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新年快乐

元画说完，转身从一个上锁的小柜子里抽出一副书卷来，书卷上的字端庄秀美，满是晋唐小楷的韵味，林遥一眼便认出那是元画的亲笔，曾经在于先生手下习读时候，她便喜好晋唐风骨，每次老师布置抄书的功课，她都是差遣元画帮她抄的，是以在她远赴西戎之前，自己同元画的字迹算得上是完全一样，再细细看过去，只见书卷上写着四句话：举泰山以为肉，倾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竹以为笛，斩泗滨之梓以为筝。

这几句话出自与吴季重书，她自然是知道的，元画拿着那支还未装裱的书卷，忽然扬手将其丢到了火盆里。

“我以后就把他忘了。”元画喃喃自语。

林遥拍拍元画的肩膀：“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还有我给你撑腰呢。”

元画嫌弃的看了林遥一眼，心中说着就你这无权无势的小样还给我撑腰，嘴上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关于宜都公主的智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待所有过往都烧为灰烬，林遥拉着元画出门，小竹子便蹦蹦跳跳的迎上来：“开饭开饭！我今天差不多把整个汴梁内城都给跑过一道，累死啦！”林遥想想好像也是，这小孩从一早上就被安排跑来跑去的，都没停过，这主仆两人，当真都是劳碌的命。

元画家中灯烛荧煌，是林遥在千佛洞里呆多久都无以得见的景象，遥想当年她孤身去国，那时的郑国还是百废待兴，将将平息河间王的叛乱，西戎还虎视眈眈，其欲逐逐，逢年百姓们连一件新衣都做不起，遑论爆竹烟花。

如今是真的难得，李其殊可以镇西疆，中宸之上也好歹算是一派清阳曜灵之势，家家户户都赶上了时和岁丰的好光景。

这般休明盛世，才是老师口中那个东风入律的郑国。

因是过年，元画难得的给她倒了浅浅一杯冻醪，林遥抬手同他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小竹子看在眼里，忍不住伸手也想分得一杯，元画一筷子敲在他手上：“小孩子喝这么烈的做什么？”说着给他调一盉玄酒。

林遥微微有些醉意，便想到曾经在北疆暂住的那些日子，北疆男儿向来豪放不羁，哪像她和元画这般绳趋尺步，在小竹子这个年纪，李其殊只怕是都能满饮三大白了吧？

小竹子叼着酒杯，眉眼如林间春色一般鲜活飞扬：“阿遥姐姐，今年有你真的是太好了，大人终于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过年了。”小孩子言语恳切，林遥笑着往他碗中夹了个鸡腿：“不是有我真好，很久以前我跟你家大人一起过年的时候啊，也是孤苦伶仃的，今年不一样，是因为你在这里呀。”

元画便接过话：“是啊，我就记得当时不什么清明端午中秋重阳，都是咱们一起过，那时候你阿遥姐姐人懒不喜欢出门，这节日过的跟没过一样。”

林遥皱皱眉头笑道：“你瞎说，我没跟你一起过清明好吧？”

元画手指在桌面上急促点几下：“对对对，年年清明节你都去被送到北疆去了哈哈哈，去沃酹一群你都不认识的人哈哈哈哈。”

“那时候是真的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每年清明节北疆必下雨，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出门，结果回回都被别人拉着出去，那下了雨的泥路比敦煌的沙路还烦人，我真的是，哎。”

元画靠在太师椅上，形迹不羁：“说什么别人呐，你直接说李其殊的名字得了呗，除了他一天天的拉着你到处跑，那北疆其他人也懒得搭理你啊。”

林遥不服气：“我可求求他跟别人一样少搭理搭理我，本来在半山腰祭奠就完事了，他非得拉着我上山顶，说什么山顶上的风景好，谁想看风景啊，我腿都要走断了。”

“笑死，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讨厌他呢，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啊，只要李其殊夜值，就大街小巷的给他买吃的要送到殿前司去，自己不好意思送吧，还让我家小竹子跑路。”

林遥真的说不过元画了，索性塞一个雪梨酥到他嘴里：“少说点话吧你！”

两人说话间，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小竹子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新年啦！我去点爆竹！”小竹子说着，便从香炉里随手抓一根燃香，冲向门外。

林遥看了一眼元画，将早已准备好的茶盏放到他面前：“画画，新年快乐。”

元画看着眼前的姑娘，除了比十五岁时丑了一点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眉眼温和，一样的巧笑倩兮，一样的，每年都给他准备礼物。

门外爆竹声响起，千家万户此时此刻都在迎接新春的到来，元画就在满天喧嚣里，小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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