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修于好
“所以你是因为他救了你，才这么喜欢他吗？”林遥蓦然转头，才发现自己讲故事讲的太过投入，都没有意识到李其殊已经转过身来了。
听故事的人好像一扫此前的低落晦暗，眉目之间尽是细碎的星光，亮堂堂的，他就这样用手撑着头侧卧着，饶有兴趣地看着林遥。
这个人，好像是真的很好说话啊，以至于她刚刚上楼时费力措辞，准备好的所谓软话都未曾说出口，他就已经消气了。
“那你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
“算了，毕竟是救了你命的人，你对他死心塌地我能理解，不过若是有下次，哪怕你依然站在他那边，我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林遥给李其殊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喜欢他，这些年我为他做了很多事，解决的很多麻烦，都只是因为感激，你也知道我的啊，我从小就不喜欢欠别人什么的。”
那天她随着沈知遇出城，两个人在马上走了很远，她忽然让沈知遇勒马，然后跳了下去，面对着马上那人疑惑的眼神，她跪下去深深磕了一个头：“接下来的路，大人自己走吧，欠大人的我都还清了。”
沈知遇问她：“你是下定决心不跟我回西羌了吗？”
林遥正色：“是的，比起追随大人，我有了更想陪伴的人。”
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李其殊。
她话说完了，便又回复往先不言不语的随和样子。李其殊本就是在耍小性子，如今见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自是开心的几乎魂都飞上了九重云霄，他本想拉着林遥彻夜长谈，但又念及她身体羸弱，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发，推搡她一把：“行了行了我真的困了，你赶紧也去睡吧。”
末了还很温馨地提醒她一句：“看着点路，别踩了碎瓷片。”
直到翌日清晨，得意忘形的李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贬去西安州的路上，怎么会遇见林遥呢？
他风风火火地跳下床，林遥却已安坐在一楼，摆放着碗碟，其形绰有余裕。
“你怎么来了？”李其殊半是惊诧半是忧虑，他替林遥担下罪责，就是怕她吃苦头，如今这姑娘出现在这里算什么嘛！
“自然是奉圣旨，来做李大人的随行主簿咯。”所谓主簿，便是替人写东西的，一般都是给文臣身边安排主簿，毕竟像李其殊这样不需什么文采，甚至字都可能认不全的莽夫，实在是用不上主簿，因此，林遥说是来任职，实则与带薪休假无异。
这是元画帮她争来的。
然而李其殊听完就开始摇头，双眉拧的好似草书的一字那般纷乱，他难得的没有催促林遥吃早饭，而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能悄悄溜回去么？我这边也不打小报告，就假装你已在西安州了，实在是不方便回汴梁的话，那你在开封也可以，总之那西安州偏远高燥，你还是别去了吧。”
尤其是听林遥昨夜自述如何落水如何冻得浑身乌紫，他便更舍不得让她去遭罪了，本来就瘦弱的跟稻草人一样，这小身板去西安州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别啊！
林遥好笑地看着眼前之人，心想他该是多昏头才能说出悄悄抗旨这样的胡话。
她索性拿起一个馒头塞到李其殊嘴里，以防他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一边喂他吃馒头一边抚柔：“我只是看起来清羸，实际上身体好得很呢。”
李其殊也没听懂清羸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言笑晏晏，心想美人相伴确实是赏心悦目，再一想想她这十年也是在西羌度过的，西安州再不堪也得好过那西羌荒芜之地吧，只要自己对她多上心呵护，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他便同意了：“行吧行吧，你要去我也拦不住你，总之你去了切记顾惜自己。”
他转头吩咐百兽：“去了西安州你给我寸步不离地跟着林女官，要是有任何不测，以保全她为紧。”
坐在不远处吃面的小竹子轻呛了一口，他不禁想着为何自家元内侍与这位大人，明明说的是截然相反的话，在他听来确是表达了同一个意思，那就是保护好林女官。可惜了，自家大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哎！
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顾及女子随行还有李其殊的伤口，这一趟走得远比先前慢，林遥呆的无聊，便坐在马车里，自己同自己下棋。
下棋无非是揣摩对弈者的想法，然后图之攻之，林遥下来下去，本就是一个人的心思，因此黑白双方自是斗得难解难分，一盘棋竟能消磨一上午的时光。
李其殊因伤痛没有骑马，他同林遥同乘一舆，林遥轻轻下棋，他便安静趴在一边睡觉，偶尔微微睁开双眼，长长的眼睫便随之掀起，宛如池边鸥鹭的流光溢彩的羽翼，他看着眼前皱着眉头思索的女子，唇角不可察觉地略微一勾，羽翼便微微颤动。
于是晌午之时简单在路边吃了点干粮之后，林遥一边小憩一边划算着下午如何度过，却见李其殊抱着一个小盒子上车。
林遥就想起年少时候有一次李其殊得了一把很好看的弹弓，便也是这样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院中，然后掏出弹弓来炫耀，为了给她展示这把弹弓有多好用，他甚至一颗石子打落了两只麻雀。
林遥知道北疆的男儿多性情顽劣，打鸟乃是家常便饭，只是她从小生在汴梁，东京城中的贵公子们多是将雀鸟之类视为宝贝，温柔呵护，眼前这两只小麻雀，虽不及金丝雀那般华丽讨喜，但毕竟也是叽叽喳喳蹦跳着的鲜活生命，林遥不喜欢他打麻雀，却又唯恐北疆之人说她矫情，因此还是忍住不悦违心应和。
那时候的李其殊便是如此，浑然不会察言观色，还只当她是真心赞扬，便喜形于色，林遥不免想着，过了这些年，他还是这个性子，得了什么好东西便要神秘兮兮地同她展示一番，半分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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