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蚂蚁（十六）要杀你,得让我亲自来

“南舟”难得集中精神, 什么都不去想，看一眼｛江舫｝，便以月为灯，纸上补全一笔光影。

他努力想象着和他、和【南舟】一起走太阳样子。

｛江舫｝则静静望着“南舟”。

月『色』正浓, 粼粼月『色』如流, 打他眉骨上, 让他有种想要伸手去轻轻替他擦拂冲动。

他搭放屋瓦上手指只是稍稍蜷曲了几, 摩挲出细微声响后，便自行作罢。

画作只需寥寥几笔即功收尾。

“南舟”眼看还有分钟左右时间, 也不再那么匆忙，问他：“你想再去看看谁吗？”

他指是｛南舟｝。

【南舟】会去见他【江舫】, 他以为｛江舫｝也会如此。

｛江舫｝却并没有动身意思。

“南舟”有些诧异, 抬头看他。

“你之说得对。”他平静地剖白了他心境，“怕他也是怪物。所以从不晚上见他。”

“他时候救过、收留过, 也老老实实活了这些年。如果他是怪物, 他就是杀了父母怪物中一员, 们两清了；如果他不是，也保护了他这么年……们也还是两清了。”

“南舟”没想｛江舫｝会这样说，诧异道：“以为你……”

｛江舫｝接口：“……喜欢他？”

“南舟”困『惑』地点点头。

每个江舫都该有一个南舟，对这一点, 他一直深信不疑。

更何况, ｛江舫｝很乎｛南舟｝。

以为自己是他时, ｛江舫｝差点发疯, 起了和他同归于尽念头。

后来，他还不允许自己用｛南舟｝声音发出呻·『吟』……

｛江舫｝早把他心里转着诸般念头猜了个透。

“乎他，因为只有他。如果这个界上能亲近东只剩一只猫，或者一个人偶, 你也会意它。”

｛江舫｝定定望着他，道：“……谁会喜欢上一个假人？”

“南舟”心中微悸，一点怜悯顿生。

“南舟”镇里孤身度过了23年，期间有少孤独苦恼，自不用说。

不过，因为自愿变了“光魅”，他至少不用束手以待宰割。

｛江舫｝因为父母死于怪物，绝不肯允许自己与怪物为伍，与光魅“同流合污”，所以这些年，他夹缝中挣扎求生，又要比自己、比【南舟】都辛苦得了。

｛江舫｝则“南舟”发呆时，看准了他，并咽了一句未出口话。

……是一模一样一张脸，是，他知道，那是很不一样。

“南舟”做了收尾工作，把画画给他看。

｛江舫｝表现得兴趣不大，接过来，本打算草草浏览一遍便罢。

但发现画中人情态和自己相似时，他心脏还是跳重了几记。

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把画卷，还给了“南舟”，同时矜持扼要地表示了赞许：“挺。”

“南舟”把那副素描撕，放入仓库。

他只盼界上有人不会把他们忘记。

有人能记住，他们曾活过，那就是最了。

既然他和真正南舟共享了仓库，或许，他也能借着仓库，将这张画送他永远抵达不了那个界。

他放了画，也取出了匕首。

他记忆里，那把匕首，是他和真正江舫重逢时，从那个炮灰秦亚东手中抢来。

现，它就是终结这无限痛苦、送南舟和江舫再次重逢钥匙。

“南舟”对死亡不恐惧，只怕江舫找不他南舟。

“南舟”用匕首尖自己脖子上寻位按压几，寻找了最能一击致命地方。

他见｛江舫｝不说话，心中还是有几分歉疚。

“界之外，肯定还有新界。”“南舟”宽慰他道，“们会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会遇见【南舟】，或许还有很个和们做了同样选择游戏人物那里。你会有新伙伴，就不会这么孤独了。”

“听起来是个垃圾场。”｛江舫｝冷笑，“还有，哪里还会有你这样痴心傻子。”

因为知道自己不傻，“南舟”也没有被讽刺自觉，只针对他半句话说：“也能是一个新家园呢。”

｛江舫｝：“那拉个手吧。别……走丢了。”

他伸出双手，分别执握住南舟手。

从他掌心传递来温度异常温暖，带着让人心安力量。

距离这个副本强制终结，只剩最后三分钟。

“南舟”想要抬手，却意识，自己双手脉，都被｛江舫｝这看似温情动作死死扣住，不得解脱。

他挣了两，都无法从他双手桎梏里脱出。

满月之，单较力气，自己是比不过｛江舫｝。

“南舟”轻叹了一声，却并不意外或是焦虑。

一朝梦醒，就像是见了夜『露』蜉蝣，朝生暮死，任谁都不能接受这样虫子一样命运。

“南舟”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容易就说服｛江舫｝。

只是他想知道，｛江舫｝底还有什么舍不得，放不。

“……舫哥。”

对着这张脸，他自然而然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你还是不肯放走吗？”

“不信这界上有什么别地方能容们藏身。不信任何人保证。”｛江舫｝声音斩钉截铁，双手更是如铁一样层层加力，把“南舟”手腕扼得骨响声声，“……更加不信你靠自残能得什么结果——如果你抹了脖子，就算了那个界，也只会得一具尸体。”

时间只剩两分半钟。

150秒。

“南舟”知道他说得对：“那你……”

他接来话，没有说出口，也没能说出口。

因为｛江舫｝握掉了他掌中匕首、匕首“当啷”坠地时，用单手死死锁住了他双腕，另外一只手向上，死死扼住了他脖子。

南舟颈部很细，只用一巴掌就能全然掌控他呼吸，稍稍一捏，便有大片大片红从他发力掌印边缘渗出。

｛江舫｝把他压倒屋顶上，把他脖子掐出格格细响，用温情脉脉语调说：“要杀你，得让亲自来。”

“南舟”无法呼吸，便从他另一手掌控中脱出，伸手去抓他手腕，却发现他脉搏跳得很快，与他面上镇定全不相符。

这生死关头，他居然马上猜了｛江舫｝想要做什么。

氧气被尽数隔绝情况，他想要开口说话，却是无能为力。

随着肺部空气急剧流失，“南舟”眼光影更迭转急，天上那一轮悬月也变得忽忽暗起来，像是一只接触不良硕大灯泡。

这不全是幻觉。

……游戏界读取核心人物“南舟”生命值急速流失，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江舫｝不肯浪费时间去找｛南舟｝，就是要守“南舟”身边，为他找这么一个难得两全法。

那些高维人只要“南舟”死，但不一定要真死。

“南舟”割喉，必死无疑，但如果只是通过窒息，造暂时『性』休克和心脏停跳，那就说不定……还有回转机会。

随着“南舟”身体痉挛，｛江舫｝俯身来，手上力道不减，贴他耳边，轻声说：“喂，如果界不崩溃，那个南舟得车票，就会救活你；如果界塌了，们都不了，你就要记得，是杀了你，要给记得牢牢，像你记得他一样牢。”

“南舟”无法回复。

他只是握住｛江舫｝手腕手指上温柔地抚『摸』了两，权作应答。

｛江舫｝皮肤被他抚『摸』得一阵起粟，脸颊也微微涨红了：“骗子。谁信你。你肯定心里骂。”

“南舟”心里回答他：

没骗你。

了结了这段过往，就一起走吧。

你还欠……几个问题。

比如说……

“南舟”界渐趋黑暗时，一滴温热却不期然落了“南舟”脸上。

“南舟”略诧异，无穷窒息中伸出手掌，要去『摸』那水迹来源时，手却被牢牢捉了掌心。

界归于一片彻底漆黑，他手被人轻握着，有人对他说：“走。们一起走。”

关于这三个微盒中界故事，因为核心人物死亡，啪咻一声，像是完结了游戏或电视剧，宇宙某个角落中消失了。

……

将南舟从『迷』思中唤醒，是一声长而凄厉列车鸣笛声。

滚滚雪白蒸汽腾空而起，空中形了笔直一条热线，直冲天际，仿佛天边此刻丛丛云朵，都是蒸汽所化。

南舟正身处一个老式车站中，坐站台边一方条凳上。

南舟执握掌心一份契约，被一阵无端涌来风吹得呼啦啦一阵响。

甲方：列车管理员

乙方：南舟

内容：甲方将乙方复制体投入一段游戏中。

游戏开始后，乙方会完全忘记签署契约事情。

甲方有责任保证将游戏难度控制乙方力所能完范围内。

乙方则要通过游戏中心甘情愿死亡，结束这场游戏。

游戏结束后，乙方将会收奖励车票一张，有效期为6个时。

有效期，自车票进入仓库后开始计算。

请车票过期，登上这辆绝无仅有单程列车，去采撷属于你胜利果实吧。

借由这纸契约，南舟终于回想起，自己和江舫他们接受副本传送后，他们就进入了一个封闭房间，围坐一张桌。

桌上就摆放着这五纸合同，四周也没有别人为他们解说。

封闭房间内氧气耗尽，他们讨论了将近一个时，得出结论是，游戏难点于“心甘情愿”四个字。

失去相关记忆提，没人愿意心甘情愿去死。

但如果得回记忆，知道自己是一个复制体后，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主体去死？

综合看来，这是一纸霸王合同，为了完最后一个副本，他们也是非签不。

白了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后，南舟第一时间打开仓库。

仓库首位，是一张古朴老式淡绿『色』车票，上面烙着班次，恰和眼这辆列车侧身上镶嵌铜牌一致。

车票上没有写目地，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南舟名字。

这样一来，车票就是单人单次使用，无法再出借给旁人。

南舟直接跳过了这张对获胜而言至关重要车票，仓库中依次搜寻起来。

他记忆很是出『色』，对仓库里东一样样记得分。

他后足足翻找了三遍，才肯确认——

……没有了。

那张绘制着“南舟”、【南舟】与｛江舫｝图画，没有了。

……有些东是以通过设定带入游戏。

但游戏界，与他所处车站界终归是不同维度。

它根本带不出来。

南舟低头，望着铁轨，怔忡许久后，一道高大阴影自上压来。

一个面孔青灰、肌肉僵硬，宛如木偶一样乘务员沉声询问：“您。您要上车吗？”

南舟：“请问是六个时后发车吗？”

乘务员机械报时：“五时零五七分之后。”

南舟：“队友们呢？”

木着一张面庞乘务员，重复道：“您要上车吗？请出示您票证。”

南舟把脸偏向一边，不再看这个复读机：“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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