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你欠我的
医护人员冲进重症监护室，我扶着云姨站在门外等。
时间过得很慢，我站得腿都麻了，忍不住劝云姨坐下休息一会儿，她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要透过玻璃窗观察里面的情况，生怕错过一眼。
从云姨那担忧的眼神中，我看出一位母亲的卑微和庄严。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我不在人世的母亲，忍不住鼻头阵阵泛酸。
“小赞啊！原谅云姨曾经对你那么苛刻。老话说穷养儿富养女，我不那样对你，你怎么能这么早就懂事？看你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从来就没懂事过。”云姨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从我把你领回家的那天起，我就想好了，要把娇儿嫁给你。所以，以前的事，你别怪云姨！”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母亲的心事竟然这样深！
云姨说：“知道彩云为什么把你交给我吗？因为她知道，那个人找不到你，就会来找我。”
彩云是我母亲的讳名，是云姨一直不愿提起的两个字。以前，她都会恶毒地用“你死了的妈”来代替。
“那个人是……我爸？”
我紧张地看着云姨，以前母亲在世时，很少提及父亲，每次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云姨更不喜欢我追问他们的关系，逢问都是敷衍了事，问急了还会对我破口大骂。今天主动提起，让人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错，是你爸。我和他青梅竹马十几年，他最后娶了彩云……我恨！恨了他足足二十年，却不得不咬紧牙关把他儿子养大。”云姨拭去眼角的泪水，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似乎，吐出这个隐藏多时的秘密，让她身心都放松了许多。
一瞬间，我忽然理解过往种种。
我是云姨情敌的儿子，怪不得她对我又爱又恨！
“云姨，谢谢你。”我自肺腑地感谢这个不记过往恩怨，把我抚育成-人的女人。她抚养我长大，我要孝敬她到老。
云姨摇摇头，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从未停止恨意，把你留在身旁，也是为了能再见那个人一面。甚至，甚至还奢望能再次被他接受……我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曾誓永远不再见我……”
云姨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着嘴巴，嚎啕大哭。我从来没见她这么脆弱过，在我面前，她一向凶狠如夜叉，跋扈如虎狼。
哭了有一会儿，她再次把视线落在玻璃窗上，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医生从里面出来。
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对于父亲，我的记忆并不多，只知道后背上的鬼佛纹身出自他手。单就是这一点，还不知道是母亲口述，还是自己的记忆。家里没有他的照片，我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曾几何时，我一度以为他做了坏事，蹲了大狱。可是，我没勇气去问母亲，怕她会伤心难过，夜里偷着哭。
即便是那样民风淳朴的小村，也涌出过不少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他们说我是野种，是没爹的孩子。要不是老村长出面制止，我们母子或许早就被撵出村子。因母亲性格大度，与邻里往来不计得失，这才得以立足乡下。而我，也渐渐习惯了没有父亲的人生。
如今，我长大了，依旧渴望可以有父亲的依靠，哪怕只是一个慈爱的微笑也好。
“我爸他……”我迫不及待地追问着，后面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
医生从监护室出来，他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看向云姨：“家属是吗？我们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走廊里响起云姨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不顾医生阻拦，强行闯进监护室，抱着林娇儿泣不成声。
一想到，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心底没来由地涌上阵阵恐惧。我甚至不敢进去，再见她一面。
“张赞？你怎么在这儿？”身后传来赵琳的声音，这里是医院，是她的地盘，碰到她，我并不觉得意外。
赵琳顺着我的视线扫了一眼监护室，问道：“那是……林娇儿？”
我点点头，无力向她解释过多。
“下病危通知了？”赵琳不死心地追问道，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任何情感附加。
作为一名医生，她早就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可我不行！我接受不了她这副生死无关的语气和态度。心底的火蹭地蹿了上来，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滚”。
赵琳木然地看着我，眼中泛起委屈的泪水，她双唇咬紧，哽咽道：“本来还想救救她，你这么坏，我才懒得管。”
“你能救她？”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垂死之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死死拽着赵琳的袖子，近乎恳求道：“求你救救她！”
赵琳冷“哼”一声道：“你求我？诚意呢？电影里不是流行跪下说话吗？”
“你先救她！只要你能救她，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跪下。”
“切，你倒是不傻！”赵琳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我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我不要你跪，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具体什么条件我还没想好，反正我救了她，你就欠了我，我说什么你都得答应。怎么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可以。”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到时候可别后悔哟！”赵琳轻轻捏了我脸颊一下，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重症监护室。
我站在监护室门口，透着玻璃窗观察着赵琳的一举一动。我没勇气进去，不敢看林娇儿那张惨白的脸。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这是我生命中最不能承受的痛！
林娇儿不是个好妹妹，她甚至是我见过所有的女人里心机最深的一个。可我对她就是恨不起来，我尝试着理解她的一切行为，只因她是我的妹妹。虽然毫无血缘关系，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妹妹。
我割舍不下这份亲情，就是用我半条命去换她，我也心甘情愿。
我知道赵琳对我不怀好意已久，她的条件一定让我很为难。可是，只要能让林娇儿活下来，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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