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你也配氏赵?
宰予行走在晋国都城新绛的街道上,望着路人们与鲁国迥然不同的衣着服饰,听到前所未闻的晋地口音,不觉有些新奇。
鲁国的使团是在昨天夜里抵达的,刚刚进入新绛,便被安排到了东门外的馆驿休憩,等待晋君的召见。
因为刚到新地方,人总归是兴奋的。
所以宰予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好好地在新绛游览一番,看看这诸夏霸主的国都比起曲阜来,到底强在哪里。
但刚逛了没多久,宰予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吵嚷声。
宰予看热闹不嫌事大,凑热闹不嫌事多的原则,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缝,来到了最前排。
只见一群衣冠楚楚的国人子弟,正冲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孩子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骂。
“贱庶子!你也配氏赵!”
“你母亲是个狄人贱婢,你也是个流着狄人血脉的小人!”
“披发左衽,真是狄性难移,我们赵氏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这都是群十来岁的国人少年,正是经历最旺盛的时候。
所以打起人来下手也没个轻重的,有的打的不过瘾,甚至还从地上捡起石头,准备狠狠地给他来一下。
他高高举起石头,使劲了吃奶的力气准备砸下去。
“让你之前对我不敬,看我打不死你!”
岂料还不等石头落下,他便感觉仿佛有一股怪力捏住了他的右手。
随后,他的衣领被高高提起,双脚瞬间离地。
少年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宰予怒气冲冲的脸。
“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的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吗?以强凌弱,以众欺寡,以长霸幼,孰为君子乎!”
语罢,宰予将石头从他的手中夺下,随后将少年往前一扔,朝着他们骂道。
“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真想看看你们的父亲和老师都长什么样子,怎么就教出你们这些不识礼义的东西!”
那少年被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一时吃痛,不仅不服软,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反而还冲着宰予叫嚣。
“我呸!你是什么东西,我们打贱庶子是我们的家事,需要你一个外人过问吗?
再说了,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敢和我动武?”
“我管你父亲是谁呢?”
“我父亲乃是晋国上军将!上军将你知不知道?”
宰予听完这话,差点绷不住笑了。
自打他知道夫子是万世之师以后,比背景,宰予还真没怕过谁。
“你父亲是上军将,我老师还是至圣先师呢!”
“父亲!”
“你别和我来这套,现在嘴甜没用。”
少年突然大步朝着宰予的方向奔来。
宰予原本以为他是跑过来认错的,岂料二人竟然擦肩而过,少年直接跑向了他的身后。
宰予回头望去,不知何时,一辆马车居然停在了那里。
车上的男子留着长须,一双鹰眸目光灼灼,身上穿着的是米纹玄端常服,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下朝的晋国大夫,而且根据他身上的配饰来判断,这人的级别应当不低。
少年朝着男人下拜顿首,满脸喜气地说道:“父亲,刚刚这个人……”
啪!
转瞬,他的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少年捂着脸,抬头望着男人,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眼看着就要一顿嚎啕。
男人却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只说了一句:“不许哭。”
似乎是戒惧他的威严,又似乎是害怕继续受到责罚,刚才还一副委屈模样的少年,只得抿着嘴唇咬着牙硬憋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男人这才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他走到宰予的身边,看了一眼蜷缩在地的孩童,又将目光转向刚才助纣为虐的一帮少年。
目光所及之处,少年们全都不敢与之对视,全都低垂着脑袋,有的甚至战战兢兢地在发抖。
看到这样的情况,男人心中立刻有了数。
他将目光转向宰予,问道:“刚才是你救了他?”
宰予这会儿气还没消呢,他见男人发问,索性回了句。
“不知道您问的是哪个他呢?因为我刚才救的可是两个他啊!”
男人神情严肃,听了宰予的话不由皱眉。
“两个?难道不是地上这一个吗?另外一个是谁呢?”
宰予指着他身后那个憋着眼泪的少年说道:“另外一个当然是他了。”
“此话怎讲?”
宰予道:“您难道不知道吗?当年帝舜的父亲瞽叟对舜很不好,所以当瞽叟需要舜侍奉的时候,舜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而当父亲想要联合弟弟杀死他的时候,舜就会想方设法逃走。
瞽叟用小棍子抽打舜的时候,舜就站着不动默默忍受。
而当瞽叟准备用大棒击打舜的时候,舜就果断逃走。
舜躲避父亲的责罚,并不是因为他不孝,而是担心不逃走就会让他的父亲背上杀子的恶名。
而我从这位少年的手中保全了幼童的生命,这不止是救了他的手足兄弟,更是救了准备施暴的他自己啊!”
男人听完宰予的这番话,面色明显柔和了许多,他朝着宰予拱手一拜,说道。
“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通达的一位饱学之士,我听您的口音,像是鲁地的方言,您想必也是鲁国使团中的一员吧?”
宰予也不和他多客气,拱手回礼,直接报上大名。
“鲁国掌交,宰予。”
“宰予?”男人琢磨着这个名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您该不会就是孟伯口中的子我吧?”
孟伯?
宰予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孟孙何忌。
“您是如何从孟子的口中得知我的呢?”
男人听到宰予坦承身份,态度明显亲昵了不少。
“昨日我曾去馆驿拜访过孟伯,他可是没少和我提及您的名字呢。他向我称赞你通理知仁,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我同样喜好射猎,改日得空,还要向您讨教一番呢。”
宰予听了半天一头雾水,这男人到底是谁啊?
“敢问您的尊讳是?”
男人闻言,哈哈一笑,他利落的回答道:“忘了介绍了,吾乃赵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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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十二点写到现在,总共一万两千字,等我下去排队做个核酸,回来接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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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一成不变的,相反,读者会逼迫他一次又一次地脱胎换骨。
——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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