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远忧
周武元年，齐王新得一子，是为嫡幼子。
王甚爱之，取名周武嘉和，喻意美好、善良，一生和乐安康。
同年，齐王嫡长子因嫉害其幼弟，未果，被齐王斥责，此后，更是越发惹齐王不满。
萧玖放下竹简，不置一词，转而煮起茶来，动作不急不缓，看得一旁的吴柯是心生忐忑。
身体坐的笔直而端正，小心打量萧玖的神态。
“主公觉得老朽所记如何？”
室内安静了数秒后，吴柯开口探问。
“嗯？”萧玖轻轻发出一道鼻音，抬头看了一眼对方，露出丝微笑，赞道，“写的很好，先生辛苦了。”
“主公言重。”吴柯赶忙回道。
“周武嘉和，呵……好名字。”萧玖赞道，不知想到什么，笑的意味深长，“我记得，齐王长公子，名涛吧。”
“是。主公此言，何意？”
就听萧玖似闲谈般与他慢声说起道：“齐王有十几个儿子，记的住的，怕是只有那么几个，可人人都想争他心里的那点儿位置，挤来挤去，呵……这齐王的心得有多大啊。”
他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斟茶、倒水。
吴柯在心里细品了下萧玖的语气，猜测其中意味，听着像是玩笑话？
可再一想，仿佛另有他意。
迅速思考了一番，吴柯才开口道，“这些年来，随着齐王日渐老去，其诸公子间的争斗确实愈发严峻了。”
明争暗斗不断，这齐王嫡长公子的处境更是越发不妙，在这些被传出来的众多消息中，有多少是被人算计的结果？
怕是数都数不清了。
萧玖忽然换了个话题，“我见城中难民似乎又多了起来？”
吴柯一愣，思绪跟了上来，回道：“是。”
“是齐国哪里又在打仗吗？”
这个问题……
吴柯想了一下，道，“去岁北方大寒，冻死了不少地里的作物，粮食短缺，不少百姓只得背井离乡，流向其他州郡谋条生路。”
老天爷不让他们好过，这又有什么办法？
萧玖常年待在青山书院，对城中的消息知道的不是太及时，闻言，垂眸不语。
手指缓缓摩挲着杯壁，萧玖又问：“与乐家合作赚来的钱财还有几何？”
吴柯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扣除院中这些人日常的嚼用，还余千文钱左右。”
室内安静了下来，萧玖不知在想什么，垂眸陷入沉思。
半晌，才听他轻叹一声，“还是缺钱啊……”
吴柯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慰道：“依主公如今家财，生活无忧矣。”
萧玖瞥了他一眼，“无忧？等四处纷争一起，齐国境内何处可安心度日？”
分明是稚嫩的孩童模样，此刻给人的感觉却成熟的像个大人，声音不辩喜怒。
吴柯掩于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垂首看着身下的坐垫目不斜视，作恭敬之姿。
虽一贯知道萧玖聪慧，却没想对方在政治上的嗅觉亦如此灵敏。
萧玖说的对，若于平时，千余钱可够萧家温饱度过数年，且每月还有一定数量的进账，足够他们过完这一生了。
可……
齐国乱局将起，暴动连连，每天都在打仗死人，谁敢保证日后的齐国不会大乱。
“主公虽年岁尚幼，然其智过人矣，再过上几年寻一世家大族庇佑，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他还可以跟着萧玖混口饭吃。
“再者，您的几位师兄皆是可依托之辈。您不必犯难……”
越和萧玖接触，吴柯对日后的发展前景越发看好。
萧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绽出纯真的笑颜，“先生放心，您既唤我一声主公，我必不使您一家挨饿。”
尚显稚嫩的小脸儿上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看着还不及自己高的小主公向自己作出承诺，吴柯心里一囧。
“老朽自是信任主公的。”
他还没察觉到先前的话题被不由自主的忽略。
萧玖说好伺候也是真的好伺候，他从不为难手底下的人，更别提动辙打骂之类的，那更是没有的事。
善于倾听他人之言，真正做到心胸开阔、为人开明。
但令人为难的也是这一点……你根本测不准对方的心思，这就很让人心生忐忑了，更加不敢多加放肆。
萧玖忽而问，“您是不是还有个孙女？”
“是。”吴柯一愣，应道。
“您知道，我有一小妹带在身边照顾，平日里，我需去听先生讲学，忙于学业，疏于陪伴。她一人常年待在书院甚是无聊，您孙女若有空，不妨时常上山去陪陪她。两人年岁相近，也正好能玩到一起去。”
“您意下如何？”萧玖问。
原来是为这事儿啊，吴柯明白萧玖的意思后，当即点头应下，“此等小事，自无不可。”
好，萧玖心下满意的点点头。
自萧澜被他派来宅院久驻，萧瑛便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一个人待在房中，时间长了，对小姑娘的成长可不利。
可萧澜平时比萧玖还要忙，所以带孩子的事，还是让萧玖来吧。
等忙过了这段时间，萧玖在城外建起的坞堡完工了，再让萧瑛搬过去。
晚间，萧玖在系统空间里看着某位前辈的争霸记录片，看到画面中的主人公开局没多久就混的财源广进，他由衷的叹了口气，“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
“宿主在羡慕对方？”
“嗯哼。”萧玖发出一道鼻音，似懒的多说话。
系统的声音大概迟了一秒响起，“您知道很多赚钱的方法，如果您想，很快就会积累起来一笔巨大的财产。”
“你说的对，可谁让你给我安排的使命是当皇帝，而不是当一个富可敌国的巨商呢。”
萧玖双腿盘坐在纯白的空间地面上，身旁散乱的搁置着两本书，一边观看着面前的光屏，一边随意的与系统说着。
“……您起步初期需要金钱的投入，这并不妨碍您的最终目的。”
不妨碍吗？
事实上，萧玖也不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又或者说，是在犹豫什么。
他知道系统指的赚钱方法是什么，靠技术赚钱。
“系统，我在怀疑你这句话的用心。”安静的空间内，萧玖的声音突然响起。
“怀疑什么？”
“明明最初，你还告诫过我最好不要妄图用黑科技改变世界。怎么现在反倒像是怂恿起我来了？”
萧玖低笑了一声，轻声慢语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啊。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比用远超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来敛财更快的方法？”
话说完，空间里久久无声，萧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猜不透对方的思路，毕竟两者是不同维度的‘生物’。
大概是数秒过去，才听周围传来声音。
“你说的对，认真讲，我刚才的话的确算是一种错误，我不应该这么说。”
但紧接着，它又说，“但现在面对的宿主是你，所以，你不会因我的这句话做出错误的选择。”
“嗯？你这话真像是变相的夸我。”
萧玖依旧盯着屏幕在看，坐着一动也不动，语气平淡。
“不，只是陈述一个数据分析的结果。你不是一个莽撞激进的人。相反，你从当初我提醒你的话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尊重本世界的文明，真正的将自己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用萧玖这个人自身的能力去与千万人争锋，登临绝顶。”
“不然你也不会真的在学院中潜心修习，你在蛰伏、也在壮大自身个人之能。你与乐家合作，所制出的香料，也完全是古时代人所能产出的香料，技术并不算超前。”
至少，不会出现香水这种跨时代产物。
那多种不同的香料，完全是萧玖按照本世界技术和不同物质所自己搭配，调制而成的。
且除了香料，萧玖这两年来从未用过别的技术来赚取钱财，因为他也在想，在想赚钱的路子，而不是借用记忆中那些超前的技术方法。
“你是我所见过为数不多最快领悟到这一点的宿主。”
萧玖的脸上还是不见有多大反应，好像无论系统是夸还是贬，他都不放在心上。
“谢谢你的肯定，至少让我知道了这条路的大致方向该怎么走了。”
系统不再说话，萧玖也不再言语，彼此陷入无声。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能放着眼前的捷径不走，转而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新的赚钱思路，这一研究，就前前后后花费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
“阿弟你这做的是……”萧澜声音一奇道，“竹简？”
疑惑的上下翻看手中的东西，说是竹简也不尽然，它每支的厚度仅只有普通竹简的一半，却足有成人一指长那么宽，看着像是竹片儿，每支竹简上打三个细孔，再用粗绳从孔中穿连而过，形成了一个‘书册’。
“嗯。阿兄和先生觉得此物如何？”
两人互相看了看，面带犹疑，“……阿弟欲将此物用在何处？平常作书写用？”
萧玖摇头，暗示道：“阿兄和先生认为，若将此物作为商品卖出可能获利？价值几何？”
两人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瞬间明白了萧玖的意思。
萧澜一惊，再度打量起了手中的物件，想了又想，拿不定主意，问吴柯，“先生觉得如何？”
吴柯仔细思量了一番，摩挲着那薄薄的竹片儿，感受到其上与寻常竹简相同的触感，一奇，问，“此竹简主公此前可试过笔了？可会沁墨？”
“不，于书写无碍。”
他特地针对这一点做过改良，于竹简上涂过一种植物的汁液，这种汁液可充当一种润滑的作用，同时也多少有起防护之用。
“这……”吴老先生慢慢的摸着胡子，似在迟疑，似还在考虑，半晌才复开口道：“竹简太薄，怕是容易损毁啊……”
萧玖自然也懂这个道理，“若只作小儿书写练字之用呢？并不用作重要文书记载。”
沾了点水，在竹片儿上划分出几个框格来，与另外两人讲解道：“在此物上练字，岂不是比在寻常竹简上练习来得更加方便？进益更快？”
因为它空间够大，写起来自然更加方便。
“其二，也可将其缩小，于每页上写上文字，供小儿认字用，也方便携带。”
这就是当作小儿识字卡来用，前者则用于平时书写的打草稿之用。
两人听后陷入思考。
萧澜本人重武，于文之一道虽不太重视，但也因着萧玖之故读了不少书，当下虽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但过心一想，觉得此物还是有些用处的。
“阿弟若想将此物当作货物来卖，阿兄自然是同意的。”
接下来，就差吴柯的意见了，两人朝他看去。
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吴柯迟疑道：“此种竹简确实胜在心思奇巧，若只作小儿使用，当无不可。只获利就……”
明白，差强人意。
萧玖很懂对方的未尽之言，自动开口道：“能赚得一分利便是一分，不致亏损便好。”
他本也没想过要用这赚多少钱，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即将面临缺钱的窘境，所以萧玖才打算赚这一单快钱的。
“先生只管招人来做就好，等城外的坞堡建好，此物就不必生产了。”
？
两人疑惑了一下，吴柯不知萧玖打的什么主意，迟疑了一下，领命道：“是。”
将这竹简的制法详细的与吴老先生说明之后，三人又商量敲定了一些琐碎之事，萧玖才乘车离去。
只刚到书院门口，萧玖便被青溪先生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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