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代理乡长朱士珍
调查组在苏溪乡呆了三天,全乡干部几乎全部被问话。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表面看,苏溪乡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宁静底下风起云涌。
柳大权还是没有消息,老赵也没消息。没有了书记,乡里突然就群龙无,一半的干部不来上班了,原来抽调到下面村里工作的干部被问过话后,也不再下乡了。
何元每天都板着脸出现,除了一日三餐可以看到他,其他时间都呆在办公室里,傍晚才能看到他一个人会去乡政府门前的小溪边走走。跟谁都不打招呼,就是朱士珍,他也不给半点好脸色。
我无聊透顶,想去中学找薛冰,去了两次没见到人,也就打消了去三次的念头,一个人呆在小屋里,看看书。
第四天中午,何元召集开会,全体乡政府干部必须参加。
会上何元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柳大权、老赵两个人暂停工作,配合组织调查。第二件事就是朱士珍代理苏溪乡乡长,全权负责乡政府工作。
两个结果一宣布,会场马上就炸开了锅。朱士珍踌躇满志,要表就职讲话。何元似乎没看到朱士珍的举动,命令一宣布就紧接着散会,带着调查组一干人回县城了。
何元是纪委干部,根据组织程序,他无权决定朱仕珍的任命。但任命确确实实由他宣布,说明这任命的背后,有着许多的不寻常。
但何元毕竟是县委干部,他不会越粗代庖宣布组织任命。既然他能宣布,里面自然有他的道理,因此也没有人对这个任命提出质疑。
送走了何元,朱士珍以老大的姿态要求全体干部继续开会。柳红和郑强马上表示自己不舒服,要请假。妇女主任似乎没听到朱士珍的话,顾自一个人回家去了。其他的人都看着我,我只好说:“开会吧,开会。”
再次回到会议室,朱士珍坐到了原来柳大权坐的位置,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作为代理乡长,我现在请大家开这个会,是因为现在乡政府的工作啊,基本是一盘散沙。基本处于无政府的状态。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啊一个政府,绝对不是缺了某一个人就不运转了嘛。各位还是要端正工作态度,做好本职工作。”
朱士珍出任代理乡长,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举报挪用赞助款是他一手策划,而且走了一条他自己便捷的路,直接由县人大监督执行。这样做,虽然快、稳、狠,但也把自己暴露了出来,为下策。意料之外的是虽然柳大权被带走了,目前还是配合调查,并没有双规,事情最终结局还待分晓。
朱士珍想当乡长,全乡的干部都心知肚明。碍于他现在占着乡人大主席团的位子,虽然没什么实权,也还是乡党委成员之一。宁可得罪君子,千万不可信任小人。朱士珍是做了一辈子干部的人,官不大,见的多。人人鬼鬼的,他比谁都清楚。
代理乡长要转正,也还得走人大投票这一关。这是组织程序,任何人也违反不得。混得好的来个等额选举,混得差的来个差额选举,不怕你厉害,这一差,就能把美梦变成噩梦。朱士珍掌管全乡人大代表,对此,他有信心在来年的换届选举中一举夺魁。只要县里不差额,他就不怕在选举后取消代理这两个字。
不管代理不代理,我们还只能叫他乡长,总不能叫代理乡长。因此我说:“朱乡长,老鹰嘴的部队现在已经撤走了,工程还有一小部分,怎么办?”
我不是给他下马威。既然全乡工作要正常开展,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通电通路工程建设。柳书记暂时停职,不等于就撤职了。就是撤职了,这两件事也是乡党委会议的集体决定,不能一口喊结束就结束。
朱士珍瞄我一眼,笑眯眯地说:“小陈啊,你不要太性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听说这次县委联席会议各乡镇局办都支援了苏溪乡,这笔资金现在还挂在财政局。等到钱到了,我们再开工也不迟。”
我说:“就怕时间会拖得太久。一入冬,就不好做了。”
朱士珍正色道:“今年做不了还有明年啊现在没钱,开工拿什么给人?现在什么时代了,还要出义务工吗?农民做事,就得按劳付工钱。党不能剥削人们嘛。”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被他问哑了,出不得声。
朱士珍敲了敲桌子,扫视一眼大家说:“当前的工作,就是各位坚守自己的岗位。凡是不按时上班者,一律按纪律处分。”
朱士珍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响。有几个人干脆闭着眼睛做假寐状。
几个副乡长开始打哈欠,说:“朱乡长啊,调查组在苏溪三天,我们三天没睡好了,要不,你放三天假吧。等我们都休息好了,就紧跟着你干革命。”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有人附和叫好。
朱士珍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站起身来说:“放什么假!散会。”
我正要走,他喊住我说:“小陈,你等一下。”
等到别人都走光了,朱士珍问我:“小陈啊,乡政府开的公司现在怎么样啊?”
我心里一跳。朱士珍,你奶奶的,代理还不到两个小时,你就开始惦记公司了?
我说:“一般吧。我也快三个月没去了。”
“这样吧,你把公司的事,以后交给乡企业办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作为一个党的行政干部,做生意不合适。乡企业办是个空架子,得让他们做点事。要不,每月拿工资不做事,对得起人们?”朱士珍反问着我,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是在保护你。”
我淡然一笑说:“谢谢朱乡长的关心。只是公司要交给企业办,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你也知道,开公司的启动资金有我投资的一部分,我不分红,本金总得拿回来。”
朱士珍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吧,明天我叫企业办的同志跟你衔接一下,你看什么时候交接好?”
我无奈地苦笑着说:“我会最快处理好。”
出了会议室,我一脚踢飞躺在楼道里的啤酒瓶,痛得我撕心裂肺。
远远的看到月白嫂来了,身边跟着一个标致的姑娘。我立刻迎下去。
月白嫂看到我,脸上浮起一片灿烂的笑容,回头对跟来的姑娘说:“我就说吧,陈秘书怎么会开玩笑呢。”
我满头雾水,看着她们两个人。月白嫂说:“她们啊,都是青年突击队的人。早几天部队走了,乡里干部也没见着一个。听说要停工了。所以我们就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说:“这几天乡里开会,没顾得上去检查。马上就要复工。”
月白嫂说:“部队都走了,老鹰嘴怎么办呢。”
我说:“月白嫂,你放心,会安排好。”
月白嫂嘴一别,说:“安排啥呀。等到大家都凉了下来,这个事啊,就会做不成器。”又压低声音告诉我说:“部队走之前啊,留下了几大箱子炸药,炸老鹰嘴足够了。”
我大吃一惊,炸药这东西可开不得玩笑!马上问:“炸药呢?”
“放心,大牯牛守着的,别人靠近半步都不可能。”月白嫂安慰着我说:“昨天他有个亲戚想搞点炸药去炸地基,被大牯牛骂得要死呢。”
说完吃吃地笑起来,摸着肚子说:“你们乡政府没饭吃啊?”
我带着他们去食堂。这段时间食堂一日开三餐,餐餐有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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