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抽丝剥茧

于是一整个暖阳悬空的下午，李其殊都没有见到林遥的身影，他假装漫不经心的从靶场巡视到辎重营，从雉堞逛到烽燧墩台，四下都没有寻到伊人踪迹。

“我看这天气挺好，你去把遥遥叫来我带她出去散心。”他侧身对百兽吩咐道。

百兽杵在原地不动：“大人，林女官她好像……好像去了女闾？”

李其殊扬了扬眉毛：“是吗？那我倒要去看看。”

老云娘远远见李其殊走来，心中不禁啐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她这今日看来是甭打算开张了，她还没来得及请安，便只见李其殊问道：“遥遥还在这里？”

老云娘一拍腿，原来是来找林女官的，她便谄媚笑道：“在里头呢给您挑通房丫头呢！”

“挑什么？”老云娘便只见李其殊瞠目结舌，心想自己莫是说错了话，于是改口道：“林女官可是在为您着想啊……”

李其殊不等她说完，便直奔林遥端坐的那个角落而去，彼时林遥忙于查找高家娘子的信息，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待到李其殊从她手中抢过那一册记录，她才反应过来。

“李其殊你给我！”她下意识就要去拿回来，熟知这人手长腿长的，她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她索性安静下来，好歹不让周围问声而来的女子看了笑话。

李其殊瞧了一眼自己身后探头探脑的看客们，转身便解下垂帘，他和眼前沉默不语的女子瞬间被隔绝在空大但昏暗的空间内。

待到四下无人，他这才一把将林遥搂到怀中：“是我不好看吗，你怎么对她们这么感兴趣？”

“遥遥你可别是喜欢姑娘家吧？那下回我也打扮成美女的样子来见你好了。”

林遥夺下记录册，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谁料李其殊这手臂跟枷锁一般，仅仅扶着她的腰身，竟是动弹不得。

她无奈，只得就这般亲昵地靠在李其殊胸膛之上：“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卫雍的人？”

“知道啊，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林遥方才翻阅高家娘子的记录之时，才发现原来这高家娘子先前只服侍过卫雍一人，直到最后一次记录才出现高世寻的名字，想必是从那以后就脱了贱籍。

林遥难得的展示出一脸要紧的表情，她从李其殊怀里抽出身来，拉着他的手，边走边道：“走吧，回军营你跟我讲讲。”

那老云娘在外翘首盼着，只见林遥牵着李其殊走出来，这才唯唯诺诺的问道：“林女官这是……没相中？”

李其殊把记录册交还与她：“相什么相，老子才不要通房丫头！”

林遥拉着李其殊步履匆匆，她有些莫名的兴奋，先前在皇宫之中，揣度人心之事乃是家常便饭，她最擅长的便是抽丝剥茧，把后宫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慢条斯理地剖析开来，这是在无聊漫长的时光里，她为数不多的乐趣，后来久居敦煌千佛洞，每天面对的皆是口直心快的苦工，她已经很久没有推理还原过事情真相了。

“卫雍是不是死了？”甫一回来，林遥便问道。

李其殊先是一愣，立时赞叹道：“遥遥你是神仙吧，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林遥追问：“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问题李其殊难得的沉默下来：“卫雍原先是这当地的一个地头蛇，后来入了编，成了蕃兵，再后来，在九七守城战的时候战死了。”

“你是说，他是战死的？”

“是啊，这群戎狗，趁老子去邻县帮忙练兵的时候，来偷袭西安州，当时百兽也不在，城里一群文官不会打仗啊，就他一个蕃兵能管管事。”

“我连夜骑马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没得救了，那群文官一个两个全跑没影了，就只剩下世寻一个人拿着军令在城头，回想起来世寻也挺可怜，我赶过去的时候他都快疯了。”

见林遥低着头再也不说话，李其殊忍不住用胳膊捅了捅她：“都已经过去了，诶，你别这么伤感啊，我都走出来了你怎么还陷进去了？”

林遥苦笑着摇了摇头，先前她所想的是卫雍为了设计陷害高世寻，因此去女闾挑中了彼时还没赎身的高家娘子，而高参军不幸中招之后则欲杀之而报复，最后难过心头坎而娶了高家娘子，她一度觉得这样的推理是对的。而现如今听李其殊说来，倒更像是卫雍临终托孤，不对，托相好给高世寻，而高为践行承诺而娶妻。

她猜错了，没意思。

一旁的李其殊还在努力张牙舞爪逗她开心，她便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轻轻把头靠在李其殊肩头：“我没事。”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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