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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却道黄昏寂(三)

小说:帝宫痕作者:十月青字数:3327字更新时间 : 2021-12-31 04:5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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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渐明白萧雪是个厉害主子,外表虽是一面柔弱,内里却是不能招惹。而今想来,更是要尽心伺候,不敢怠慢。

过罢,锦樱回去将此事告诉了众丫头们,皆是欢喜极了,待备好了架势,次日就于此地兴起了学堂。

一晃半月又去,萧雪教她们读书识字,很是用心,一众小丫头们,也都沉心了下来,已将萧雪视为天大的主子,自是感激又佩服。

许是读书识字让人心气平和了起来,前些时候还是惹事不断,一帮小丫头们这阵子也不闹腾,更不嚼人是非,跟着好主子,是连脾气秉性都变了。

让萧雪看在眼中,实乃出乎她所料,却也点头称赞。

当中是有锦樱大半功劳,更是由于在这里的日子长久了,同锦樱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不觉日子难熬,一帮丫头们渐渐能看会写,也到了来年春。

“娘娘,今儿天晴的好,不冷不热的,不如外头走走去。”锦樱过来唤她出去,萧雪道:“你们外头玩去,总还要来带着我一起。”

说着,就起了身,锦樱笑着前头带路,二人就往园子里去。

路上正走着,锦樱回头来瞧她,只是笑着,不曾言语。萧雪很是纳闷,就问了:“你这丫头,到底在笑些什么?”

锦樱规规矩矩道:“回娘娘,是为了娘娘这些日子气色好,那帮丫头们也懂事了起来,故此觉着日子顺心极了,才是打从心底里,藏不住了笑意。”

说着便往那园中指去,就见枝头热闹,粉彩锦簇,闹得春意动人。她们眼中的主子更是独占了满园子的眼光,比着花儿更不够瞧,如何让锦樱不笑呢,当真是神情舒坦,从来了这地方起,还是头一回。

萧雪渐是低了头,只顾着往前头去了,也未多言。

不错,养了许多时日,这地方虽是比不得宫里,却也足够。再者,离了宫中便没了顾虑,萧雪倒也明白,如今她困在此地,不如就此都放了,落得自在也好。

锦樱笑着在后跟上,心下暗自想着,过不了多久,娘娘恐怕就要回宫去了,皇上怎会放娘娘长久在此,应是不能够。

多少她也能猜测出,定是皇上生了娘娘的气,娘娘又是个倔脾气的,不肯服软,皇上这才一怒之下放娘娘来此。一旦是皇上消了气,娘娘迟早是要回去的。

想到此处,锦樱不免又难受了起来,要是娘娘回宫去了,何时能见呢。只怕这辈子一别后,不会相见了,眼中突然就酸涩了,便也无心赏花,闷声跟在后头,一时心绪难解。

待从园中回去,老先生已候多时,“还不到时日,先生怎来得这样早。”说着,又是施礼。

多亏是老先生费心调养,原本是破败身子骨,如今倒也有了起色。萧雪心中感激,却不甚明白,先生究竟是奉了谁的命,才来了此地,只怕不会是他。

锦樱忙在前头将其迎进屋内,又唤旁人过来伺候。先生摆手,只道:“你这丫头,当真坐得住。哪里是来的早了,有人还嫌老夫腿脚懒了,整日催促着,他啊,人在别处,心早就跟着你这丫头来了此地。”

有人是谁,不必让老先生说透了,萧雪已红了脸,他的人也好,他的心也罢,总归她看不得,便不是他。

点透不说破,先生照旧替她诊脉,末了道:“身子养好了,老夫也能交差去喽。”

虽说是养好了,仍有一重心病难医,她也知,并非是病症,是心魔难缠,让她放不得而已。

前去送了先生外去,她问:“先生往后可会再来?”

“但凡老夫过来,便是你这丫头又遭了罪,何故盼着老夫过来。”一番玩笑,萧雪也明白先生苦心,又道:“倘若如此,今日一别,我只当忘了先生。”

“忘了老夫不要紧,远处还有一人在等你,千万别忘了。”

萧雪沉吟良久,一双眸子暗暗泛了光,她垂眸,“他,可好?”

“唉。”老先生长叹一声,“你二人,这又是何苦。他也曾问过,你又是这般,偏来为难老夫。”

“先生所言的是,我不问了。”她唤锦樱过来送先生出去,自己转身就要走。

一顿别扭样儿,让人看在眼里又气又好笑,“罢了罢了,老夫告诉你就是了,省得你们二人空折磨。”于是将他近来种种道来,萧雪站在原处,依旧是垂眸,只是耳中仔细听着,愈发皱起了眉头。

“依老夫看来,皇上这是变了性情,许是你这丫头的原故。冷冷清清的才是不好,要是你能在皇上跟前闹一场,尚且还有余地,可你不肯,皇上也端着,你二人啊,同是一个模子。”

“先生又在说笑,此事并非是我闹他一场,便能罢休了的。”萧雪如何不清楚,只是耽搁了太久,留到今日,谁也没了心力再去纠缠。

她还有话,却不知从何开口,心上闷闷的,过会儿仍是让锦樱送了先生去。自己回了房中,直到天黑一声不吭的,让锦樱急得打转。

往后数日,萧雪都是这般,看不出哪里不好,却也说不得哪里好,锦樱一旁着急,却无半点儿法子。萧雪来了行宫的这些日子,她看在眼里,自然明白。然从前萧雪在宫中的情形,她一概不知,又无处寻问。

眼见着娘娘又如同刚来时一般,锦樱猜测定是娘娘又念及宫中,割舍不下才会如此。一天天过罢,纵是日子平静,锦樱总是觉着不同往常了,心上极不安稳。

“你去瞧瞧,外头是怎么了。”一帮丫头们在外叽喳,闹得动静不小,她们在房中便是听得。

锦樱忙出来问,一问不当紧,果真是出了大事。

“回娘娘,是外头传了消息来,说是..”她面色有难,而今也乱了分寸。

萧雪道:“你且说就是。”她想着无非就是谁的闲言,从外头飘了来,不知又是哪宫的主子。是谁又与她何干,早已懒得去猜,闲言碎语绕来绕去,还不是一个样儿。

“说是皇上亲自带兵..”

锦樱与她道来,她已是双耳如震,听得不清了。原来这仗还是要打,她又算得什么,本以为她离了江都,来了他左右,天下便可安定。

如今看来,倒是她太过糊涂!既然他有心吞了天下,带兵南去,算不得稀奇,萧雪极力稳住了心神,那二哥呢,二哥如今又在何处。

忽而她起身,冷笑不止,难道萧家人活该被算计,家中失去了一个她还不够,她不敢往最坏处想。

可惜地方偏远,消息来的少且慢,一连等了三日,仍是不见动静。萧雪只好私下打发人外去探听,不过遣人去了仍是等了数日不得消息。

“娘娘您别急,许是路上耽搁了,已是去了多时,按道理说来,这一两日也该回来。”锦樱一旁劝着,实则她捏了把汗,战事一旦起了,娘娘回宫之事怕是更难。

萧雪哪里知道锦樱心中所想,她是不愿回宫去,可怜那丫头一味替她打算。她身为主子不错,着实是个窝囊主子,护不得自己周全,也护不得萧家无恙。

当天夜里,仍是不见有人回,她已坐立难安,速速回了里屋去,收拾了些细软,吩咐锦樱:“你只管告诉她们,我身子不好,需得静养些时日,身边只留你一人,无需她们来伺候。”

“娘娘这是..”

锦樱前头拦着不让她走,是坏了规矩,她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哭道:“外头已是乱了,娘娘一个人能往哪里去,娘娘听奴婢一句,暂且等等罢。”

她岂能不知如今外头情形难测,是打定了主意,留在此地苦等,终究不是法子,“锦樱..你莫怕,外头虽是险恶,却不敌宫中半分。”

那丫头哭着摇头,就是不肯让她离去,啜泣道:“宫中再险,娘娘身旁还有着我们,娘娘这下出了外去,身边一人也无,是让我们这些奴才提心吊胆,恨不能替主子受罪去。”

说着淌泪不止,让萧雪看在眼中也不好受,锦樱又跪地相求,“要是娘娘执意要离开,只求娘娘带上奴婢..”

此番前去,还不知是福是祸,她怎能连累这丫头一同去冒险,于是呵斥道:“不许你胡言乱语!我不过去去就回,你这般不舍,倒像是我一去不回了。”锦樱才是止了泪,红着眼圈,委屈极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早些回来就是。”

萧雪不忍再去瞧她,别过脸儿去,这就要走。

“娘娘..”锦樱在后仍是跪着不起,空唤了一声,见娘娘当真是走了,已是失魂落魄,她不埋怨娘娘狠心,不肯带上她一起,只会是为了她好。

一番打点,萧雪顺当来了外头,夜深路远,好在附近地形她已了然,等着到了前头镇上,便可雇辆马车。为了省时只好挑些偏僻小路去,萧雪大着胆子,一路上不敢回头,快速往前而去。

行了一阵子,就听得后头似乎有声响,萧雪心上一咯噔,撒腿就跑了起来。任凭是心上乱跳,腿脚发麻,仍不敢停下,沉着步子只顾着往前头跑。越是她急着要躲开,身后跟着的更是急切。

眼见着前头就要出了林子,萧雪狠狠咬牙,又快了步子,心下虽惊,却不似方才惧怕。后头闷声一声大响,萧雪不敢回头望,更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正思量之际,听得有人道:“娘娘!是我!”

一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萧雪喘着大气,这才回过头来,细看之下,果真是锦樱。

一跟头摔得结实,趴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萧雪又扭转回来扶她起身。锦樱疼得咧嘴,却是笑道:“娘娘..您可别怪罪于我..奴婢是迫不得已才偷偷跟了出来。”

“可是摔着哪里了,要不要紧?”

“奴婢皮糙肉厚,不过摔了一跟头,不碍事。”

虽是气她莽撞,萧雪倒也心疼,连忙问过,又动了动她的腿脚,见都无碍这才放心。

待二人出了林子,萧雪一路上冷着脸,让锦樱一面肉疼,一面揣不准她的心思,自是忐忑万分,要比那一跟头摔得厉害。

见主子无话,她更是不敢造次,萧雪实则是要打发她回去,锦樱跟小尾巴似的,就是跟着她不放开,萧雪这才为难。

闷声到了镇上,寻了由头就要撵她回去,哪知方才说道半句,锦樱又是哭了起来,哭声也闷闷的,就是不肯走。

萧雪拿她毫无办法,只得点头让她一同,锦樱这才破涕为笑。二人暂且将女儿身掩藏,皆是男儿打扮,萧雪前去雇了车马,不在此地停留,匆忙往南而去。

日夜兼行,马疲人乏,萧雪已是心急如焚,待行至半途,眼见着马儿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好又寻了地方,换了车马,不曾歇息,就要接着赶路。

锦樱一旁道:“娘娘好歹歇歇罢,这样下去不等到了地方,身子便是撑不住了。”

苦劝了许久,萧雪只道:“前头找个驿馆,只需歇息半日。”

二人来了驿馆,要了间上房,锦樱倒头就睡去了,萧雪十足困倦,一双眸子罕见透亮,同面上的疲乏格格不入。身子虽乏,她的脑袋里,心坎中,近乎透明的清澈。

此仗来得这般匆忙,是他为了天下,或是为了心下不甘愿。无论出自何意,战事已起,只怕是无可挽回。

短短数个时辰,她已掠过百般念头,不待她想明白,带着锦樱又要赶路去。

馆驿外一阵闹,聚了周遭闲人,纷纷议论,萧雪步子急,听得有人道:“败了,败了..”

当即问去:“谁败了?”

众人打量她们是公子哥儿,便笑讽道:“敢情二位还不知,皇上在芜城败了..”

有人接着道:“我可听人说了,此仗早晚必败。”

余下众人皆惊恐,“可不能胡言乱语,你从何处听来,要是传了出去,便是罪过..”

此人低声道:“你们可知宫中有个贵妃娘娘,这位娘娘是大有来头,我听人说了,她是个妖女化身,专门是来祸乱天下,放着这样的女子在皇帝身边,这仗啊!便是必败无疑。”

萧雪不再听,锁眉敛神前头上了马车,速速离开了此地。

“娘娘为何不让我来教训他们!”锦樱气不过,平白无故又让娘娘受了委屈,过了半晌,仍是不见气消。

“赶路就是。”

如此言论,素来她听得多了,倒也见怪不怪,谈不上动气,至于有些好笑,他们从何得来她是妖女。宫里的那些个人儿,不仅是要在宫闱当中散播她的恶名,连外头也不肯放过。

莫非是让天下人皆知她为妖女变幻人形,才肯罢休。

思及此,她不由浅笑,骂名缠身,可曾在乎过。从前不曾,往后也无需费心,心上只悬着两字而已,败了,瞧她赶得这样急,还是晚了一步。

即刻起,更是不敢耽误,几乎是豁命赶到了芜城外。几番转折总算看见了行营,来了大营外才算作是险境临前,从前那些困苦都不做数了。

头一遭,是如何进得营中去。她瞒着身份前来,定是要瞒到底,无了身份之利,可还有别的法子。

“娘娘,干脆直接闯进去!”

锦樱一旁出谋划策,正盘算着如何闯门,萧雪苦笑道:“倘若去闯,你我还未进,便会被刀剑斩于门前,如此你可还敢。”

闻此,锦樱讪讪作罢,只得萧雪再想法子。

一队轻骑扬尘而来,就到了营外,领先的不是旁人正是小黑。萧雪瞧见了他,小黑正巧也一眼认出了她来,忙翻身下马,来了她跟前,他不料怎会在此地,这般相见,是要落了泪。

萧雪朝他使了眼色,小黑领会她意,暂且是省了规矩,她低声道:“我来见他,还望黑大人带我二人前去。”

“这是自然,只是娘娘来的这样不巧..”

彼时萧雪未曾懂得他是何意,只以为是来的晚了,又赶上他吃了败仗,定是怒气不消。小黑也不多言,他道:“还请娘娘随卑职一道。”

营外守门之人见小黑带二人前来,犯起了嘀咕,于是道:“早就瞧见他二人在外鬼鬼祟祟了多时,竟是黑大人的人,否则便是不轻饶。”

小黑笑道:“还不快些开门。”萧雪随之进了行营,小黑收了笑脸,领着往里头去。

素来小黑行事最是痛快磊落,偏这会儿不然,前头领着是扭扭绕绕只管避着。

“黑大人有话直接便是了,何故绕了远路,要是他不肯见我,我这就回去,也省得让黑大人费心难为。”

萧雪站定,责问于他,小黑仍是支吾,往后瞧了眼锦樱,“这位是?”

“她是行宫里的小丫头,黑大人但说无妨。”

小黑正是瞧她,锦樱也在暗中打量,两人眼光便是汇到了一处。锦樱想着,此人她是认得的,总在皇上跟前伺候,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也远远见过数回。

这丫头很是面熟,小黑却想不起来是在何处打过照面,又为了娘娘来此,更是无心旁人,速速收了眼光,他道:“既然如此,卑职直说便是。”

更是压低了声量,小心道:“娘娘可知皇上前日亲自出征,势必要攻下芜城,这芜城本就是易守难攻,可皇上执意要夺此地,倘若是按着从前打法,我军定胜。哪知曜军使诈,一来皇上是有轻敌之失,二来,曜军声势甚猛,出手亦凶。又加之我军连日疲乏,不得休整而临苦战,这便败了。”

“怎会如此..”萧雪喃喃自语,眉心锁得又深了。

她问:“皇上呢?他如今在何处?”吃了败仗的滋味,恐怕不好受,两人虽是生了间隙,又时隔多时不得相见,萧雪这会儿听小黑如此说来,心底的挂念又多了一重。

“皇上..”

萧雪还在等他开口,此番当真是让小黑挠心,倘若将此事和盘托出,岂止是难为,是要了他的命!

“黑大人?”萧雪唤他,小黑也只是陪笑,半句不敢言语。

“到底发生了何事?黑大人要是不说,我只好自己前去问他。”

故作生气了,萧雪使起小性儿来,说罢就要问去。

“这可使不得!”

小黑跳到前头去拦,额上青筋暴突,又是道:“娘娘这时候去了,我这脑袋就保不住了..”萧雪笑他言重了,小黑哪里还笑得出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道:“娘娘在此等等罢,我去让元景来,他脸皮厚,让他告诉娘娘就是。”

前去找了元景,将此事说来,元景咬牙道:“你不敢讲,就来折腾我!”

“谁让你脸皮厚..”

“你!”

二人顾不得争斗,呛声了两句,一下子都冷了脸面。

要是儿戏倒也罢了,谁去告诉娘娘也都无妨,这下子已是将天捅开了半个窟窿,该如何收场。那始作俑者还在外头潇洒,一旦想起风隐来,元景只剩恨得牙痒!

商议过罢,由小黑领着,元景他人已是来了。

萧雪让他省了规矩,不知他二人究竟为何,拖延了半晌,依旧滴水不漏。

“你二人要瞒到何时去!”

见她动怒,元景才道:“是皇上受了伤,这会儿还昏沉着,娘娘知道了,免不得要伤心,故此不敢告诉。”

“怎会受了伤..”

元景趁势又道:“娘娘莫要难受,好在不曾伤到要紧地方,虽是伤及了皮肉,太医说是只需静养些时日。娘娘有所不知,自打娘娘离了宫去,皇上已是忧思过度,如今娘娘来了,倒是不如不相见的好。”

“不相见..”

萧雪忍泪,念着不相见,良久才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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