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五章(补完)
宣瑾施施然而来,娴静优雅,落落大方,半点没有做亏心事的尴尬,让吟雪奉上茶盏,入座后道:“臣妾有失远礼,还望母后见谅。”
太皇太后端得一脸慈祥,含笑道:“哀家来得突然,怪不得你。”
宣瑾自然知道太皇太后为何而来,只是太皇太后并未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她也只管装聋作哑,反正有夏炽陌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太皇太后为难,连宣瑾自己都没察觉,已在不知不觉中莫名的信任夏炽陌。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寒暄几句后,陈氏扫了一眼在座的人,便道:“哀家有几句话想与太后单独说,其他人就都先退下吧。”
宣瑾心里一咯噔,还是面不改色,夏炽陌则怕母后为难宣瑾直接拒绝,宣瑾本来心意就不定,若是再被母后施压几句,别说下嫁,怕是又要拒她以千里之外,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怎么也不肯走。
陈氏不悦道:“怎么,哀家想跟太后说两句悄悄话也不能了?”
夏炽陌撇着嘴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儿臣的面讲?”
陈氏冷笑:“只怕说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夏炽陌还要反驳,被宣瑾用眼神阻止,还示意她先行避开,夏炽陌这才不清不愿的退出去。
陈氏则更加不高兴了,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她的苦口婆心竟抵不上宣瑾一个眼神,瞧陌儿在宣瑾跟前一副没出息的样子,陈氏只觉痛心的很,同时亦感慨,宣瑾到底有何魔力,能让陌儿如此为她?
陈氏将宣瑾仔细一番端详,真真是花容月貌,常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陌儿自小当男孩儿养,心性像极男孩,实也怪不得她,心中又是一番感慨后,突然问道:“宣瑾来宫中已有十一年了吧?”
宣瑾垂首道:“十一年零六个月。”
陈氏道:“记得这么清楚,想必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
宣瑾没有应话,其中甘苦岂是一两句话所能囊括。
陈氏也没有追问,继续道:“想当年先帝要纳你为妃时,哀家还曾极力反对,后宫的女人太美并不见得是件好事,只怕是红颜祸水,用美色迷惑君主而误国误民,还好只是哀家杞人忧天,你进宫后不但没有扰乱后宫,还诞下皇嗣,实则是大楚的大功臣。”
宣瑾听不出她这番话的真正意图,只道:“臣妾不敢当。”
陈氏摆了摆手:“你不必谦逊,哀家也是从皇后做到太后,再到如今的太皇太后,别人眼中看似风光,实则其中苦楚只有咱娘俩儿心里最清楚,既要掌管这偌大的后宫,还要防着争风吃醋的狐媚子,一刻不得闲,而这些还是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更是见不得光,别说旁人不理解,就咱们自己良心这一关就过不了,只是身不由己,这都是咱们的命,也是身为一国之母必须要承受的。”
宣瑾知道太皇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么多话,没应话只沉默听着。
果然陈氏突然话锋一转道:“陌儿的事,想必你已全知道了。”
宣瑾点头,神色如常道:“不错,只不过是景王如实告知,而非臣妾有意窥探。”
陈氏深深叹了一口气,“陌儿对你岂止推心置腹,简直将生死都交与你手中。”
宣瑾自不能承认她与夏炽陌的关系,只虚应一声。
陈氏道:“这女扮男装的其中缘由,不知陌儿有无告诉你,唉,哀家当年让陌儿女扮男装实则情非得已,若是可以再来一次,哀家绝不会行此错招,陌儿吃了许多苦不说,还……”
话说只说一半,便停住了,宣瑾岂听不出后面的话,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若不是如此,夏炽陌就不会喜欢女人,也就更不会喜欢她,心里隐隐生出不快,世上女子何止千万,夏炽陌不喜欢别人而偏偏喜欢她,自不是仅仅因为喜欢女人这么简单的理由,便淡淡道:“臣妾知道母后有话要说,请不妨直言。”有些话总需挑明。
陈氏道:“好,哀家也就不饶弯子了,哀家原不该再管后宫里的事,只是你跟陌儿,一个是后宫之主,一个是哀家的心头肉,发生这样的事,哀家如何能袖手旁观,哀家且问你一句,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哀家。”
宣瑾恭敬道:“母后请讲。”
陈氏盯着宣瑾的眼睛问:“你可喜欢陌儿?”
宣瑾心知她会问什么,只没想到问的如此直白,脸不由的一红,有了些许羞色,不过很快就掩下,以她多年在宫中的生存之道,应付自是游刃有余,不答反问:“母后希望臣妾如何回答?”
都是跌打滚爬熬过来的主儿,陈氏如何不明她的心意,淡淡一笑道:“哀家问你话,你倒反过来为难起哀家了。”
宣瑾道:“咱们大楚一向以孝治国,臣妾怎敢违背母后心意,自是母后说什么,便是什么。”
陈氏扬了扬眉道:“这么说,不管哀家作何决定,你都答应?”
宣瑾依然恭恭敬敬:“还请母后示下。”
陈氏先道一声好,跟着端详了宣瑾好一会儿,就见她纹丝不动,不由得叹气道:“难怪你能在众妃嫔中脱颖而出,且笑到最后,光这份定力,旁人就要望尘莫及,何况你那份察言观色的灵巧心思,旁人更是无法比拟,你能如此有肆无恐,实则是早就摸透了哀家心意,不错,哀家打心底不同意你们,无论是名分,还是你们同为女人,你和陌儿的这层关系简直就是荒谬绝伦,只是陌儿她态度坚决,哀家实在拿她无法,不是哀家妄自菲薄,若陌儿真的一意孤行起来,哀家还真的束手无策,而且陌儿还拿着哀家最大的软肋,哀家别无选择,哀家实在亏欠这个女儿太多了,正如她所说,她不过是想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如此小的要求,哀家这个娘亲如何能不答应?偏偏她喜欢上一个最不能喜欢的人,你是先帝的皇后,是哀家的长媳,现在却跟哀家的女儿有这样的瓜葛,哀家这心里着实矛盾的紧,除却这些,哀家再问你一次,你心中可有陌儿?”
宣瑾看得出太皇太后并非随口一问,而是关乎到她的决定,只是这又要她如何回答,心中有无夏炽陌,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占了多少分量,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能为夏炽陌抛弃一切吗?宣瑾深思起来。
陈氏没有催促她,宣瑾需要考虑,至少说明她心中或多或少有陌儿,亦能明白她的处境,宣瑾需要面对的远比陌儿来得多,来得复杂,事到如今已不是她所能掌控,她不过是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帮女儿做点事罢了,临走时,陈氏丢下一句:“陌儿如此对你,是你的福气。”
夏炽陌什么也没问,只说谁也不能帮她做决定,母后也不能。
宣瑾问她:“那我呢?”
夏炽陌想了一下才道:“只要你的决定不是违心的就行。”
宣瑾默然。
太后下嫁不是小事,宣瑾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抉择,然而夏炽陌却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当大红喜服送到宣宁宫时,宣瑾险些没背过气去,她的贴身侍婢吟雪吟霜这会儿才瞧出端倪,惊讶得下巴都掉了,敢情要嫁给景王的是她们家娘娘?夏炽陌下过令,不得透露半点她要娶宣瑾的消息,以免节外生枝,因此除了几个亲信,无人知晓此事,可惜宣琉璃被伤透了心,一早回了学士府,否则知道了真相,怎么也要对水轻灵减几分怨气。
纸终究包不住火,不知是从宣宁宫还是从景王府走漏了风声,宫里宫外迅速传开,自又引得一片哗然,当然不信者居多,毕竟景王娶韶华公主的旨意已下,怎么可能娶太后,再则太后下嫁史无前例,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层叔嫂伦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道是景王的政敌散发的谣言罢了,太后与景王的关系不清不楚,有这么荒诞的传言也不为怪。
这几日宣宁宫门庭若市,宣瑾自是知道都是为探听虚实而来,只端坐在凤椅上以不变应万变,毕竟无人敢当面问她,旁敲侧击权当不知,旁人倒还好应付,宣瑾只怕父亲前来询问,还好宣大学士耐得住性子,一直隐忍不发,否则宣瑾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管如何决定,总要有个决定,只怕再拖下去,由不得她做主。
宣瑾想事想得乏了,正假寐养神,吟霜虽不忍打扰,还是走过去小声说了,“娘娘,城阳郡主求见。”
宣瑾已将城阳郡主的底线摸得清楚,包括她与夏炽陌的那点瓜葛,心知她为何而来,没抬眼,只懒懒的说一声“宣。”待听到城阳郡主请安声,才睁开眼睛,赐了座后,笑道,“哀家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把郡主你这个客人都给怠慢了,真是不应该,郡主在宫中住得可好?”
夏芷荀忙道:“多谢娘娘关心,各位娘娘都待芷荀如家人,芷荀一切安好。”
宣瑾点点头:“那哀家就放心了,哀家还怕你水土不服,不适应这南方天气。”
夏芷荀一听立即接道:“芷荀此趟前来,正是向娘娘辞行。”
“哦?”宣瑾一挑眉头,“郡主先前不是答应景王,留下喝完喜酒再走的吗?”
夏芷荀一脸歉意道:“芷荀亦不想,怎奈昨日接到家中来信,说父王突然染病卧床不起,芷荀心下担忧,恐怕是等不及了。”
宣瑾点头道:“百事孝为先,自是要回去瞧一瞧,那哀家就不挽留你了,景王可知此事?”
夏芷荀道:“侍卫说王爷在娘娘处,芷荀就直奔娘娘来了。”
宣瑾看了一眼吟霜。
吟霜道:“王爷一早就来了,见娘娘在休息就没打扰,现在正在小厨房。”
自从那晚后,夏炽陌变得异常勤快,时不时亲自下厨为宣瑾煲汤做点心,堂堂王爷放着国事不管,抢着做下人的活儿,也不怕旁人笑话,宣瑾嘴上说过她几回,心中实则很有感触。
说曹操,曹操到,就见夏炽陌端着一只青瓷碗笑脸盈盈的走进来。
夏炽陌一进门就看到了夏芷荀,外人跟前不好太随意,便把汤碗递给吟霜。
吟霜会意,伺候宣瑾用下。
夏炽陌亲眼看着宣瑾喝下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回归正题,听说夏芷荀要回北川,也跟宣瑾一样当即就答应了,与宣瑾各自赏赐了一些礼物,又说了一些体面的话,让夏芷荀去了。
吟霜知她们有话要说,也识相的退下。
夏炽陌并不急着说城阳郡主之事,先殷切的问道:“瑾儿,今日的珍珠鸡汤味道如何?”
宣瑾直了直腰,轻轻“嗯”了一声。
那晚之后,任凭夏炽陌软磨硬磨,宣瑾都没再同意夏炽陌的非分之想,还刻意拉出一段距离,不过有些事发生了,一切就都变了,宣瑾现在见到夏炽陌,总有别扭的感觉,夏炽陌越殷勤,她越不自在。
夏炽陌自然不满意宣瑾敷衍的态度,她可辛苦了一个时辰,当然如此煞费苦心,更是有目的的,为此她还特地跟太医要了一些滋补的药材加在汤里……谁让宣瑾那么狠心,竟生生躲了她一个月,宣瑾能忍,她可忍不了,光看着宣瑾,都想将她生吞活剥了。
“瑾儿……”夏炽陌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时,宣瑾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对上夏炽陌的目光,更觉发憷,夏炽陌丝毫不加掩饰,眼睛里赤.裸裸的放出渴望的光芒,宣瑾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心里一颤,连忙用话题岔开:“城阳郡主突然回去,恐怕没那么简单。”
夏炽陌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魂魄都被眼前的女人勾走了,哪有心思管其他,只希望那补药快快发挥效果才好。
“北川王韬光养晦已久,这次城阳郡主进京,明里进贡,实则打探朝中虚实,若是我没估错,定是想借你我成亲这次机会,以反我为名,树旗帜造反。”
夏炽陌斜歪在椅子上,嘴上说着正事,眼睛则痴望着宣瑾,宣瑾穿着绯色凤袍,上面绣着金丝牡丹,鬓间插着一根金凤簪子,垂下几粒珍珠,一如既往的端庄华贵,夏炽陌却臆想着她不着一物时的撩人之姿。
宣瑾如何瞧不出她眼中的别有深意,心中微恼夏炽陌的不正经,此刻她们可还处在正殿之中,这要进来个人,该成何体统,避开她的目光,看着地面的青石地砖,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允了城阳郡主回去,就不怕北川王再无顾忌?”
夏炽陌察言观色,瞧出宣瑾的闪躲,轻笑一声,径直起身走上前,挨着宣瑾坐了,看着宣瑾脸上涌起的羞色,到底按耐不住,在她唇上吻了吻,这才道:“城阳郡主大张旗鼓而来,多少双眼睛盯着,自不能明着为难她。”
靠得这么近,宣瑾觉得甚是不自在,想让她移开些,又怕她得寸进尺,只暂且忍下,同时好奇夏炽陌态度,疑道:“莫不是你另有打算?”
夏炽陌也不瞒她,笑道:“我已在城阳回去的途中埋下伏兵,她走不远,北川王那只老狐狸,不怕他女儿成为山贼的压寨夫人,大可一路打过来。”
宣瑾这才放下心,难怪夏炽陌不急,原来早有部署,也明白夏炽陌的用意,城阳在路上被人劫了,就算北川王明知是夏炽陌所为,也不能公然要人,反过来还要依仗夏炽陌帮她找回女儿,突然想起一事,按着扶手,不禁嘲笑道:“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你倒舍得。”
夏炽陌一时没听出她话中意思,怔怔的看着。
宣瑾冷笑道:“你可真当无情,前些日子还嘘寒问暖,献尽殷勤,这会儿就翻脸无情,也不怕人家芳心碎地,枉费人家当初衣不解带伺候你一回。”
夏炽陌这才会意,宣瑾这是在吃城阳的味?又是好笑又是窃喜,宣瑾的性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磨人,都过去一个月了,才想起来吃醋,亦想到宣瑾定是查过一番,才知她跟城阳的旧事,天地为鉴,除了表面文章,她跟城阳可是半分瓜葛都没有,不过她喜欢宣瑾如此在意她,做那么多,可不就做给她看的,笑道:“瑾儿真是多心,天天陪在你身侧我都嫌时日短,哪有还闲情雅致招惹其他姑娘,倒是你,为何处处躲着我?”说着还故意磨蹭着她的耳鬓。
宣瑾耳根一红,只觉燥热,若是跟夏炽陌没那层关系,倒还好辩白,偏偏她们已亲密如斯,如此避讳,反倒有娇柔做作之嫌,便垂首没有答话。
“母后昨日叫我前去,问到你我之事,瑾儿,你可都准备好了?”夏炽陌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虽是温柔,依然能听得出夏炽陌问这话时并无底气,殷切中带着不确定。
宣瑾对上她的眼眸,看到的果然是深深的担忧,夏炽陌似乎只在她们俩的事情上才无自信,哪怕她已万事俱备,宣瑾看着她道:“你方才也说了,北川王有异心,我若真嫁给你,反对的又岂止北川王一个,难道真要为满足你我一己之私,而引起战乱?”
夏炽陌郑重道:“我自知江山社稷的重要,所以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至于北川王,他早就蠢蠢欲动,不是我小瞧他,就凭他的实力,连雪山都翻不过。”
“可是……”宣瑾满腹理由,说多了已变陈词滥调,却也只能千篇一律的说,此事不妥。
“瑾儿,我知道你对我的心,还不足以坚定到毫不犹豫的嫁给我,但是你既然已经开始犹豫了动摇了,为什么不索性放开呢,想想那晚,多么美好,我想今后的每一天都如此,让我名正言顺的宠你疼你,好不好?”
夏炽陌的眼里写满真诚,让宣瑾再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更文很慢,另,很抱歉的说一声,本文要停更十日,10月8号恢复更新,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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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太瘦,补了一点^^
姑娘久等了,终于回来了,应该能恢复正常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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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改再改实在不好意思,之前发重复了,所以重新补了一下,见谅(ps,jj太抽,字数统计老是统计不出来,所以才不小心出了错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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