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酒后豪言

是夜军营再度欢腾起来，官家向来重文轻武，为防皇权式微，官家以更戍法御军，即镇守京畿的军队需轮番调到地方戍守，便是驻守在各地的将领也不可久居一处，要按令定期调动到别地，像李其殊这种居西疆八余年的已是特例，想来若非是前些年西疆边境常有羌族骚扰，非李其殊不可镇守，官家只怕是早就该把他调回京都了，如今堪堪罚他贬官不足四月，官家便急着派这沈周二人来西安州更戍，将李其殊调回自己眼皮子底下监管着，林遥心想，官家对于将权，未免忧忌过头了。

然而她并没有质疑或是反抗的能力，想来圣旨也要不了多久就该到了，林遥便去营帐，慢慢收拾起周身细软。

她还在整理衣物，李其殊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今天我朋友他们来了，少不了喝酒说浑话，扰了你的清净，就委屈你在这里吃饭吧。”

确实，依着李其殊的性子来看，想必他的那两位好友也不会是什么儒雅之人，但是她觉得那二位即便是再聒噪，应该也比不上鸣沙山的屠户，更何况，为朋友接风洗尘，而她不出席实在是有些无礼，虽然他们的心大可能不会介怀，但林遥自己会觉得无比别扭。

于是她假意诘难道：“怎么，嫌我拿不出手啊？”

李其殊嗤笑出声：“别逗了，要是你还上不了台面，我怕这世上就没人能上台面了。”

说完他悄悄扯了扯林遥的袖子：“这俩熊小子我太熟悉了，只要喝了酒，那嘴巴就跟没遮拦似的，啥都往外蹦，你说我这好不容易才把你追到手，万一他们得罪了你，那我可怎么办。”

林遥心想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以为你能比他们好到哪去啊，我连你都忍得了还能忍不了他们？

她只得好言好语劝着：“你放心吧，我是多随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者说那是你的好友，我无论如何应该去见一面的。”

李其殊拗不过她，便顺从地带她过去。

事实证明沈择良和周扩比李其殊讲规矩多了，席间也未见得言语有多放肆，只不过聊一些军中家常罢了。

林遥便耐心的听他们讲自己更戍至各地时的所见所闻，风土人情。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席间话语似乎也开始放肆起来，话题从先前的山川风景，渐渐变化为天下局势。林遥只听沈择良感慨道：“四郎啊，我之前在北疆的时候，就可想来跟着你了，可惜我爹不同意，他说西羌这边乱的很，要想镇西羌，非得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他可不想我掉脑袋。”

一旁的周扩也说着：“是啊四郎，我是真的羡慕你呀，你说我们从小跟着元叔在靖北军营里面厮混，学刀枪剑戟，学御马变阵，我们学着图啥呀，难道就是为了看着一个河间王吗？还不是想着真的去沙场上跟那群西羌狗痛快淋漓的厮杀一遭，把我们容朝丢的那块地给收回来吗？”

林遥心想他们是真的醉了，都忘了他们口中的众多西羌狗之一正在自己身边坐着呢。

“四郎你真好啊，没有家族的束缚，你爹不管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去干，你都不知道我们在北疆听说你收复陲西十三郡的时候，心里面那热血沸腾的，真想抄家伙就来跟着你一起闯啊！”

李其殊也有了几分微微醉意，他仰天一笑，又给面前二位倒满酒：“兄弟们，别急别急，收复陲西十三郡算什么功绩！你们呀，等我再回这西安州，我李异，”他说着便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林遥怕他摔倒赶紧扶着他胳膊，李其殊便一手抓着她，一手朝西方指过去：“我李异，迟早有一天，要马踏贺兰山，扫平整个西羌，还国土于容朝！”

一时间万籁俱寂，唯有李其殊的声音回荡在山川风月之中，林遥看着眼前人，想起他生辰那日在自己耳畔说过的话：一是收回疆土，二是这一辈子都能欺负你。

晚风吹到林遥脸上，她渐渐清醒下来：“李其殊，你说这些都是认真的吗？”

这是她第一次听李其殊说起自己的抱负，不求横金拖玉，但求金瓯无缺。

“李其殊，”她对身边迷糊着的人正色说道：“你这一世，必将功垂竹帛。”

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助你一臂之力，成就你的凌云壮志。

愿为君身两当铠，无愧此行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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