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愿（二）这才是精彩又有意思的麦

测试服办室中, 主管望着回传的画面，闭目沉思一阵。

很狡猾的条件。

这个代号江舫的人类，虽至今知高维的存在，但他恐怕已经触及到了真相的边缘。

高维在原有的废弃副本上、接管了《万有引力》作为世界观基础, 构建了大型的副本世界。

江舫则是根据断完善的游戏系统, 猜测到《万有引力》会就此终结。

它的游戏版图必会扩大, 最终会扩展到普通人类身上。

是他把话说得极为圆滑, 字里行，就是既拒绝被投入其他的游戏之中, 单为《万有引力》做测试，决离开这片他已经熟悉了基本规则的游戏圈, 又要他们把南舟带回他的身边, 和他完成一场必的“重逢”。

可这小聪明又有什么用呢？

彼时，这位主管先生并觉得江舫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看到的是一只蚂蚁, 知死活地摆着触角, 叫嚣着要和他们搏斗。

如果风车有生命, 看举着破烂长矛要与它搏斗的堂吉诃德，恐怕也是和这位主管先生一样的心情。

……可笑。

与坦望向自己、丝毫觉自身滑稽的江舫，主管先生突产生了一个有趣的想。

他对自己手下的研究员们说：“有一个主意。”

主管眯起眸光，语气显是深深陶醉自己妙手偶得的奇思了。

……

南舟的身躯无所凭依, 飘『荡』摇曳, 仿佛是在疏朗的银河辉光中进行一场无目的的放舟。

他的思绪也和身体一样, 在广阔的天地开出一片浮萍。

但南舟总觉得, 有一根思绪的线牵绊着他，始终肯放他彻底的自由。

在察觉到根线的存在意义之前，他就率先呢喃出声：“舫哥……”

这一声自语，让他乍幻梦中跌落, 重重往下一堕，身躯霎时地上弹起。

一棵树，一片旷野，以及一滩熟烂透红的夕阳。

他这边的景象，与江舫边的一模一样。

但这里没有江舫，只有他孤身一人。

南舟抬手抚了抚胸。

血迹尚新鲜温热，可胸的疼痛已经消失。这是件事。

在他失去知觉前，劣质的弹片已经在他的内脏内『揉』开，随着血管和肌肉运动，切割开了他身体脏器的每一处。

突，一个小而温热的身体猛地跳上了他的肩膀，惊喜交集地“唧”了一声。

南舟没能弄清眼前的情况，但还是主动『摸』了『摸』他额顶的绒『毛』。

“……南极星？”

南极星是跟着江舫同步回到教堂的。

他认为江舫很快会把南舟带出来，所以他警醒地守在了面，做了小小的警卫员，想要弥补自己这几天贪睡贪玩惹出的祸。

后来，江舫的确出现了。

……但却带着南舟的尸身。

还没等南极星这梦魇一样的惊痛中回过来，江舫便开始对天空自言自语，状似疯癫。

奇异的是，随着他的话语，江舫的身形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

在江舫无端消失后，南极星才跌跌撞撞地逃下树，一路横冲直撞而来，没头没脑地撞上了南舟尚温热的身体。

他恍惚地蹲在南舟身旁，举起小爪子，轻轻『摸』『摸』他的脸。

细小的爪尖很快被鲜血渍染。

而南舟没有任何要回应他的意思。

一股迟钝又陌生的疼痛席卷了南极星的心脏。

这种疼痛让他陷入了狂态。

他狠咬着南舟的袖，猛力甩了甩脑袋，试图将他唤醒。

——许你睡！起来！

南舟却动也动。

他再在自己吵他睡觉时，闭着眼睛，用食指去弹他的脑门了。

南极星眼泪汪汪地咬着他的袖、六无主时，一股无可违抗的力量，把南舟连带着南极星，拽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

在安慰了险些应激的南极星后，南舟扶着树，试图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烂番茄一样的天空，一双眼皮霍弹开，『露』出了巨大的瞳孔。

在这盛大的视觉奇观背后，是手握扬声器的主管先生。

他用清的嗓子，悠悠道：“南舟先生，恭喜你走到这里。你有机会领取一次心愿奖励。”

南舟疑『惑』地皱起了眉『毛』。

面对如此天降运，他虚心提问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

主管先生：“……”

南舟的反应过平淡，可以说没有取悦到他。

按理说，死里逃生，又获得一次许愿的机会，都该先赶快抓住，再问其他吧？

过主管先生并气馁。

他的上帝视角，足够他编出似模似样的谎言。

“因为江舫救了你。他和角『色』人物基思牧师做了同样的事情，他召唤了恶魔艾米，把自己的生命力无偿让渡给了你。恭喜，南舟先生，你成为了唯一的通关者。”

南舟低下了头。

主管先生把镜头对准了南舟，渴望看到他脸上的惊惶、挫败和痛苦，并期待着自己循循善诱后的结果。

南舟的愧疚，一定会驱使他做出自己想要的个选择。

这样，占尽主动权的自己，才向他提出个富有创意的“代价”。

南极星听他放屁，急得“唧唧”『乱』叫。

——他胡说八道！江舫明明是自行消失的！

十数秒后，南舟抬起了头。

他平静道：“你说谎。死得很快，他根本来及。再说，如果他这样做，他现在就该在的身体里。”

主管先生：“……”

还没等他想下一套说辞，就听南舟清清冷冷地开询问：“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

主管先生强起精，冷下了声音：“……你有什么愿望吗？”

南舟开就说：“想要所有队员都回到的身边。”

“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为什么要付出代价？”南舟反问，“你说是活到最后一个的人，享有奖励。既是奖励，为什么要有代价？”

主管先生高傲道：“很抱歉告知你，你的心愿并没么值钱。你最多只能交换单数的人命，而且，就算是要换回一个人，你也必须支付一定的代价，来填补这中的差额。”

南舟：“这样。”

南舟：“你为什么要管强买强卖叫奖励呢？”

主管先生鼻子里淡淡地哼了一声。

实际上，他已经很高兴了。

他们所在的文明，创造了地球和这片浩瀚的宇宙星系。

他们是地球的造物主，而南舟是低等生物笔下诞生出的低等生物，是至卑贱的东西。

谁会把这样低等的npc当做可以平起平坐、讨价还价的对象呢？

主管先生说：“你可以做。”

南舟耸耸肩：“你也没有给别的选择。”

“想要舫哥回到身边。”在确认对来者善后，南舟仍没有丝毫停顿，更换了自己的愿望，并问，“你想要什么代价？”

……终引入主题了。

主管先生轻笑一声：“想要你的记忆。……放心，其他的动分毫，只要你和江舫相关的所有记忆。”

这下，南舟是真的诧异了：“为什么？”

主管先生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们一直对你很感兴趣。你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一个具备任何情感回应的封闭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是怎么会产生感情？所以，你和江舫相关的记忆，对们来说具有相当的研究价值。”

南舟合理怀疑道：“可是，如果你消除了关舫哥的全部记忆，等同将忘记这段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许愿本身。你如果反悔，该怎么办？”

主管先生：“……”

他如果有肺的话，大概现在已经炸了。

现在，江舫的愿望已经成真。

他们在生死边缘，把南舟捡了回来。

他来诓骗南舟，属典型的空手套白狼。

但他还屑去愚弄一只小白鼠。

他只是想让游戏变得有趣一点，可南舟的反应，让他恨得把这个人重新弄死算了。

主管先生拒绝回答南舟的问题。

而南舟久等到回音，便埋下头去，静静沉思。

他并相信这个半途冒出的怪眼。

再说，如果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和江舫再，自己依是真实的人，“再”这件事，是否值得？

很快，南舟得出了他的答案。

……押上一切，能再他一面，又怎么能说值得。

“。”他说，“，用的记忆，交换和他再次遇的机会。”

他补充道：“要尽快。”

双怪眼因为得逞，笑得微微眯了起来：“的。交易成功。”

南舟靠着树，轻轻坐了下来。

他没有趁着这最后的时，去复盘温习自己遇江舫后的所有记忆。

他望向了自己的手腕，脑中浮现出江舫次带他去“纸金”酒吧时的场景。

时，他表示，自己喜欢dj手臂上纹绣的蓝闪蝶。

江舫告诉他，很疼，所有的图案，都要用带墨的小针一点点刺出来。

他在自己的右手腕上画了一只蝶蛹，并祝祷道：“南舟，等遇到你真喜欢的人，它才会变成蝴蝶。”

……

现在，此时此刻。

南舟蘸着自己衣襟上还未干的血，在右手手腕上绘制了一只蝴蝶。

他把头仰靠到坚硬的树皮上，在心底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蝴蝶呢？”

……他其实早就变成蝴蝶了。

在江舫身边的时候，握着他的手的时候，睡在他身边的时候，南舟只感觉像是有一整个蝴蝶的巢『穴』，在他的胃部里过着一个绚烂的春天。

而在他的思绪陷入浪漫的遐想中时，一团解析过后的数据，缓缓他脑中拔根而起。

属江舫的形影，则在南舟的记忆中缓缓下沉。

提取记忆的过程偏繁杂。

高维人要先将南舟的部分记忆进行编码，有序筛出他的大脑，经过《万有引力》这层低等级的数据网络后，才能提纯出更高维度的数据。

南极星在躁动过后，也安静了下来。

他一直静守在南舟身边，知在思考什么。

而当完整的数据团脱出南舟、开始进行优化时，南极星突有了动作。

他极力扑冲过去，小小的身形闪过了闪着绮光的光团，扑了个空后，它像是一架失控的滑翔机，狼狈至极地栽到了地上，连滚了几圈，腾起了一小团尘雾。

谁也知道，这高维人眼中绝对的低等生物看似徒劳笑的一扑一冲，在瞬息之，运用它数据生物的能力，复刻了段被提取的记忆，并把自己决绝地一切为二。

一半带着南舟的记忆，带着暴戾、冷淡的自己，闯入了数据的『乱』流，把自己蛰伏了起来。

另一半的他则留在了南舟身边。

明明摔得七荤八素，却为他保留了全部的温柔和忠诚。

小小蜜袋鼯的奇幻冒险，就此展开。

但此时，谁都知道他付出了什么。

就连南舟也知道。

当怪眼闭合起来后，南舟茫地坐在恢复了常的旷野之中，看看天，看看南极星，看看自己。

他想，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舟记得，久无玩造访的永无镇里忽来了一群人。

而他坐在这群人躲藏的房屋顶上，追着自己掉落的苹果，跳上了阳台。

南舟『摸』遍了身上的角角落落，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能够提醒、启发他的东西。

在愿望交易达成的瞬，他的系统便被没收，浑身上下，除了衣物，片甲存。

他只剩下一只昏『迷』的南极星，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

他把南极星揣在了怀里，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没有人迹，徒留风声，像极了他此刻空旷惶的心境。

……只有腕上的血蝴蝶在提醒他，他应该经历了一段寻常的冒险。

南舟呆望着腕上干涸的血迹。

血迹干过后，会脱落。

在巨大的『迷』茫和安中，南舟本能地想要保留下它。

在他睁开眼后，这是他看到的第一样属原本的自己的东西。

它看起来，真像一个信物。

……一只来历明的蝴蝶。

一段来历明的爱情。

他低下头，领处上取下一枚金『色』的领针。

他记得在哪里听到过，用针头淬墨，可以做一个漂亮的刺青。

可究竟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南舟已忘怀。

他只是想要一只永恒的蝴蝶，能长久地提醒他，他曾经历过一场漫长的、奇特的冒险。

江舫和南舟，在他们相遇的中继站里等待。

他们背靠着同一棵树的东西两侧，各自而坐。

明明是同一个场景中，却在全同的时空。

在东边树下的江舫闭上眼睛，任长风吹『乱』他散开的银发。

西边树下的南舟在被拔除记忆后，思维混沌，精恍惚，只有一点若有若无的信念支撑着他，在自己经富集的手腕上，刺下了5127针。

一只硬币大小的黑『色』蝴蝶，在他腕上展翅欲飞。

他与他坐在同一棵树下，蔓也纠缠，根也缠绕。

他们彼此却都知晓。

……

手握南舟的记忆，主管先生志得意满。

虽过程稍有曲折，在结果是圆满的。

他得意地向两个手下炫耀自己的博学：“他们两个，像像部经典的悲剧《麦琪的礼物》？”

最近也在研究地球文化的研究员a想要否定上司的意。

在他看来，《麦琪的礼物》并是悲剧。

但他想了想，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另一位研究员b对地球文学甚了解，奇询问：“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没什么，值得花时去阅读，一对蠢货的故事而已。一对贫穷的夫妻想要送给对礼物，却根本张嘴问对需要什么，导致了一个愚蠢的结果。”

主管先生用一种极讽刺的厌恶吻道：“也知道是什么低等生物，会把这样的故事当做经典。”

研究员a试图岔开话题：“们要怎么满足江舫的愿望，把他也变成光魅吗？”

主管先生直接反问：“你是蠢货吗？”

傻子才会再制造一只光魅出来。

光魅这种npc，缺点明显，但在非月圆之夜的时候，管是体能、反应力，都堪称bug。

他们何必要再制造出一只怪物来？

主管先生说：“既江舫他要‘相同的生命形式’，就给他一个人形npc的身份就。”

研究员b询问：“么，他们的相遇要怎么安排？”

主管先生：“等到式开服后，把他们安排在后半程入场，确保他们没有争夺区服第一的机会。后，再给他们一个有趣的试炼副本。”

他笑嘻嘻地把玩着掌心南舟的记忆，像皮球似的捏了几下柔软灰『色』的光团，便随手扔进了数据垃圾站，任段宝贵的记忆，被绞杀在垃圾站的『乱』流中。

“他们两个是都喜欢卖弄聪明吗？”他嘲弄地冷笑道，“，给他们这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

“南舟现在没有关江舫的任何记忆，记忆抽离也对他的精造成了严重的伤害，除非脱离个地，这种影响才会消失。”

“所以，等式开服、进入副本后，对南舟来说，他就是地在小镇里待着，突空降到了这个地。”

主管先生兴奋地比划起来：“到时候，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需要限时，需要玩彼此怀疑、彼此攻击的环节，需要一个猜错即死的赌命游戏——南舟如果真的够聪明，他一定会发现，江舫和他一样，也是一个‘来者’。”

“南舟就会亲自送江舫去死。”

“想想看，江舫放弃自己的身份，救了南舟；南舟也为了救他，放弃了自己的记忆。结果，在他们相遇的第一面，南舟就杀了江舫——”

主管先生为自己这个天才的想倾倒，掷地有声，眉飞『色』舞：“这才是精彩又有意思的‘麦琪的礼物’啊，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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