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女高怪谈(4)
厉蕴丹在网上出了名,但她本人并不知道。一次是“阿豪探灵”,她在夜间以古装形象出现,救主播一行人于水火之中,给广大网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当夜光线昏暗,镜头晃动看不清她的脸,但网友认得出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尤其是那冷飒的声线、利落的言语,光是听着都能让人镇定沉着,仿佛只要她在身边就能百鬼不侵,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安全感。待直播结束,网友催着阿豪公布演员表,表示想认识一下敬业的女鬼和帅气的女侠。他们都认为这次直播有剧本,连阿豪的同伴都调侃他没义气,怎么不事先把流程拿给他们过目,害得他们在镜头前出丑。谁知,演员表没等到,阿豪的“退网声明”倒是等到了。他诚恳道歉,表示在探灵直播中遇到了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为了回归正常的生活,他以后不会再做这一档营生了。网友哗然。多数人觉得这是一种另类自炒,退网只是噱头,直播卖货才是重点。没准阿豪不做探灵,改个马甲出来做生意了呢?呵,这事儿他们也是见多了。出乎意料的是,阿豪的退网是真退网,他下架了往期视频,注销了账号,彻底“失踪”了。一个月过去无影踪,众人信了他的退网。也正是因此,导致阿豪退网的视频才又被翻出来反复咀嚼,放大细看,不断深究……结果究着究着,网友们越深挖越头皮发麻,他们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阿豪撞鬼似乎是真事,那一夜的主播一行人真的差点死了!网友“火眼金睛”在他的深扒帖中写道:“有几处细节我做了放大处理,发现有些事看似非常离谱,但其实真相是真。第一处是女侠第一次出场的时候,请注意,当时阿豪六人在四楼,四楼走廊!”“正常人怎么上四楼的?走楼梯。可女侠是怎么上四楼的?仔细看这张动图,窗户上没手、没道具、没钢丝,它自己打开了!女侠从窗外跳进走廊,如果是演的,那她身上总该上保险吧?总该有钢丝吧?可无论我怎么做处理,就是看不见保险套装,而且她一落地就冲向阿豪,要是身上捆了绳,动作能那么麻溜吗?”“再看这里,女侠初进来时手里是握着武器的,但画面到了这一帧——注意右上角时间,时间是连贯的,没做过修改,再看她手里,那把武器突然消失了。她对着女鬼出手,然后女鬼也消失了,全是一瞬间的事。”“再看这里……”伴着网友的深扒,“阿豪撞鬼事件”成功上了热搜,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但这热搜只上了五分钟,话题就变了个,词条也没了,殊不知网友的脾气就是“你越封我越说”,最终导致知晓此事的人愈发多了。在厉蕴丹不知道的论坛上,混迹灵异圈的人正在发起一个“寻找女侠”的活动。与此同时,一位“只送
快递不过夜”的网友上网发了帖子,讲述了他的女友去泰国旅游招了邪回来、然后被“小神仙”拯救的真人真事。由于事发地点重合,小神仙与女侠的性别、样貌、声线描述都接近,是以万能的网友脑海中蹦出一个不敢想的可能。“我说这位哥,你说的这位小神仙在哪儿高就来着?”快递小哥:“涌溪市青菱区仁德长街的‘道生老祖’算命馆,她可厉害了!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她是有真本事的人,骗你我是狗!”网友们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在论坛一顿讨论,有人说道:“既然她有真本事,那在那一带应该有点名气,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没准有点线索。”“对,没错,我进本地论坛看看。”也是时机凑巧,他们还真在涌溪市的论坛发现了“半夜开算命馆,道士强捉小鬼”的视频。虽然拍视频的人手有点抖,周围有点吵,但内堂的对话基本听得见,包括那道熟悉的、冷飒的声线。网友:哇靠!真是女侠?有大神截取了两段视频的音频作对比,几番比较之后得出结论:“大概率是同一个人,所以家人们组队去不?”“去去去!我要去看活神仙!”积极响应。是以,厉蕴丹近日发现长街热闹了起来。大概是算命馆带来了客流量,周遭“七点必关门”的店铺陆续开启,一副闹鬼也阻止不了我们赚钱的架势。小吃摊的生意极好,只是还赶不上算命馆的客源爆棚,厉蕴丹百算百中无有不成,使得聚在算命馆的人更加多了。看热闹有之,拍视频有之,合照者有之,俨然是成了一个网红打卡地,只是当事人并不介意。应栖雍:“大佬,这样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可能会被集火针对。”厉蕴丹:“无妨,只呆三年而已。况且,你是扛不住核弹么?怕什么集火针对。”不是她想当然,而是她的队友再“拉胯”也有化神境界,别说被热武集火,就算被核武轰炸也不是大事,顶多伤个表面,不会威胁性命。既如此,怕什么暴露身份?暴露了又能如何?哪怕人类造出了反物质武器攻击他们,他们大不了星舰对轰,再飞出银河系度过三年,退路有那么多,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啊!应栖雍悟了,笑道:“好,那我就放开手干了。”厉蕴丹:“你要干什么?”应栖雍:“在宣姐不注意时请个笔仙。”“……”这小子迟早被打。笑了笑,厉蕴丹不准备管队友的事,他们爱咋咋。毕竟她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比如眼前这位新入店、自称祖上出过茅山道士的“小道长”,他特地带了录像设备,坐在堂上对她问了一些“基础”问题,言语间极尽挑刺,摆明了是来找茬的。“听说你是这一带的小神仙,还是个学生。”来者笑嘻嘻,“那你跟我一样算是天才啊,都是年纪小得道的类型。”一样是天才,年纪小得道?得道?厉
蕴丹:……一言难尽。来者:“你叫‘李云丹’是吧?我叫‘全鹏程’,我的师父是网络上赫赫有名的‘靖和道长’,属崂山一派,我祖上也出过茅山道士,师承法脉俱全,想来跟你认个亲。不知道你的师父是谁?师承哪一脉?居然小小年纪就出来开馆了。”话是这么说,可厉蕴丹一眼扫去,发现这人天仓凹陷、地库不丰,鼻梁与额头、下巴不在同一条垂直线上,当下就断定他入了邪道。崂山法脉?崂山的祖师爷听了都要扛着崂山跑路,他们可担不起教出邪道弟子的污名。此人是有点术法在身,但业障颇重、福报有损,想来是用术法搞过不少魔财。今天找上她也不是干啥正经事,多半是想借着拉踩她的名头给自己拔拔名气,好在外多敛一些财。可惜,碰上的人是她。“师承法脉恕我无法告知。”厉蕴丹道,“恕我直言,我没在你身上看出正经的崂山法脉,至于你的师父‘靖和道长’——崂山并无靖字辈的道士,你来跟我认亲前烦请背一背字辈诗。”话落,全鹏程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正常:“你那一套太老了,现在有本事的道士外出谁还用字辈啊,这不是告诉别人自己排哪一辈吗?要是真有本事的因为字辈低被看轻,多吃亏。”厉蕴丹直击重点:“那你是哪个字辈?”“……我师父出来自立门户了,我是他座下收的第一位弟子,‘金’字辈。”全鹏程发现她是个硬茬,换了个策略道,“我师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我看你这儿只有你一个接单,很忙吧?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我和我师父也可以过来帮忙,都是道友,帮个忙无所谓的。”估摸着是看厉蕴丹生得好看,他还伸出手想与她相握:“我跟你年纪差不多,交个朋友吧!以后多联系!”恰在这时,他觉得肩膀上钻心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整个人天旋地转着飞出门去。伴随着“咚”一声响,他摔得惨叫一声,直捂着屁股喊疼。缓了会儿正想开骂,却冷不丁对上了谢此恒森冷的眼神。此刻,他站在厉蕴丹身边,右手提着剑鞘,散发的冷意令人心惊。只一眼,堂内的人就飞快退散出门外,吵嚷的队伍也安静下来,乖巧的像是一窝鹌鹑。他们不知道为何心底发憷,为何呼吸发堵,整片空间好似压了几万斤的海水,沉得他们连拔腿转身的力气都没了。“谢此恒……”厉蕴丹唤道,“收一收。”杀气要冒出来了,凡人可受不了。听见她的话,他的气势缓了缓,只是剑鞘没放下:“它敢冒犯你。”要不是不想给她添麻烦,谢此恒不介意沾上一点因果把这敢伸手的“小畜生”剁了。他的心本清似水,可就在这畜生伸手的那一刻燃起了滔天的无名火!什么清静经清心诀都不顶用,他是真的起了杀心。她厌恶它,他看得出来,它却
不自知。还敢伸手,还想染指!“我说你收一收……”厉蕴丹搞不懂他怎么生气了,姑且将之定为“为维护队长的尊严而战”吧?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没必要污了你的剑。”谢此恒沉默片刻,终是放下了剑鞘。而门外的人直到他收了势才缓过来,一起身就骂骂咧咧地走,还摘下直播设备冲着他的“信徒”说:“沽名钓誉的人!我看她压根没师承法脉,就是个出来骗钱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被骗!网上居然还有夸她的人,我看是营销了,立玄学女主播的人设呢!没准哪天就在直播间卖符了!”“什么?他们长得好看?”他气得跳脚:“一看就是整容又化了妆的!我们真道士从来不化妆,化妆拜祖师爷就是大不敬,而且她堂上也没祖师爷画像,怎么都不像个正经道士。再加上算命馆叫什么道生老祖,恕我直言,哪条法脉有‘道’字辈啊……”骂着人走远,造无数口业。殊不知心不正的最容易被邪异之物盯上,于他身后,鬼祟的魍魉棋局,跟着他走出了长街。感知“晦气玩意儿”已经离开还没付咨询费,厉蕴丹一边坐等它倒霉,一边对外喊道:“下一位。”经之前的人一闹,外间的人非但没走,反倒聚过来更多。大学生:“我……抑郁六年了,吃药也好不了。就算一直谨遵医嘱,可我实在无法开心。科学的法子都试过了,什么看心理医生、挂精神科,反而越来越严重。现在,我想试试你能看出什么?能不能给我别的法子?”厉蕴丹望进她的眼里,看到的是一个童年家庭破裂、少年遭受校园霸凌、成年被好友背叛的阴郁女孩。她的灵魂在歇斯底里地咆哮、痛哭,心脏每一分钟都像针扎般疼痛,可她的外表是如此平静,好似从躯体中剥离了出去,成为局外人在一遍遍回溯一切的发生。日夜折磨自己,自罪自责。厉蕴丹垂眸:“从……玄学上来说。”现代人称呼这些为玄学,她便入乡随俗好了,“抑郁是魂魄受损。”“魂魄受损?”女孩抬手捂住心口,歪过头,“我也觉得自己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厉蕴丹:“久病必有邪,补心靠自身。我不想给你下猛药,你的身子承受不起。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另一条途径。”“什么途径?”听刚才那“倒霉玩意儿”说的话,这个世界是存在崂山和茅山的。道家之地浩气荡荡,对治愈魂魄有奇效,想来这孩子去茅山住上一段时间,就能等到一位有缘的道长,解开她的心结。厉蕴丹取出一张聚着真炁的护身符,装入锦囊递给她:“得空去茅山住一段时间,剩下的事顺其自然。”“……好。”她并不是很相信,但还是伸手接过了符。不料符箓一入手,她莫名震了震,体感是心里像是被注入了什么温暖的东西。她豁然抬头看向她,却见厉蕴丹
轻轻颔首:“你虽身陷囹圄,但心地善良纯正,不出三年天必降大福于你,往昔痛苦,皆会随风而去。”所有杀不死你的,都将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女孩倏然落泪:“嗯!”厉蕴丹没收她咨询费,只叮嘱她康复后多帮助同样久病的人。女孩怀揣锦囊离去,当晚就启程去了茅山,而厉蕴丹的客源依旧不绝,直到凌晨三点方歇。待夜深人静,她和谢此恒各自坐在蒲团上打坐,两人不吃不喝不睡,并无一丝不妥。鸡鸣之前,厉蕴丹率先睁开眼,她看着对面的谢此恒有点疑惑:“你的心为何静不下来?”谢此恒摇头:“许是久不动怒,偶尔动怒有些偏了道吧?”现在想起来,他依然想宰了那人呢!厉蕴丹:“动怒……你倒是很维护我。”谢此恒:“我的友人极少,自是要护着。”厉蕴丹叹道:“我的友人也不多,你待我如此,我也会待你如此。”莫名地,谢此恒听了这句话心情好了不少,竟是渐渐平稳下去。厉蕴丹发现他锋芒不露了倒也欣慰,果然“哄”字诀放哪儿都好使,搁好友身上也是一样。于是,两人互发“好友卡”以示彼此尊敬,心平气和地修炼到天亮。二人都没有吃早饭的概念,晨曦微露,厉蕴丹就背上书包作别谢此恒,朝学校走去。而谢此恒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再看不见,这才转身回屋。“咚”一声,算命馆正式关门了。然而有句话说得好,看风景的人总是别人眼里的风景。青菱区的仁德长街古旧,住的人又杂又多,譬如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子,总有“村口情报人员”。这不,早起的大爷大妈又见他们一个上学一个闭馆的,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你说这俩小年轻是啥关系?我怎么看不懂呢!”“兄妹吧?”“谁家亲哥看妹子是那种眼神啊!”年轻时也算一枝花的老太说道,“那就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看大姑娘的眼神!你看多执着啊,非要等看不见了再进去!不是我吹,我十八岁那会儿,整个村堂的小伙儿看我都是这种眼神。”众人:……另一大爷道:“小姑娘还在读书呢,这小伙子看着跟她一个年纪,怎么不读书?不读书也就算了,白天也不去找个活干、赚点小钱,以后还怎么养家?”大妈白眼一翻:“这小伙子生得俊啊!你要长他那样,别说躺家里不干活,我给你把屎把尿都行。”众人:……这位更是重量级。“村口情报组”敲定了算命馆两人的“情侣”关系,并在一小时之内通报全区上下,聊得众人皆知只有当事人不知。是夜,厉蕴丹照常回来开店,谢此恒照常出去买奶茶。谁知这脚还没跨出门槛,就听新入内的人极为上道地说道:“来,家人们!女侠……哦不,把我们给大师点的卡布奇诺通通搬上来!”网友面见偶像,可谓是真金白银的火热。他
们一听说女侠喜欢喝卡布奇诺,当即每人出钱买了一杯,发誓要让女侠闻到卡布奇诺的味儿就能想到他们的一颗孝心。就见大袋大袋的奶茶送上,甜味弥漫整个空间,网友们如虔诚的信徒般单膝跪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大师,我十分仰慕您,请给我签一个名吧!”另一人:“大师,签名价一人三百,请务必给我们这个孝敬您的机会!”纯粹的信仰之力从他们身上冒了出来。厉蕴丹和谢此恒:……还能这样啊?……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为了速推副本,也为了摆正对灵异游戏“过敏”的心态,宣幽仪终是在应栖雍的劝说下同意了请笔仙一事,决定兵行险着,彻底攻略支线。趁着厉蕴丹和谢此恒都不在“家”,他们带上了胥望东一起玩。虽说胥望东实力“较差”,但他套取情报的能力太强。想来笔仙一经唤出,保管什么支线都通关了。于是,几人坐上旧教学楼的阴森楼顶,点起一支蜡烛,摊开请笔仙的大纸,再一起握住一支铅笔,念着唤灵的咒语:“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反复十遍,没有动静。“来了吗?”“没有。”“会不会迷路了?”众人:……啊这,不喜欢玩灵异游戏是一回事,可请不出来是另一回事!他们好歹都经历过八场副本了,怎么都算是事故体质吧!为什么普通学生一请就出来了,他们准备充分却请不出来?不行!重新来过,反正请也得请,不请就强行请!众人又念起了咒语,这次足足念了二十遍也没动静。当下,几人表情微微扭曲,觉得这笔仙忒不给面子!别人诸葛亮三顾茅庐就请出来了,它搁这儿死活不出是要让他们跪迎么?是可忍孰不可忍,还不如……“等等,我的锅!”纪元桃抬手,“蜡烛点错了,点了驱邪的。”闻言,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别人请的到我们怎么会请不到呢?原来是蜡烛点错了哈哈哈!”分分钟换了蜡烛,众人再来过。遗憾的是,咒语念了五十遍都没动静。宣幽仪:“会不会是我们修为太高了?笔仙怕了不敢来?”胥望东:“有道理!来,我修为最差我来请!”无果。应栖雍:“听说女寝那边请出事的比较多,是不是要女孩子请更容易成功些?”纪元桃和宣幽仪上阵,无果。阿努:“可能是我们带的‘祭品’不多吧?要不我去食堂拿些鸡鸭来,还有零食什么的,没准它们吃这些?”齐怿宇:“要不把练习册加上,听说这里很久以前是女校,不能忽略她们对知识的渴求。”“不错!要不再多上几根蜡烛和香火?再多来点纸钱和饮料?准备些胭脂水粉、漂亮衣裳、杂志。”宣幽仪道,“我们这么讨好她们,一定会来了吧?”几人立刻分头行动,却不想就在他们离开后,围绕着“
祭坛”的鬼怪们才瑟瑟发抖地冒了头。它们看看祭坛,再看看离去的一大群灵光四射的“神仙”,不仅没半点搞事的心理,甚至还想跪下来给他们磕几个头。让他们给它们烧香?夭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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