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幽灵列车(四)
法蒂玛丢下了手中的多管热熔。
高跟长靴在地毯上蹬出逸散的灰尘,阴影与迷雾一同散去,月光透过空荡荡的窗框,照耀斑驳的座椅与哥特的窗栏。恶魔安静站立,附肢低垂。爆矢手枪与战斗刀一同出鞘,利刃脱手,于半空翻卷旋滚,仿佛翻飞的铁色蝴蝶。林立的魔影从阴影中走出,薄雾的死灵、扭曲的血肉,坚韧的骨刺弯曲如镰,寂静着,沉默着,一言不发。撞针碰撞底火,雷鸣的响声,质爆弹药的轰鸣溅起短剑般的枪口焰。
爆矢在帝皇画像的注视下旋转向前。
魔影在枪火下倒地溺毙。
阴影溃散,利刃打着旋飞向恶魔,在它身边,黑暗如同激流,如同蔓延的潮水。
那个恶魔的身躯更加高大了,它原本只是凡人大小,此刻却比肩一位阿斯塔特。迷雾中曾经站着影影绰绰的魔影,但此刻,这些亚空间生物已经在刹那间消散无踪。从窗栏外,月台的光为黑暗所淹没。唯有列车天花板上的帝皇画像依旧闪耀:事实上,它看起来更闪耀了,金色的双目中燃烧着神圣的烈焰,光芒从天而降,将恶魔笼罩在光柱中。在光柱中,肉块在蠕动,骨质在增生,第二根附肢破皮而出,镰状的利刃在帝皇的目光下泛着寒光。
难以理解,无法理解。恶魔在帝皇的注视下挺立,法蒂玛的思维短暂宕机,这本不该是任何恶魔应当拥有的力量。本不该是出现在眼前的狂想。
恶魔伸手,攥住飞来的战斗刀。迈步向前。法蒂玛开始后退,爆矢手枪发出连串爆鸣。恶魔将战斗刀投掷回来,带着几倍于她掷出的速度和力量。法蒂玛低头躲开,利刃深深刺入车厢,刺穿了铁皮的门扉。她抬起手,试图拔出战斗刀,但是那柄单分子利刃死死的卡在陈旧的钢铁之中,她又试了一次,依然拔不出来:卡塔昌剑似乎长在了门里,任由动力甲的伺服机构哀鸣,依然没有分毫动摇。
恶魔走近身前,钳子状的左臂发出尖啸。法蒂玛躲开第一下横扫,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次进攻,战斗修女抬起手中的爆矢手枪格挡,恶魔的利刃擦着枪身掠过,灼热的火花几乎飞到了她的面甲上。法蒂玛抬起手枪,近距离射击。
砰。
枪口焰贯穿恶魔的身躯,在他胸腔处撕开一个血腥的大洞。寂静,法蒂玛抬起头,那个恶魔同样低头凝视着她,在二者目光相对之时,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它看起来好像很享受。
“哦。”法蒂玛喃喃道,“该死。”
战斗继续,恶魔背后的两支附肢如同闪电般出击。法蒂玛缩了缩头,两柄利刃钉在她的头顶的门扉处,金属在哀鸣中屈服。法蒂玛尝试肘击恶魔的肋下,没什么用,她想再试一次,但是恶魔抓住她的手腕,逼迫着她抬起胳膊,于是她改变了策略,反过来抓取恶魔的关节,她曾经在战斗修女的决斗笼里修习过这样的技术,它叫做“喀——拉”,模仿的是扭断手腕时骨头破碎的声音。当时,年轻的法蒂玛还曾和大修女进行了一些所谓的探讨,大修女表示这是一种肉搏技术,用于在贴身搏斗中卸下异端的胳膊和脖子。
“如果那个异端是个变节阿斯塔特,或者恶魔......”法蒂玛当时问道。
大修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傻孩子,你没有爆弹枪吗?”大修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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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是疯了,法蒂玛想,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维正在五端发散;我肯定是疯了,我居然在试图对恶魔用关节技。
“喀——拉”果然没什么用,她根本找不到恶魔的关节,这只紫色的变态狂似乎没有骨骼可言。于是她松开手,抬起动力高跟鞋踩在恶魔的膝盖一侧,这次有用,她听见了骨头折断的声音。恶魔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去。这下恶魔和她等高了,他们互相对峙,眼中都泛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法蒂玛抬起手枪,用枪柄敲打恶魔的丑脸。
恶魔发力暴起,将法蒂玛连同车厢铁门一起推翻。
隔间铁门上的玻璃在地上摔得粉碎,法蒂玛翻身爬起,但是恶魔的又一轮利刃从她头顶飞过,于是她又一次滑倒在地,四脚并用的往前爬,两柄带着镰刃的附肢敲落在她身后,再一次刺穿地面。她捡起卡塔昌剑,反手刺向恶魔的喉咙。没有用,恶魔握住了战斗刀,它握着单分子利刃时候就像拿着一把餐刀——
——法蒂玛转过身,将爆矢手枪架在胳膊上开火。
这一枪打烂了恶魔的一支附肢。痛苦的恶魔发出狂喜的喊叫,将她整个人拎起来扔了出去,法蒂玛撞破了车厢一壁,但车厢外不是月台,车厢外还是车厢:现实不复存在,亚空间的浪潮淹没了一切,也扭曲了一切。法蒂玛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最后撞在从后向前滑动的餐车上,突出起来的冲击让她喘息不止,痛楚如此尖锐,连带着脑中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她的肌肉在颤抖,心脏在巨震,五脏六腑不舒服地绞在一起。但她毫无察觉:现实不允许她停下来观察自己的状况:餐车推着她不停向前,于是她站起来,顶起餐车,站在这一列车厢尽头的门扉上:在这一间本不该存在的车厢里,似乎连同重力都扭曲了九十度。恶魔还在另一间车厢里,它从车厢地板上拔出一张座椅,向她扔来,法蒂玛躲开了。她的脑海中重复着毫无逻辑的言语:帝皇,异端,铁路和大修女。鲜血沿着喉咙流向胃袋,真想来一点啊,她想,她地身体如此渴望着某个东西,但是她忘了自己真想来一点什么。
恶魔又捡起一张椅子向她扔来,法蒂玛开始奔跑,在这间重力错位的车厢里,沿着墙壁奔跑,椅子砸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碎成凌乱的铁与木屑,她跑到车厢尽头,这里是酒水的吧台,或者说,这里看上去像是酒水的吧台。陈旧的酒柜上摆放着成百上千瓶劣质的阿玛塞克,法蒂玛高高跳过柜台,闪身躲在酒柜后面,而恶魔终于忍不住杀意,跳了过来——
——法蒂玛推倒了酒柜。乱七八糟的陈年酒瓶子从天而降,砸在恶魔头顶。她听见沮丧的呼喊,恶魔因恼怒而歇斯底里。她举起枪,瞄准那恶魔的头颅——
——帝皇在上,法蒂玛心说,我将为我的姐妹们血仇——
她想扣下扳机,她没能扣下扳机。一开始,她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随着她的膝盖落在地面,她明白了一切:感官汹涌而来,肌肉的抽搐,韧带的悲鸣,五脏六腑齐声哭喊,膈肌痉挛,肺部失去了呼吸的功能。她跪倒在地,然后躺下,皮肤上仿佛有着千万把利刃刮擦而过,法蒂玛张开嘴,试图呼吸,她在无声地呼喊。
她呼喊的词语是“兴奋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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