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肃清

堡主卡斯蒂安出生于朦胧星域边缘的一个封建世界，一个令人窒息，死气沉沉却又秩序井然的沃土。秩序自他出生起便刻入他的灵魂，并赋予他杰出与超凡。作为一个战士，他严守纪律，毫无懈怠；作为一个指挥官，他令行禁止，律法森严。他指挥着圣墓远征军之下最为精锐的部队——埃弗雷德元帅的剑刃兄弟会，一支人均装备圣物终结者铠甲的骑士团。他并且骄傲于此——作为一位冠军与领袖。他曾受到过赫尔布莱切特元帅的接见，彼时，黑色圣堂的大元帅曾向他提出过拔擢的荣耀：不仅仅作为一名堡主，而是作为一个元帅统率大军，成为永恒远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拒绝了，他并不试图统帅远征军。卡斯蒂安对自己和部下的高要求，哪怕在星际战士之间也罕有人至。成为远征军领袖意味着他不得不指挥很多不够格披挂帝皇铠甲一角的战士，而他不愿如此。

他和他的部下将永远沐浴在神皇的注视下，披挂着神皇的铠甲。这便足够了。他们是多恩之锤，他们是复仇之火，他们是星炬的裁决之光。

他无所畏惧。大敌的炮火不间断的轰炸着打击巡洋舰的外装甲。虚空盾早已过载，舰桥摇摇欲坠。但他无所畏惧，终结者小队在舰桥之中集结，等待着击碎任何大敌以卵击石的传送跳帮。

没有什么能够击碎他们的防御。卡斯蒂安告诉自己。他并不担忧，虚空盾的过载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复原，而“肃清”号在他的指挥下，已经撤离到了战场的边缘，远离绝大多数敌舰，在这个距离上没有任何炮火能够在几分钟内将一条打击巡洋舰肢解。

而跳帮……想到这个可能性，卡斯蒂安只想微笑。黑色圣堂不苟言笑，但他确实想嘲笑这个可能。只有疯子才会想传送打击一个有十个终结者镇守的舰桥。而空降舱……

“检测到空降舱打击。”凡人军官说，“来自敌舰‘基座’号。”

卡斯蒂安真的笑出了声，他看向全息图，八道细不可闻的曲线如图鱼雷般跨过深空。理智告诉他，其中每一道曲线的速度都如同炮弹，能够撕碎战舰的外装甲。但他只想笑：空降舱是一种极度低效的登陆手段，它包裹着肉体凡胎，无法进行光速为尺度的加速。在太空战争的视野下，只能作为一件低速的近距离武器使用。

而基于他们和敌舰的距离，空降舱登陆并不现实。

“执行规避行动。”他冷笑着下令，他注意到凡人想要开口，抢先下了进一步指令，“别跟我说我们的速度不够，引擎加速，进入圣莫瑞甘低层轨道，靠行星引力完成二段加速。让武器甲板开火，肃清它们。”

船员立刻听命，卡斯蒂安感受到重力擭住了他，战舰向着行星靠近，近防炮台全自动开火，全息台上，敌军空降舱的信号一个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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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瑞俄意识到他在翻滚。

很多诗人和小说家的作品中，在濒死的瞬间，人会感觉到时间减缓，仿佛身处与静止之中。阿瑞俄并没有感到这些东西：前一秒，他还在黑暗的空降舱之中，感受着行星的重力将他拖拽。下一秒，他开始翻滚，数千度的核烈焰沿着动力甲表面的陶港流转，足以令他粉身碎骨千万次的冲击在铁光环的力场上碰撞。他从来不喜欢戴头盔，但眼下这个情况，他很庆幸自己在出发前戴了头盔。

在飞旋的视角间，一闪而逝的，他能看见其他渺小的身影和他一样在空中翻飞，钢铁勇士，与他身处同一空降舱的兄弟，那些战士没有铁光环的保护，在烈焰和冲击下粉身碎骨。

他们被防御炮火击中了，阿瑞俄理清楚了这件事，整个空降舱都被防御炮火击中了。

他并不心痛那些战士的死，与他同批出发的都只是送死的炮灰，由维狄欧索鼓捣出——或许从其他一些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得到的灵感——的机械子宫诞生。阿瑞俄并不欢迎这些新来者，甚至懒得为他们取名。名字在不锈者战帮是一个稀有物品，绝大多数的凡人和战士都只能得到一串简单的代号。

一块残破的肩甲在他面前飘过，肩甲上刻着336号数字，前主人的身份编码。

阿瑞俄落在战舰表面，疼痛欲裂，痛楚沿着脊椎节节攀升，几乎撕裂脊柱的痛苦间，他竭力保持着神智，打开了磁力锁。这条尸皇走狗的打击巡洋舰正在加速，疯狂的加速，借由星球引力进行一次危险的跳跃。如果他不想办法在几十分钟内进入船舱，几乎必然被战舰的加速度压扁。

他抬起头，在头盔的红色视野中，圣莫瑞甘弧形的天际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逼近，缓缓拉长。阳光斜斜倾泻，灿烂夺目，洒落于陶钢装甲的冰封平原，那钢铁与寒冰的原野在烈阳下缓缓消融，融化的水珠随着战舰加速下沉，飘扬而起，向着深空逆流而上，仿佛一场倒错的暴雨。阿瑞俄又向前一步，水滴上行，光芒耀眼，于烈阳下，仿若万星归天，他的线路仰头望去，在这个尺度上，“基座”号只是天空中一个光点，几乎融于四散的水珠之中。

“通报‘基座’号。”阿瑞俄说，联系并未中断，他暗暗庆幸，“空降舱登陆受到拦截，重复，空降舱登陆受到拦截，我正位于敌军‘肃清’号打击巡洋舰外装甲α—δ区域。”

沉默，电子噪音为逆流的暴雨配上背景音。然后，戈兰达瑞斯之王开口了，维狄欧索的命令简洁而明了，只有一个简单的数字：

“二。”一个机械的声音说。

阿瑞俄抬起头，看见又一个空降舱拖拽着尾焰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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