作所为就当真十恶不赦吗？
答案是否定的，布雷斯韦特未必就能代表正义，贝尔维娜不是十恶不赦的奸恶之徒，两人之间存在的矛盾归根结底是各自立场不同罢了。
通常来说，一个人的立场，取决于他所处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
贝尔维娜是魔法部公共新闻处的主官，领着魔法部发的薪水，她理所当然应该站在魔法部的立场上。
尽管这艘三桅帆船又老又旧，船舱还经常漏水，但在新的舰船建造好之前，身在旧船上的贝尔维娜只得将自己绑缚在桅杆上，以防止自己因意外落水而溺亡。
所以，各家报纸杂志的销量如何与贝尔维娜无关，读者们会不会拍桌子跳脚也与她无关，她需要在乎的只有治与乱。
倘若任由媒体记者肆意发挥，天知道这群无良记者能用笔杆子制造出多大的麻烦，会不会让尚算稳定的巫师社会变得乌烟瘴气。
要是《预言家日报》明天的头版头条是“魔法部决意重新接管古灵阁”，猜猜看，妖精颠覆集团会不会再一次发动叛乱，让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巫师们重新感受下战争的强度？
如今是1991年，哈利·波特已经在对角巷现身，正是山雨欲来的时刻，绝对不能让这群记者跟着添乱。
沉默仍旧在继续。
沉默的不是康桥，而是今晚的临时记者见面会。
魔法兄弟喷泉附近，各怀心事的记者们不发一言，安静得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
临时发言台上的贝尔维娜没有慌乱，名师出高徒的她有的是办法应付这群正在“觉醒”的记者，她可不能堕了半部英剧治天下的名头。
想到这里，贝尔维娜的嘴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她挥了挥手，让那两个不争气的属下赶紧退下，不要继续丢人现眼了。
魔法部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钱，养肥了这么多人，结果连个新人记者都搞不定，就这？
“我充分理解你的顾虑，布雷斯韦特小姐。”贝尔维娜缓缓开口，既然是新闻官与记者之间的矛盾，那就用言语去解决，说到对方心服口服。
贝尔维娜字斟句酌地继续说道：“你认为我应该公布我向部长提出的所有意见，也应该公布部长及几位司长制定下的各种政策法规，公开魔法部所有的行政政策和政策执行情况，让魔法部变成完全公开透明的机构，对公众毫无保留——可是，布雷斯韦特小姐——一旦涉及到政策的制定和执行，情况就会变得十分复杂——并且，公开政策的制定和执行会跟《官方保密法》产生巨大矛盾……”
贝尔维娜一开口就如同滔滔泰晤士河水一般绵延不绝，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明明一句话、几个单词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贝尔维娜非要将这句话扩展开，各种从句、插入语填鸭般一股脑塞了进去。
而她故意放缓的语速更是一种究极折磨，缓慢的语速就像是摄人心魄的吟唱，一字不落地闯入记者的耳朵，想不听都不行。
被魔音灌耳的一众记者纷纷露出“老人、地铁、手机”的表情。
梅林的三角裤衩子啊！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个该死的混账女人明明使用的是英语，为什么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啊！
贝蒂·罪魁祸首·布雷斯韦特神情沮丧、目光呆滞，脸色红的像是蒸笼里的螃蟹。
对人生感到迷茫的布雷斯韦特小姐不断喃喃自语：“她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明白……她一定是在胡扯——是了，她肯定是在胡扯……应该是吧……”
没救了，治好了也得流口水。
事实上，贝尔维娜并没有胡扯，她只是在根据事实兜圈子。
要是让贝尔维娜重复一遍她刚刚说出的内容，她也做不到一字不差。
令人身心俱废的咏唱还在继续，但是贝尔维娜的语速不再缓慢，陡然加快的语速就像是汽车行驶在下坡路时猛踩油门，语速之快就连西海岸的rapper来了也得跪下唱征服。
“事实上，我们也很希望将政策公开透明，以便于公众对我们进行更有利的监督，可是《官方保密法》却要求我们不能那样做，一旦公开所有政策的制定和执行，立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找上门来，尤其是在归责问题上——我们不能将泄密之类的问题归责到公众身上，我们也不能将可能出现的错误归结到部员身上——与《官方保密法》相背，还会让行政的政策制定与政策的行政执行产生矛盾……”
贝尔维娜的语速越来越快，语句中的句式也越来越多，记者们呆滞的脸上一点一点画满问号。
有些人神情恍惚，如同中了夺魂咒一般，还有些人昏昏欲睡，像是被施加了群体昏迷咒。
此刻，记者们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光荣时刻，忘记了他们刚刚觉醒的自由意识，他们想的只有三個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直到贝尔维娜说倦了，比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还要折磨的折磨才落下帷幕。
尽管令人恍惚的魔音不再强行入脑，可记者们还是没能立即清醒过来，他们仍旧深深陷入语法大全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群霍村技校毕业的倒霉孩子们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类似“恐黑症”之类的。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嗓音突然在金碧辉煌的魔法部大厅里炸响，就像是唤醒大地的春雷一般，将昏昏沉沉的众人拉出语法大全的泥沼。
“布莱克小姐，我是来自《唱唱反调》的记者罗姆·卢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你回答。”那人说道，他的声音很有吸引力，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如梦方醒的记者们一会儿看看鹤立鸡群的卢斯，一会儿再看看发言台上好整以暇的贝尔维娜，这才意识到长难句的折磨已经结束，见面会是时候进入下一话题了。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罗姆·卢斯，贝尔维娜开始了沉思。
魔法部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至少贝尔维娜应该没在这里见过他。
罗姆·卢斯的打扮很不体面，衣着褴褛，破旧的长袍上满满都是补丁。个子很高，至少有六英尺多，加上那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看上去甚至还要更高一些。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看上去很年轻的卢斯却有着一双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眼睛。单看那双眼睛的话，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又是一个新人记者？还是来自《唱唱反调》的记者？那家滑稽杂志怎么会派记者到魔法部来？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吃错药了？
疑惑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贝尔维娜脑海中，今天已经有太多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这种不在掌控之中的情况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贝尔维娜收回探寻的目光，转而看向一直牢牢跟在她身后的另外一名下属——鲍勃·戈登。
神情憔悴、面色疲惫的戈登心里咯噔了一下。
鲍勃·戈登同样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罗姆·卢斯毫无印象，记者入场名单上也没有《唱唱反调》这家杂志。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看着戈登脸上肉眼可见的慌张，贝尔维娜心下了然，她一边抬手示意卢斯可以提问了，一边轻微颔首。
还算聪慧的戈登立即心领神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他要去核实罗姆·卢斯的身份，尽可能找到有用信息。
“是这样的，布莱克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一件事，哈利·波特今天在对角巷出现了。”身份不明的卢斯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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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地，不敢弄出响动的记者们立即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他们也听说了这件事。
今天上午，哈利·波特在破釜酒吧现身，去对角巷购买了学习用品。很多人亲眼所见，还有人跟他拥抱握手了。
如果不是古灵阁非法入侵事件太过骇人听闻，哈利·波特的回归巫师社会才应该是报纸的头版头条。
“布莱克小姐，请问魔法部是如何看待哈利·波特的？”身份成疑的卢斯继续说道。
这是个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问题。
情理之中是因为，贝尔维娜料到可能会有人提出类似的问题；预料之外是因为，贝尔维娜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出自隐瞒身份的卢斯之口。
他到底什么意思？要不干脆给他摁在这儿？
贝尔维娜心中狐疑，脑袋瓜儿飞速运转，可她的手中几乎没有任何可用信息，实在是猜不透对方的意图。
这就让她的思考变成了无用功，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种老谋深算但算不明白的感觉。
“卢斯先生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贝尔维娜心思电转，面上却不显，不慌不忙地回答问题，装出一副没有察觉到异常的样子。
首先，罗姆·卢斯的身份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不能直接给他摁在这儿。现场有这么多记者，这么多张嘴不可能堵的住。
其次，罗姆·卢斯的目的尚不明确，出于对在场其他人的安全考虑，贸然行动是极其不明智的。
所以，想要弄清楚罗姆·卢斯的身份和目的，只能猩猩捶胸——悄咪咪的。
这边贝尔维娜放弃了直接动手的想法，佯装不知。
另一边的罗姆·卢斯更是拥有一颗大心脏，他似乎并不担心假身份会被拆穿，表现得那叫一个淡定自若。
卢斯沉吟了几秒，这才开口回应道：“先听听假话吧，假话通常都会让人感到舒服，我想大家已经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了。”
不知道是有所依仗，还是真的胆大无畏，罗姆·卢斯甚至还有闲心开个玩笑缓解现场气氛。
在场记者跟着讪笑两声，悔不当初的他们生怕被贝尔维娜记恨上，一个、两个都在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不让这笔烂账落在自己头上。
而《预言家日报》二人组，摄影师先生一脸灰败，他感觉他的饭碗应该是保不住了。以魔法界目前惨淡的就业率来看，想找到下一份工作还不知道要花费多久时间。
一旁的贝蒂·布雷斯韦特虽然脱离了语法大全的世界，但她又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她无法接受今晚的失败，更无法接受输给了一个关系户。
贝尔维娜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正色说道：“众所周知，波特先生击败了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那个人，他为魔法界的和平稳定、发展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魔法部上下竭诚欢迎波特先生回归这个大家庭。”
一如既往的废话连篇，没有一点干货。
魔法部不欢迎哈利·波特是想干什么，把他抓进阿兹卡班吗？
康奈利·福吉要是真敢这么做，他这个部长差不多也就当到头了，都不用公众游行，魔法部内部就把他撵下台了。
“这个答复令你感到满意吗，卢斯先生？”贝尔维娜的话忽然变得多了起来，她似乎很想跟大家多聊聊哈利·波特，多聊聊这位大难不死的男孩。
“听起来真的让人很舒服，布莱克小姐。”罗姆·卢斯笑着说道，“现在我们该听听真话了，不知道它会不会也让感觉舒适。”
贝尔维娜的真话是什么？
真话就是她十分想见赵忠祥！
啊，不是……
贝尔维娜由衷希望，哈利·波特能够立刻马上干掉伏地魔，千万不要给黑魔头任何机会，伟大的大难不死的男孩！
但是，贝尔维娜能这么说吗？
显然不能。她现在敢告诉公众，黑魔头即将限时返场，凌晨时分她就会出现在圣芒戈的病床上，也有可能是神秘事务司。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贝尔维娜身上，包括维持秩序的魔法部雇员，毕竟她的姓氏是布莱克，她的两位兄长都是食死徒。
其中一位更是臭名昭著。
“先生们，当然还有可爱的女士们。”贝尔维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想说的是，那个男孩儿在十多个月大的时候就被迫离开了父母。是的，他的成就很了不起，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可是请大家不要忽略他为此失去了什么。”
提起哈利·波特，每个人想到的都是大难不死的男孩，想到他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黑魔头。
在哈利·波特失去父母的那个夜晚，全国巫师都在肆意庆祝，燃放的烟花和庆祝使用的魔法甚至引起了麻瓜的注意，以至于时任魔法部部长米莉森·巴诺德在国际巫师联合会那里挨了一顿好卷。
现在，贝尔维娜却告诉大家，不要忽略那个男孩为此失去了什么，嗯——非常耐人寻味。
要是别人这么说，大家根本不会多想，只会觉得这人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奈何贝尔维娜不是一般人，这番话自她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别有深意了，值得人反复揣摩。
“还有，有些人应该知道，那个男孩儿此前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贝尔维娜继续说着，眼睛里甚至噙起了泪花，“我希望大家能够对他多一些包容，多一些理解，也恳请大家能够让他感受到来自巫师的爱。”
说着，贝尔维娜朝在场记者深鞠一躬，仿佛是在拜托在场的所有人一般。
面对因躬身而一览无遗的峰峦叠嶂，被勾起伤感情绪的记者们根本掀不起半点旖旎心思，有些已经为人父母的记者甚至想要将哈利·波特领回家去，给他家一般的温暖。
罗姆·卢斯没有再开口，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他能感受到贝尔维娜话语中流露出来的真挚，他心中的困惑正是来自这份真情实感。
若是贝尔维娜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是假话，那她未免有些可怕了；若是贝尔维娜说的是真话，她的确对哈利充满善意，她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
困惑和不解爬上了罗姆·卢斯年轻的脸庞，他今晚乔装进入记者见面会的效果似乎出奇的好，好像又没有那么好……这种感觉，卢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将其描述出来。
在深感困惑的卢斯看不到的地方，在伤感的记者们看不到的地方，贝尔维娜再次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就连眼眶里滚动的泪花都带上了笑意。
嘿嘿！
这一波属于是反派强行给自己洗白。
这还不刷足公众好感度，看以后谁还敢再拿食死徒家属这事说嘴。
真不愧是我啊，贝尔维娜·尊师汉弗莱·斯莱特林优秀毕业生·布莱克！
贝尔维娜沾沾自喜的想着，当她起身时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谁能想到，已经发展成闹剧的记者见面会，会在一问一答间被伤感的氛围所笼罩。在这种让人忍不住鼻头一酸的氛围中，临时记者见面会宣告结束。
没什么收获的记者们三五成群的离开，踩着乌黑油亮的深色木地板走向大厅的另一端。有的人随着“噗”的一声轻响消失不见，有的人在镀金壁炉前排队等候离开。
摄影师先生像拽死狗一样拽着贝蒂·布雷斯韦特，呼哧带喘地走向镀金壁炉。
身份可疑的《唱唱反调》记者罗姆·卢斯慢悠悠走着，既没有选择幻影移形，也没有排队使用飞路网。
在他身后，贝尔维娜的目光牢牢锁定，纤长的手指夹着一张细窄的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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