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回 开棺
听到这话,姚杳立刻正襟危坐,双眼极亮,这可是平时听不到的隐秘,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韩长暮站在韩府门口,目送那辆马车驶入绚烂夺目的残阳余晖之中,渐行渐远。
“世子,李胜醒了。”金玉悄然走到韩长暮的身后,低声道。
韩长暮惊了一下,淡淡道:“去看看。”
第一声暮鼓刚刚敲响,人们便开始形色匆匆的往坊里赶去。
孙瑛和一众内卫架着一辆板车,车上用深色油布蒙着一具簇新的棺木,急匆匆的从明德门驶入。
孙瑛的脸色着实难看,暮色四合里,阴沉的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雨。
刚刚将容郡主的棺木挖出来时,他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上手一抬,他就觉出了一丝异常。
他走了这一路,也想了这一路,终于想明白这点异常出自何处了。
容郡主的棺木太轻了,比寻常的棺木轻了太多了,简直轻的不可思议,轻的令人费解!
若非棺木上的长钉没有被起出来过的痕迹,孙瑛当真会以为他挖出来的是一口空棺。
可是容郡主的尸身是他亲手封进棺材里的,也是他亲眼看着下的葬,才不过二十几日,怎么会变得这么轻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就愈发的焦急了,连着催了几声:“快,快回内卫司!”
赶车的内卫不明就里:“怎么了孙仵作,出什么事了?”
孙瑛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惶:“这棺材不对劲,快,快回去!”
“不对劲,哪不对劲?”赶车的内卫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一眼:“这不好好的吗?也没诈尸。”
孙瑛脸都白了:“要真是我猜的那样,那可比诈尸可怕多了!”
“孙仵作,你可别吓我,我胆儿小!”旁边一个内卫吓得战战兢兢,下意识的离棺材远了点。
孙瑛其实也只是猜测,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对危险的感知与生俱来的比旁人要敏锐一些,他做不出太多解释,只是一迭声的催促:“快走,快回内卫司。”
内卫们看到孙瑛脸都白了,心里俱是咯噔一下,不敢再追问什么,也不再说话,赶忙闷头赶路。
一进内卫司,孙瑛便将棺材径直送进了验房,咚的一声关上了门,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忙了一路的内卫面面相觑,明面上没人说什么,可个个脸色都不那么好看,分明是在心里偷偷骂娘。
静了片刻,其中一名内卫打了个哈哈:“走吧,去膳堂用暮食吧。”
其他人都俱是呵呵干笑,转身就走。
有个内卫转身慢了一步,看到验房上空骤然升腾起一股猩红的烟雾,他吃了一惊:“诶,验房怎么冒烟?”
前头的几个内卫连头都没转,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冒烟儿,它就是着了都不关老子的事!”
几个内卫往前走了几步,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平时孙瑛是个多热闹圆滑的人啊,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
“坏了!”其中一名内卫脸色一变,转头跑到小院门口,一脚踹开了院门,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验房门口,大力拍门呼喊:“孙仵作,孙仵作,你没事吧,开门啊,孙仵作!开门!”
可是砸了半天门,声音传的半个内卫司衙署都能听到的,可门内却没有半点动静。
这样的情景,其他的内卫自然也猜到出事了,呼啦一声井然有序的散开,叫人的叫人,砸门的砸门,还有转身回房去拿敲门工具的。
这个时候就显出木门的好处来了,若是验房的门和小院的门一样,都是木门,那都不用几个内卫一起上,只一个内卫飞起一脚那就足够了,可验房的门不是木门啊!
验房的门是石门,确切地说整个验房露在地上的部分都是砖石搭的,又在验房的正下方挖了一个深达两丈的冰窖,长年累月的储存了大块大块的冰,即可以保持尸身不腐,又可以使得整个小院一年四季都阴冷异常。
这样坚不可摧的一扇石门,一旦从里头锁上,砸和踹都是无济于事的。
绵绵不绝的灰尘铺天盖地散开,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内卫们把石门砸的咚咚一个劲儿闷响,可那道门依旧纹丝不动。
验房里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任凭内卫们在外头声嘶力竭的呼喊,孙瑛就像是死过去一般,没有出声。
内卫们顿觉不妙,心急如焚的看着笼罩在验房上空的邪红烟雾随风飘散,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大事要发生了,且看这情形,不像是什么好事。
急促的咚咚的砸门声渐渐放缓了,声音也低沉了下来,衬得验房里更是死寂的瘆人。
这种寂静其实只过了短短的一瞬,可未知的等待总是漫长的,这些内卫已经快被这死寂逼得发疯了。
直到砸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四围最终安静似水,验房里才传来咳嗽连连的低语:“别砸了,我没被吓死,就先被你们砸烂的门给压死了。”
孙瑛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但并不痛苦,内卫们顿时松了口气。
人还活着就好!
“没事,走啦走啦。”
“幸好没事,吓死老子了。小孙,你赶紧出来吧,我们先走了啊。”
内卫们边走边说,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刚走出去几步,紧闭的石门突然吱呀一声闷响,慢慢的拉开一道窄窄的缝隙,一股猩红色的烟雾从缝隙深处挤了出来。
这股猩红烟雾如同有灵性的活物,随着温热的微风飘荡四散,转往人身上凑,无声无息的沾在了发髻上衣摆上。
又是几声暗哑的开门声,石门大开,孙瑛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他靠在门上,剧烈的咳个不停,一把嗓子咳的嘶哑难听,咳得整个人都快砸到地上了。
听到孙瑛几乎要把肺管子给咳破了的咳嗽声,内卫们顿时停下了脚步,齐齐转身望住了他。
孙瑛形容狼狈,阳光洒落笼罩着他,满头满脸满身的灰尘闪着邪祟般的红光。
一个平日与孙瑛交好的内卫转身扶住他,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头上身上沾的是什么啊?”孙瑛茫然的拍了拍发髻,不少猩红粉末从发髻间扑簌簌的落下来,他的手上也沾了零星的猩红粉末,他搓着手道:“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刚一打开棺材,这些东西就一下子喷出来了,溅了我一身。”
他抬头看了眼内卫,诧异道:“咦,你身上怎么也有?”
内卫抬手在头上摸了一把,看了红通通一片的掌心:“哟,还真是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飘的可够远的。”
站在远处的几名内卫听到声音,也赶紧走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彼此,错愕不已道:“咦,怎么咱们身上也有?棺材里喷出来的,那不是诈尸了吗?”
“诈尸了!”有内卫惊呼了一声,也不觉得害怕了,争先恐后的往验房里挤,还没看清楚验房里的情形,就被浓重的猩红烟雾给熏了出来。
“咳咳咳,呛死个人了,这是什么味儿?”
“烟雾太重了,里头啥也看不清楚啊。”
“是不是诈尸了?”
“没看见啊!”
内卫们连连咳嗽着从验房落荒而逃,头上身上的红色烟雾似乎比方才更深了几分。
孙瑛察觉到不对劲,仔细看了几眼,那点深邃诡异的邪红却又在转瞬间变淡了,他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变没有深究,咳嗽了几声道:“有劳各位弟兄帮我把身上头上的粉末收集起来,等验房里散散味儿,我再进去验一验这些是什么东西。”
几名内卫也想尽快知道这些红色粉末都是什么,忙七手八脚的把那些猩红粉末弄下来,用帕子包好。
孙瑛歇了片刻,看到验房里的烟雾已经消散的寥寥无几了,便拿着帕子进了验房。
及个内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都极有默契的没有离开。
他们既想早点知道那猩红粉末是什么,又不敢擅自挤进验房打扰到孙瑛,只好三三两两的挤在验房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四围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孙瑛验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朝门口望去,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门口赫然挤挤挨挨着五六个脑袋,一半笼罩在昏暗下来的天光里,一半探进绰约明亮的灯火里,喜感与恐怖莫名相交。
他哑然失笑:“哎哟,原来弟兄们都喜欢看验尸啊,那我干脆把尸身抬到院子里,让弟兄们看个过瘾。”
围观的内卫顿时连退几步,想看却又不敢仔细看。
“你们的差事都办完了吗,这只看验尸怎么能过瘾呢,干脆有一个算一个,今日在这的都别走了,统统改行当仵作去得了!”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吓得几名内卫踉跄着转过身,看到来人,顿时脸色大变,倒抽了一口冷气。
韩长暮和何振福一前一后站在洋洋洒洒的余晖中,一个面无表情,而另一个怒不可遏。
面无表情的那个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可怒不可遏的那个其实是在暗自发笑。
围观的内卫齐齐哀叹,这下可完了,偷奸耍滑被抓了个正着,年底的考绩一个差是跑不了了,年底的双薪是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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