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五穿
有燃着火焰的小碎块从上方的破洞里落下，周围的人四散逃跑，尖叫声不绝于耳，可陆向南的眼中，却只有倒在不远处的卫成泽，以及他身下逐渐蔓延开来的血迹。
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别冻结了一般，冰冷僵硬得可怕，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陆向南只能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半晌都没有动弹一下的人。
“比起在那里傻呆呆地看着来，”卫成泽的声音不重，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了陆向南的耳中，“这种时候，还是帮我叫救护车比较好吧？”卫成泽抬起头来，脸色因为失血与疼痛，而显得格外苍白。
直愣愣地盯着卫成泽看了好一会儿，陆向南才像是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样，慌乱地起身朝卫成泽跑过去。也好在这时候这个高危地区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没有因为那慌慌张张的动作，而和别人撞成一团。
刚才因为卫成泽的反应和动作都非常及时，所以那装饰物也只是砸到了他的一条腿，虽然从他身下的血来看，那条腿的状况并不容乐观，可比起陆向南之前所以为的情况，还是要好上太多了。
在卫成泽身边无措地站了一会儿，陆向南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
楼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破开的口子里面望过去，还能看到熊熊的火光，如果不早点带着卫成泽避开这里的话，刚才他所想先感到事情，说不定就会变成现实。
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与血腥味让陆向南稍微清醒了一点。
因为穿着旱冰鞋不好用力，他干脆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扔到了一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用力地去搬压在卫成泽腿上的东西。
那装饰物实际上并不算太重，陆向南一个人虽然做不到将它凌空提起来，但想要搬到一边去，还是做得到的。而卫成泽那条被压在下面的腿，自然也就显露在了他的眼前。
“背我起来吧。”没有给陆向南发愣的时间，卫成泽开口说道。
楼上的火势越来越猛，虽然这个世界的主角就在身边，可卫成泽还是无法保证，这时候不会发生点什么意外。
他今天，可是没有打算死在这里的。
“嗯！”抬头看了一眼，陆向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蹲下身子，小心地避开了卫成泽手上的那条腿，将他背到了背上，飞快地往外跑去。
只是，他的行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一出溜冰场，外面就全都挤满了想要往外逃的人，楼梯口被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前进分毫。
卫成泽趴在陆向南的背上，抬头看了一眼那乌压压的人群，脑袋因为失血与疼痛而有些昏沉沉的。
“给修奕打电话。”他收紧了环在陆向南脖子上的双臂，声音显得有点有气无力，可语气却显得无比坚定，“手机在我的口袋里。”
卫成泽的话让陆向南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嘴，可他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从卫成泽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宋修奕打了电话。
面对眼前的情况，他无计可施，而卫成泽，却绝对拖不起。
看着眼前那互相推搡的人群，陆向南甚至都不敢背着卫成泽往里面挤——一个弄不好，这么做说不定还会让卫成泽的情况变得更糟糕。
将脑袋搁在陆向南的肩上，卫成泽只觉得一阵无法抗拒的困倦涌了上来，就连腿上的疼痛，都似乎变得遥远模糊起来。
以他现在和陆向南之间的距离，如果想要制造出只弄死他，而不伤到陆向南的意外，可能性太低了，应该不需要再在这个方面做太多的担心，剩下的，就是失血的问题了……眼皮一点点垂下，卫成泽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
入目那纯粹到刺目的白色，让卫成泽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穿越间隙的空间里，直到腿上那一阵阵的疼痛传来，才让他意识到，自己依旧停留在某个世界里。
还不等卫成泽整理当前的情况，他就忽地被紧紧地拥入了一个怀抱中，那对环着他的双臂，力道大得让他都感到了些许疼痛。
“叶……？”这个名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卫成泽愣了一下，才改口道，“修奕？现在是夜里了？”
被卫成泽刚刚的那个称呼给吓了一跳，5438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倒是不会把宋修奕和玄夜联系起来，只是单纯地以为卫成泽在没怎么清醒的状态下，把眼前的人当成了另一个人罢了。否则，卫成泽就不需要在后面加上那样一句话来补救了。
不过……果然，卫成泽对于玄夜，并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吧？
发现了这一点，5438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宋修奕抱着卫成泽的双手又收紧了几分，卫成泽甚至都有种快要被勒断气了的感觉。但只要想到这个人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又咽下了喉间的痛呼，抬起手，环住了宋修奕的肩：“我没事。”
“你说过你会小心的。”把头埋在卫成泽的颈窝里，宋修奕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有些微的痒。
稍显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卫成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你注意点，边上有人看着呢。”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刚刚从门口路过，朝里面看了一眼的护士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就让他们看。”带着点不满地咬了卫成泽一口，宋修奕下一秒，就觉得背上被狠狠地锤了一下。
“……”默默地放开了卫成泽，宋修奕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刚刚被打的地方，“你再用力一点，躺在这里的，就不止你一个了。”
“……活该。”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卫成泽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宋修奕的背上溜去，在心里琢磨着刚才是不是下手重了。
刚刚去楼下买了两份快餐的陆向南站在门外，忽然就觉得脚下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开了。
拿着饭盒的手紧了紧，陆向南苦笑了一声，转过身走开了。
那个房间里面，没有他可以插足的地方。
卫成泽的目光在陆向南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继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收回了视线，看向还在揉着背的宋修奕，眼中浮现出些许担忧的神色：“真有那么疼？”
“嗯，”宋修奕沉声应了一声，然后默默地补上了一句，“亲一口就不疼了。”
卫成泽：……你冷着一张脸说这种话，真的很违和你知道吗？
对于这个找准了一切机会占自己便宜的人，卫成泽已经无力吐槽了。
扭头看了看外头空无一人的走廊，卫成泽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顺了宋修奕的意，仰起头亲了他一口。虽然他只是想点到为止的来着，可宋修奕却显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
看着卫成泽红着脸喘息的模样，宋修奕用指腹抹去了他唇边溢出的津液，先前的那种恐慌终于散去了些许。
“要做的事情做好了？”替卫成泽摇高了床铺，又往他的身下垫了个枕头，宋修奕开口问道。
“嗯，”听到宋修奕的问题，卫成泽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容，“过两天他应该就会回学校去上课了。”
——他想做的事情，当然不可能是这个。
“这代价可真不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宋修奕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换了是谁，自家的男朋友为了另一个男人，而落到这个地步，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的。尤其那个人，还一直觊觎这自家的男友。
如果可以，宋修奕更希望能把那个家伙给直接人道毁灭。
似乎看出了宋修奕的想法，卫成泽的眼中不由地浮现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来。
他眼前的这个家伙，好歹还是陆向南的老师来着，成天都想着这种事，像个什么样子？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否则天知道宋修奕又会吃多长时间的醋。
这么想着，卫成泽唇边的笑意不由地加深了几分。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宋修奕的脸颊，声音里带上了点委屈：“我饿了。”
“想吃什么？”伸手抓住了卫成泽的手拢在掌心，宋修奕的声音立即柔和了下来。说完之后，他转头朝门外看了看，有点不满地地皱起了眉头：“刚刚我让那个小子去买晚饭了，结果这么半天了还没回来。”
“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说到这里，卫成泽顿了顿，“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们吧……”
“不来最好，”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卫成泽的心情，宋修奕站起身来，“想吃什么，我去买吧。”
卫成泽愣了愣，看着宋修奕的动作，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莫名其妙。
“那什么……算了吧，”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卫成泽摸了摸鼻子，“我突然又不饿了。”
宋修奕闻言停下了动作，低下头和卫成泽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叫外卖。”
“……嗯。”像是心里的想法被猜透了似的，卫成泽不由地有些窘迫，却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高兴。
在根据卫成泽的意见点了外卖之后，宋修奕也没有再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去，而是直接坐到了床头，将卫成泽的半个身子都圈在了怀里。
看了一眼卫成泽打了石膏被悬着的腿，他突然低下头，咬着卫成泽的耳朵尖，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惹人遐想？”
听到宋修奕的话，卫成泽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脸上一红，曲肘就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一下——为人师表，敢不敢不要总是一脸正经地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狠狠地挨了一下的宋修奕却也不恼，反而像是忍不住一样，压低了声音笑了起来，胸腔的震颤通过相贴的部位传递了过来，让卫成泽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放松了力道靠在了宋修奕的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显得格外静谧。好一会儿，卫成泽才出声，打破了这份让人心安的宁静：“我会死。”
很平静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卫成泽弯了弯唇角，面上平淡的神色，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特意挑了今天去那家溜冰场，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原因。
要是按照命运原定的轨迹发展，这个时候的陆向南与文水柔，应该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心意，可偏偏两人因为一些小事，而发生了点误会，于是，心情格外糟糕的陆向南，就久违地来到了那家溜冰场。
也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偏偏就在这一天，溜冰场上面一层的美食城忽然意外失火，险些波及到下面的溜冰场。
然而，“险些”说到底也就是没有，更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发生那样剧烈的爆炸。
与原本的剧情稍微偏离的发展，看似合理却莫名地给人一种违和感。
——这个世界，不欢迎他的到来。
不仅仅是这个世界，想必之前他所经历的所有世界，都是同样。
日益加重的病情，寻至深山当中的入魔僧人——想来就算那时候，他和玄夜选择了另一个去处，最后等着他们的，都会是相差无几的结局吧？
就仿佛给游戏加上了时限一般，到了时间，就必须结束这一局，开始下一局，没有其他的选项。
所谓的规则，就是这样让人厌烦的东西。
“嗯，”宋修奕的声音拉回了卫成泽的思绪，他将下巴搁在卫成泽的头顶，轻轻地蹭了蹭，“我陪着你。”
没有什么会拯救他之类的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同生共死的凄美宣言，可就是这样一句简单而平淡的话，却最能够触动那冰冷而坚硬的内心。
蛇虽然是冷血动物，可却会眷恋那温暖的体温。
卫成泽忽然笑了起来，带着点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好心情，他忽然想起了5438曾经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5438的声音很是认真，就好像在问一个非常郑重的问题似的，“你会留在那里，一直陪着玄夜到老吗？”
可卫成泽最不擅长回答的，就是带上了“如果”这种不确定的字眼的问题。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给无可更改的过去，加上一层美好的想象罢了。
但是现在，他并不介意有那样一个人，在这暂时不会结束的旅途中同行。
垂下头，把玩着宋修奕那宽大的手掌，卫成泽忽然伸出自己的手，印了上去，十指相对。
注意到了卫成泽的动作，宋修奕眼中的神色不由地柔和了下来。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卫成泽的指缝间，然后收拢五指，将那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拢在掌心。
歪着头盯着两人交握着的手看了半晌，卫成泽忽然收拢了五指，声音轻柔得近乎飘忽：“我好像……”他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有点喜欢上你了。”
这种从未尝试过的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新奇。
听到卫成泽的话，宋修奕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也浮现出些许怔忡的神色，好一会儿，他才轻笑一声，低声应道：“我的荣幸。”
窗外传来零散的虫鸣，更衬得这屋里的气氛无比静谧。只有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5438，还一脸茫然地看着就跟交换了某种他不明白的暗号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不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吗？就算卫成泽对宋修奕不是真心的，宋修奕也应该不知道才对啊！这种“就算你只有一点点喜欢我我也很高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5438觉得，他看不懂的人越来越多了。难道真的是他越来越蠢了？
默默地把这个想法拍出了脑子，5438表示，一定是因为能被卫成泽看上的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人的缘故！
#你们人类真会玩#
盯着那两个腻歪着的人瞅了半晌，5438不由地觉得有点牙疼，最后干脆把自己团成一团，圆润地滚到一边去了。
没骨头似的靠在宋修奕的身上，卫成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有点卡困倦：“外卖怎么还没来？”
“我看看……”宋修奕闻言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它放了回去，“我忘记提交订单了。”
卫成泽：……
愣了一下，卫成泽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宋修奕的意思似的，忍不住闷闷地笑了起来。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人也会有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时候。
伸手拉住了准备起身的宋修奕，卫成泽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别去了，我不想吃了。”
“……好。”和卫成泽对视了几秒，宋修奕也不反驳，点头应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耷拉着眼皮的卫成泽，眼中滑过一丝笑意：“困了？”
“嗯，”卫成泽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很困。”
“那就睡吧。”宋修奕说着站起来，帮卫成泽放平了床，又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这才关了灯，在床边坐了下来。
看到宋修奕没有上床和他一起睡的意思，卫成泽不由地有些疑惑。宋修奕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替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开口解释道：“床太小，我担心压着你。”
虽然卫成泽伤得最严重的，只有那条被打了石膏的腿而已，可其他地方的擦伤却也不少，虽然并不严重，可要是碰到了，总归是会疼的。
弯下腰在卫成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宋修奕的神色无比柔和：“晚安。”
“嗯，”卫成泽忍不住笑了起来，“晚安。”
宋修奕坐在床边看着卫成泽，直到对方睡着了，才在床边的陪护床上躺了下来，沉沉地睡过去。
在这里守了一整天，他到底也是会感到累的。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时不时地传来的虫鸣声。
5438盯着卫成泽的睡容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到了边上的宋修奕身上。
闭上了眼睛的宋修奕给人的那种锋锐的感觉淡了很多，但那在睡梦中依旧皱起的眉头，看起来却依旧有种冷淡与严厉的感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个仔细地打量这个人。
倒不是说他对宋修奕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平时5438的注意力，大多都集中在卫成泽的身上。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所需要在意的，本来也就只有卫成泽而已。至于宋修奕，只不过是一个和之前的那些世界里面，被卫成泽给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一样的家伙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
可是就在刚才，5438突然就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了。
或许是因为卫成泽那略显微妙的态度，又或许是因为之前两人那对暗号一样的对话，5438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对卫成泽来说，有着些许不一样的意义。
这种感觉，5438上个世界在看到卫成泽与玄夜相处的时候也有过，只不过，上一次并没有这样清晰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毕竟，那可是卫成泽啊……只要一想到卫成泽在上个世界里，是怎样在许下了相伴一生的承诺后，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推上了死路的，5438就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
他已经越来越没有信心，去推测卫成泽的想法了。
而撇开卫成泽的想法不谈，这个宋修奕，却是真的做好了与卫成泽携手终老的准备的。
想到上次卫成泽用那样轻松与随意的语气，提起两个人的将来，5438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种抽疼的感觉。
——那种明知不可能实现的未来，说出来除了给别人增添悲伤与痛苦之外，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宿主，永远都是这么残忍。
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那些爱上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卫成泽：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不关房门？
宋修奕：我担心关了门之后，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卫成泽：……
一直都觉得，最深的感情，只有在最平淡的生活里才能品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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