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第311章童少卿,自重。
送走了白肇初, 童少悬沈约一块儿去戍苑面圣。
原本柴叔是备好了马车，但沈约想自个儿骑马去，童少悬就让柴叔将马车牵回去, 换两匹马来。
在西南些年，算不上朝夕相对，但童少悬沈约一前一后配合着澜仲禹过招, 还彼搭救过对方，可是过命的交情, 她对沈约个人称得上了解了。
从绥川九死一生那年开始，为了完成天子的密令，也是为了能够一雪前耻复仇雪恨，些年沈约将自己的名字人生埋进了土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就像个冤魂一般游『荡』在人间。
但她心中依旧埋着一团火。
童少悬时常能通过她的睛, 她的话语感受到, 她渴望回到故土，回到片她成长的城池，爱人行走在阳光之下。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唐观秋坐在马车之外, 用本真的面貌迎接晨光夕阳，如今到了博陵, 她亦不想再受任何约束。
时博陵已经入夜, 依旧灯火璀璨。
“一点都没变。”
沈约童少潜骑着马, 从穿过热闹的街道，灯火、酒垆、食肆……一一从她的瞳孔里流转。嘈杂的叫卖声在她听来都是亲切的乡音。
童少悬难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沈约脸上有一丝动容。
因澜仲禹之战是披着剿匪外衣的内战，战胜回京入城门之时，也未有太过隆重的迎庆仪式，不过卫袭自然不亏待她们。
卫袭已经准备好在明日早朝上, 当着群臣之面兑现对童少悬沈约的承诺。
童少悬沈约到了省疏殿，时戍苑已然沉浸于静谧的夜『色』之中，只有省疏殿内灯火通明。
内侍立于门口，对童少悬沈约笑道：“陛下贵妃、小公主她们候位多时了，位速速随奴进去吧。”
童少悬“咦”了一声：“小公主？”
“自然是晋安小公主。”
晋安，正是童少灼的女儿，卫执的封号。
童少悬知道姐产女，事儿不用特意信，举国皆知。
还想着明日一早便去给姐请安，顺便看看那素未谋面的小外甥女。没想到今晚便能着了。
童少悬立即快步进殿，还未看清殿内的情形，就被人蒙头抱住，一拎了起来。
童少悬：“？？”
脑浆差点被挤出来的童少悬听她姐哀嚎：“阿念呐——！你可活着回来了！”
“……姐您动静，不仔细听还以为我回不来了呢。”童少悬喘了两下气没喘匀，怕在西南仗没死，刚回博陵就被亲姐闷死，赶紧求饶。
童少灼对着童少悬的脑袋亲密地蹭了两下，唇脂的红印蹭到她耳朵尖上，幞头都给蹭歪了，才依依不舍地将她从怀里捧出来，捏着她的双臂，中含泪，仔仔细细地瞧着幺妹：
“瘦了，看小脸蛋，都瘦成什么样了……听说你受了重伤，到现在都没好明白，明儿个姐姐让太医院的夫好好给你看看，千万别落下病根。”
“放心吧殿下，受伤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早就养得差不多了，。我还跟着沈将军上前线仗亲手杀了好几个澜家贼子，壮得很。”童少悬反握住童少灼的手臂，看得出来是真想姐姐了，声音也温柔了起来，“倒是殿下，白了美了，可怎么也瘦了呢？”
卫袭童少悬的确清瘦了不少，但清瘦却并不是病态的消瘦，而是被迅速拔高的成熟，催着长成的脱胎换骨。
三年多前童少悬离开博陵时，脸上还有些可爱的婴儿肥。如今看上去就像换个了个人，中依旧含星带光，但神『色』从容，举手投足之间已有了可以交托任何事的老成练达。
童少悬沈约一块儿向卫袭行礼的时候，现卫袭牵着一个面『色』沉着的小女孩。
两岁的小女孩穿着公主服制，一张小脸卫袭长得分外相似，漂亮文静的瑞凤正好奇地量童少悬，小手被卫袭捏着，站在卫袭身边，活脱脱就是个小卫袭。
但仔细一瞧，恍惚间能从鼻子小嘴上瞧出姐的气息。
童少悬对着漂亮的宝贝行了个礼，细声细气地问：“便是晋安公主了？”
卫袭低头对女儿说：“阿引，前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长思姨姨。”
卫执贵为公主，平日里有卫袭亲自教导，已然有了一不矜不伐的气度，她『奶』声『奶』气地对童少悬喊了一声“长思姨姨”，口齿不太清楚，却婉婉有礼，反而更显可爱。
童少悬没怎么接触过年纪的小孩儿，唯一日日相处的便是她家阿难。
被卫执么甜甜地唤了一声，童少悬差点儿了。
所以小孩儿是可以么斯文乖巧，可可爱爱的吗？
一对比，她家里的那只分明就是神兽托胎。
其实卫执早就困了，她个年纪的小孩儿每天都要睡上五六个时辰，更是熬不了夜。但听闻素未谋面的小姨姨回博陵了，卫执相当心事地非要上小姨姨一面才肯去睡。
卫袭没意，童少灼更是欢喜，便给她梳妆扮一块儿带到省疏殿来了。
童少悬沈约来之前卫执坐在椅子上困得摇摇晃晃睁不开，童少灼问她想不想睡，她还摇着圆脑袋，嘟囔着说要“小姨姨”。
结果着了童少悬，害羞不敢上前跟她说话，只在一旁偷偷看。
童少灼看她实在睁不开了，便将她抱起来，让她安心睡，回头带她再回童府去，找姨姨三姨姨小姨姨一块儿玩。
卫执得了娘亲的许诺，满意地在她怀里睡着了。
童少灼卫执先离开，卫袭与童少悬、沈约聊到深夜。
将些年中枢的变、澜沈吴三家的改变、核心人物的更换以及吔摩教之事，细细说来。
童少悬也沈约一道三年多来在西南所谋所失所得全都上奏。
卫袭道：“你们不仅跑了澜仲禹，收复西南，解决了朕的心头患，还顺道抓住了杨克，将孙允佘志业两只老狐狸翻了出来，当真超出朕所望太多太多。”
沈约严谨地纠正：“佘志业还是被他逃走了，没能抓到。但我还在派人全追查他的动向。”
卫袭点了点头：“孙允呢？”
童少悬：“已经关进理寺的狱中，择日审问。”
“好。”么多年了，卫袭心口终于舒出了半口气，“孙允张嘴一定得撬开，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将他所知军资案所有细节扒个干净。案不仅关乎国运，童爱卿，你也是知道的，更是光乎你妻族冤屈。能不能为唐家昭雪，就看你了。”
童少悬郑重道：“喏！”
“沈约。”卫袭看向她，“朕让你去丰州一查澜氏底细之前，曾经许诺过你，那是你为朕办的最后一件事。待你从丰州回来，便许你解甲归田。你不仅将丰州动向探查得一清楚，更是与童长思携手夺下西南，超出了朕的意料。朕自然得说话算话，放你离开。但澜氏之患还未彻底『荡』平，朕还需要你……朕不『逼』迫你，是去是留全凭你自己决定。”
沈约闷了几息，之后道：“事容臣回去与妻子商议一下，再回禀陛下。”
卫袭笑了起来：“堂堂辅国将军如惧内。也好，那朕便着你的回话。”
听到“辅国将军”称号，沈约童少悬皆是一愣。
是正品的武官头衔，在苍，一般文官武官将四品就到头了，只有功标青史之人才有可能得四品之上的殊荣。
卫袭是要将沈约托举到苍武将之顶。
不过话说回来，若苍要封武将，恐怕谁也不可能逾越沈约。
当初沈约也是得了卫袭之令前往绥川，接管绥川兵马，暗中调查军资一案。因为件事险些丢了『性』命，而她却凭借一己之，扭转乾坤，多年隐姓埋名辛苦度日，总算是将一干罪贼绳之以法。
无论是功绩还是领兵战，放佑康年的苍，无人能出沈约之右。
辅国将军个头衔，非她莫属。
“对了，童少卿。”卫袭兑现当初“诱『惑』”童少悬去西南时的诺言，直接称她为“少卿”，便是将理寺少卿的位置交给她了，“如今中枢多了一个枢密院，专为朕解决一些棘手的事，往后你们理寺常常与枢密院有交集。身为理寺少卿，希望你能为与枢密院勠同心起到表率的作用。”
童少悬得了“理寺少卿”个头衔，眉心舒展，是有喜悦之意的。
但很快想到了什么，思绪沉淀了下去，迟疑地说了声“喏”。
离开省疏殿的时候，天快亮了，不久之后就要早朝，卫袭让人给她俩准备休息的房间，稍微歇息一儿再上朝。
童少悬沈约一夜未睡都精神抖擞，丝毫不困意，卫袭却要去养养精神。
年纪了，没法年轻人拼……
童少悬沈约略梳洗整装了一番，便向奉天殿去了。
听说今日早朝，消失了许久的童少悬出现，一早，待上朝的群臣在奉天殿的候君亭内一片窃窃私语。
“岂止是童寺丞，连那多年前已死的沈约都回来了。天子不亏是天子，手里到底有多少筹码，深不可测啊。”
有人在旁提醒道：“什么童寺丞，可别胡『乱』叫，人家已经是正儿八经五品理寺少卿了！”
“嚯，有事？”
“你消息太闭塞，陛下早就承诺童长思从齐州回来就给少卿的官衔了。”
“哎……也是啊，能从齐州活着回来，的确是个能人。别说给我理寺少卿的位置，就是给我理寺卿，给我三公的地位，齐州那鬼地方我都不愿去。”
一群文臣正在八卦着，理寺的交寺丞路过，听到方才人的话，忍不住哈哈笑。
在一片诧异的神中，交寺丞冷一扫：
“就你？还想去齐州？你跪着求陛下三天三夜看她不正看你一。”
“你！”
交寺丞长袖高傲地轻扫，拿着笏板一个回身，正好撞上童少悬。
交寺丞一愣，有些无措地向自己的新上峰行礼。
童少悬也向他回礼。
童少悬心到道，没想到位一向清高的交寺丞，居然为她说话。当初她刚当上理寺丞的时候，位交寺丞可没少挤兑她。
“童少卿！”
周围一圈人齐声向位红人礼，待遇往常只有三公可以享受，将将十四岁的童少悬在候君亭里能掀起波澜，只教不少人红。
童少悬有些受宠若惊，一一回礼。
交寺丞在她身边低语，将前群人中最拜高踩低的小人各个指出，千万提防；而当真有盖世之才的贤也一并推举，可以结交。
童少悬记『性』好，交寺丞说一遍她就全记下了。
看来她离开中枢的段时日，朝臣变还是蛮的，光是前就有许多新面孔。据交寺丞所言，些新面孔之中多有澜吴沈家的人。
“……那个人就是沈长空。如今御史台最炙手可热的监察御史。”交寺丞目光一转，童少悬也跟着眺望，一身形修长玉面美男从远处的长廊尽头快步走来。
沈长空童少悬是同年届举子，比她要上几岁，如今已经蓄上了胡须，蜕去了少年气，已然有了中年人的厚重。
沈长空身后跟着一群面带恭顺笑意的文臣，不知对他说了什么，沈长空有点儿心烦地咬着腮帮，加快了步子来到童少悬面前，舒展且挑高了眉心，深深的双皮也因为他个轻蔑的挑眉而带成了单皮。
“许久不啊，童长思，没想到你真活着从齐州回来了。”沈长空『摸』了一胡须，冷笑了一声道，“中枢之内负责审谳的官属可真不少啊，陛下治下哪有那么多作『乱』之人？只怕犯人都要不够分了。”
沈长空目光转向童少悬身后，被武将们拥在中间的沈约：“有些人死去活来的折腾，到最后别是竹篮水一场空。”
沈约应当是听了，但未给予任何『色』，依旧多年未的同僚们娓娓而谈。
听完沈长空的挑衅，童少悬对沈长空心无城府地一笑，明眸皓齿，笑靥明丽：“沈御史真知灼。”
沈长空：“……”
童少悬丝毫没有要与他唇枪舌战的意思。
那神态，便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儿。
沈长空安静地注视了她一儿后，将额上一根将要乍起的青筋摁下，拂袖而去。
童少悬心叹，沈长空目中无人争强好斗，往后遇到他只怕很麻烦……
她正要回头去交寺丞说上两句，却文臣们自行让开了一条通路，仿佛在躲避瘟疫一般仓促地躲开疾行而至的一群持刀黑衣人。
童少悬群人身着黑『色』圆领长袍，长袍之上绣着对光可的金丝鹊羽银纹，为首女子头戴硬脚幞头，一身的黑沉，长眉红唇面容冷冽，目视前方脚下生风，浑然不将任何人放在里。
身后随行更是暗藏煞气，所行之处众人避之不及，掀起一阵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潮』。
童少悬的目光在为首女官的脸上粗略一扫，忽然心头猛缩，就像被人狠狠攥了一。
那女官就要从她身边经过，童少悬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疾行的枢密院属官纷纷厉『色』回眸，中挑起警备。
候君亭里其他的文臣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童少卿到底是天子身边的红人，居然敢拉拽正在执勤的枢密院主事，拽的还是枢密院最可怕的煞神，真不知爆什么样的冲突。
“攻玉？”童少悬有些不敢认。
但浓妆之下，分明是她的小，分明是那个在夙县她一块儿长的青梅，她不认错。
石如琢低眸，看向童少悬扣着她腕的手。
“童少卿，自重。”石如琢用一挣，将手腕给挣了回来，用不耐烦的语气道，“下官正在执行要务，童少卿再耽搁下去，别怪下官不客气。”
童少悬被她的冷淡疏离刺得心口痛，原本就极为灵动传神的睛，很快蒙上了一层难过的晶莹。
石如琢错开了童少悬的凝视，转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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