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爱
我们坐在我房间的书桌旁，那里清晨的风和桌旁盛开的花会让我们平和。
“你想不明白什么？”我问，“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当年的确没转学！”
“那你去哪儿了？”
“在家里！”
“好好的为什么在家里待？”
“因为生病。”
“什么病？”
“抑郁症。”
他震惊，突转头看向我:“抑郁症？”
“是的！”这个病，这个词，一提起来我心酸不止。
他递给我纸巾:“现在好了吧？”
“嗯。”
“为什么得这个病？”他吞吐，“我记得……虽然课业紧张……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吗？”
“不是。”
“为什么？”
我没有任何能证明当年尤美羞辱我的证据，包括她之前多次找我麻烦，我未向他提及一字。
那被尤美折磨得伤痕累累的模样，无论多久，巴不得永远不要再记起，更不用说留下照片。
我不由偏过头看他，还有，他，他毫无征兆的冷漠令我对一切产生怀疑。
他更加震惊，惊得张开嘴，指着自己:“我？跟我有关？”
追根溯源，的确由他而起。我点头。
他慌忙摇头:“怎么可能……”
“我生病也因为休学前后，你待我天差地别的变化！”我直言不讳。
他极力反驳，甚至激动的半起着身:“可是我当年的确去找过你，你家住在龙江路4301！”
他话里的阿拉伯数字给我当头一喝，心里不禁一震:“4301？”
“难道不对吗？”他疑惑。
“是龙江路，但我们家住在4310！”我说，这到底是老天给我开的玩笑还是他讲给我的笑话？
他眼睛一闪，身体颓然坐下，眉头却皱得越发紧:“可是我在4301见到你爸爸。”
“不可能！我爸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来！”我确定，“而且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家！”
“那他怎么说他是你爸呢？”他沉思，“我在那所学校看见的也是他！”
“那更不可能，我的学习都是我妈在管！”
事情又陷入一个新的症结，是谁在其中捣鬼？
为让他信服，“这是我爸！”我从手里中翻出全家福，“是一个人吗？”
他看了又看摇摇头，嘴里嘟囔:“奇怪！”
为拨开这层层迷雾，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在4301？谁告诉你的？”
直觉告诉我一个人的名字，我静等他答案。
果然他说:“尤美带我去的！”
虽时隔两年才得知她曾这样“煞费苦心”，我仍觉心惊胆颤，即使现在太阳出来，温度升高，我发自内心觉得冷。
“她说有次到朋友家玩，好像看见你进去过这边的屋子，她是个路痴，龙江路那边房子结构复杂，她不确定你进的是4301还是4310。然后我们就从4301开始找，结果正好在房前看到一个男人，我问他认不认识你，他说他是你爸。”
“那可真蹊跷！”我说，“刚才我给你看了我爸的照片，你相信我吗？”
“对不起！”他低沉着头说。
我终于盼来他这句对不起，切实为这件事对我说的。
不堪往事给予我内心的煎熬，好像突然就找到一个缺口，顷刻间倾泻而下。
我不知道这泪为什么会这么多，我曾以为我毕生所有的泪都已在那样令人悲哀的一年里流得一干二净。
今天他的三个字又引我泪如雨下。
“对不起！”他反过来拥抱我，“我们再也不分开！”
不分开，就像一座雕塑，永远永远黏在一起。
我们到达海边，在夕阳西下，海风吹拂的沙滩上，像一座雕塑背靠背坐在一起，彼此依靠，彼此安慰！
“真美！”我说。
他发出呵呵的笑，笑得颤动身体。
海风轻狂，吹散了我的发，它们飘啊飘，飘到我的眼睛上，我就什么也看不见。
可我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觉得轻松，徜徉，快乐。
他的头挨着我的头，轻轻说“你知道吗？我发现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世界里的光明也被你带走了，那是我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就尝到恋爱的苦涩，比这海水还苦涩！”
“你不来看我，我又是多么无奈。我想你怎么不来呢？你来还是不来？整颗心就像这海水，浪每天打得我七上八下，我受不了，很快病倒了！”
“你好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还更名改姓换到另外一个城市？”
“因为太苦了，我想变成另外一个人，重新生活！”
“可你还是遇见了我，命运注定把我们捆绑到一起！”
“那时在聚会上看见你朝我走来，我以为我做了一场梦！”
“你说抛弃，一开始就对我表白并不是真正喜欢我对吗？”
“我不仅讨厌你，还恨你！”
“后来呢？喜欢上我了吗？”
“喜欢！”
“现在呢？是爱吗？”
“是爱！”
他抚着我的头，将头发从我眼睛上拨下来，轻轻将手放上面，湿湿的，柔软的唇吻着……
我靠在他的肩膀，那夕阳正对着我们。
他说:“从今以后，没有任何能把我们分开！”
泪和海水一样是咸咸的，不，甚至更苦涩:“不，我们已经变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太阳，我是夕阳，你将光芒万丈，而我沉沦无光！”
我并非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可我遭受的一切，令我觉得我比受了污染的海水还要肮脏。
“那件事。”他沉顿，“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可是你还知道有那件事！”我说，“我忘不了！”
“我也可以不知道那件事！”
“不要委屈你自己！”
“我从没委屈自己，这些都是我想要的，也是我想说的！”他脸上浮着淡淡的笑。
“真的吗？”
“真的！”
有他这句话，我就足够。海风依旧地吹，或许从不停歇。就像我从未停歇对尤美的憎恨。
“我现在很疑惑。”
“疑惑什么？”
“当我想要报复时其实就是报复了自己。”
“恨因为爱而消失。”
“如果没有爱呢？”
“那就学会爱，宽恕别人就是宽恕自己！”
我想他并不知道我在说尤美。
“人应该如此大度吗？”我又问。
“起码不应该小气。”
往左往右，一念成佛，还是一念成魔，徘徊、犹豫，她把照片给了我，其实也是在帮了我！
好人做了一万件好事，只做一件好事，就变成坏人。
而坏人做一万件坏事，只做一件好事，就变成好人。
面前的海能包容万物，它教人心胸宽广，深明厚慈！
可那些曾经的伤害呢？我为此付出的年华，还有妈妈鬓角的白发？
对尤美，我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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