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身影
霍景澄微笑着向老妇人点点头做回应，他的一举一动不似在府中那样轻浮，反倒格外大方有礼。
“这小丫头是你的…？”
霍景澄似乎是经常来此处吃饭，已经与摊主老妇人极为熟稔。那老妇人一边问道，一边熟练地掀开掩在灶炉上的锅盖，从一旁拿起大勺来，使劲地搅了搅。
一股浓浓的骨汤肉香扑面而来，香的京墨眼睛都要直了，连霍景澄回答了什么都没听见。
“喂喂！回回神，我跟你说话呢！”
霍景澄不知何时又转回视线，一脸不满地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晃了晃，吸引回她的注意力。
“怎、怎么了？”
京墨回头看他，下巴却还微微扬起，歪向摊子。她的鼻子还时不时的耸一下，不着痕迹地嗅那浓浓的香气。
霍景澄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角勾起的笑：“你这么饿的吗？”
京墨撇撇嘴，要不是这会儿霍景澄请她吃饭，她非得狠狠地给他一脚。
“刚刚林大娘问你是我的什么人，你猜猜我说了什么？”
霍景澄支着脑袋，又显出一副无赖样子。
“你说什么？”
京墨没什么心思回他，有一声没一声地答应着。她侧着头，直直地盯着林大娘忙碌的身影。
“我让你猜呢！”
霍景澄不满起来，伸手过来就要拉她，却被京墨反应迅速地躲过去。京墨转回头来，脸上还有些不满，嘟着嘴埋怨道：“你干什么呀！”
“你都不理我，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出来了。”他也有些委屈，嘟嘟囔囔的回答道。
他的语气显得可怜巴巴的，叫京墨心软了下去。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出来霍景澄带她出府是为了填饱谁的肚子。
她语气也软了下来：“好嘛好嘛，理你理你，这样行了吗？”
霍景澄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却还使了个小性子：“我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可得好好看看你的态度，才能决定原不原谅你。”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却又隐隐透着些认真的意思。
“好好好，全听我们尊敬的霍小公子的。”
京墨顺着他的话，哄小孩子一样答应着他。两人说话间，林大娘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面好了。”
她的面跟别家的不同，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味道远比别家要鲜香，面还更加劲道。
两碗面出锅，林大娘两只手齐用，一手一碗端过来。她把肉多的那一碗端给京墨，乐呵呵地搬过个板凳来，坐到京墨身边。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又不是休沐日，巷子里人少，面铺这里除了京墨与霍景澄再无别的客人。林大娘没事情要忙，正是清闲。她脸上带笑意，看着京墨两眼发光地捧着碗小声感叹。
“哇！看着好香。”
京墨眨眨眼，抿了一口汤汁。
“怎么样？”林大娘眯着眼睛，偏头看她。
“唔，好喝！”
京墨只觉得舌头都要被香掉了，还不待咽下去，就一个劲的点头。并非是她故意弄虚作假装模作样，而是这汤中竟有好几层口味。初入口时是淡淡的肉香，细细品味，又能尝出菌菇的鲜味，待到一口咽下去后，才又回味出骨头汤的浓郁来。
林大娘笑的脸都皱成朵菊花了，她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客人喝汤吃面时满足的模样。
“别光喝汤，尝尝面。”
她见京墨一连喝了好几口汤，也不吃面，连忙从桌上的筷子桶里抽出两根筷子来递给京墨。
“嗯嗯。”
京墨接过筷子来，直往嘴里扒。
她实在是饿的极了，呼噜呼噜吸面条的声音也不带掩饰。
林大娘笑意越发的深，她转过头看霍景澄。他是吃过午饭的，便将面隔在一边，只看着京墨吃的起劲。
等京墨一碗面吃个七七八八，将碗放下时，却正对上了霍景澄的眼。
霍景澄点点下巴示意京墨看向自己的那一碗面：“你要是不够吃，我这还有呢。”
他把自己面前的碗推过来，没有多说什么。
京墨脸上一红，摆摆手道：“不要不要，我吃饱了。”
霍景澄却没把碗收回去，接过京墨手里的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和肉挑到京墨那儿，才把筷子还回去。
“不吃别的也行，把肉吃了。”
他点点下巴，示意京墨。
“我真的吃不下了…”没想到霍景澄会把肉全都夹过来，京墨有些无措，连忙把碗推过去，“你吃吧，你平日练武读书，更得多吃些肉。”
霍景澄剑眉一挑，露出些痞气：“你确定？”
他的目光落在京墨的手上，引得她也随之看去。
…怎么忘了，这肉是用她的筷子挑的。
京墨脸上露出些尴尬，又把碗收了回来。
“你吃吧我，我不饿。”
霍景澄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些许柔软。
他语气温柔，倒叫京墨有些羞的抬不起头来。小幅度地点点脑袋，原本美味的牛肉，吃起来却有些食不知味了。
也许是被她的样子可爱到，林大娘不知觉地伸出手来，似是想要摸摸京墨顶着双丫髻的脑袋。临要触碰时，才慌乱的收回。
她起身，有些慌乱：“我、我去收拾收拾东西。”
说罢，便急匆匆地赶回自己面摊后头，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怎么了？”
京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刚一抬头，就见林大娘匆匆忙忙地离开，有些疑惑地问坐在对面的霍景澄。
“…没事。”
霍景澄脸上隐隐的笑意已然消失，微微冷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京墨叫他时，他才反应过来，柔和了神色，却有些敷衍地回答。
看出他不想多说什么，京墨只好咽回自己的疑问，将筷子放下，示意他自己已经吃完了。
霍景澄随意一扫，点点头问道。
“这回饱了？”
京墨点点头。
霍景澄又问：“那你接下来想去哪儿？”
这回问倒了京墨，眨巴着眼睛，半天想不出个答案来。
霍景澄也没指望京墨这个自入府就没出来过的人能说出个什么地方，思索片刻，对着京墨使了个眼色。
京墨有些懵懂，没明白过来这次是什么意思。她眨眨眼，刚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迷茫，便见霍景澄向她靠过来。
他的一只手伸向怀里，掏出个荷包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京墨的手，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京墨起身。
这回京墨看懂了，刚要点点头就听霍景澄回头跟那林大娘说话。
“大娘，我们就先走了！”
霍景澄话音还没落，动作先行了一步。他将那荷包随意一扔，拔腿便跑。
京墨只觉得手腕一痛，还没待反应过来，便被硬拉着直接跑了起来。
两人冲出了巷子，冲回了大街，连着拐过好几个路口才停了下来。
“呼、呼…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跑…”
待到霍景澄确认已经远离了那个“危险”的巷子，才松开了京墨的手。他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手劲极大，又拽了京墨一路，这会儿已经在她的手腕上红了一圈。
京墨呲着牙，小心翼翼地转动着酸痛的手腕，又气又不理解。
“秘密。”
霍景澄的体力显然要比京墨这个小姑娘要好得多，他掐着腰喘了两口气，便已经缓得差不多了。
“你、你这个人真是！”
要不是累的站不直身子，京墨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原本因他请吃饭而生出的好感顿时消散，气得半天才能站直了身子。
“你可终于缓过来了。”霍景澄抱着胳膊，一脸的嫌弃。京墨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 哎！你那什么眼神，怎么好像看不起我一样。”
京墨没半点躲着他的意思，霍景澄看个正着，也有些急了，正要挽袖子跟这个臭丫头好好理论理论，却见她眼神忽然一变。
“怎么了？”
霍景澄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见她一瞬间色变，立刻敏锐地顺着京墨的视线看过去。
不是旁人，是奉禾。
“怎么是她？”
霍景澄瞪大了眼，不信邪的揉了揉，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白府里的丫鬟平日里都不怎么有机会出府，就连进出后门厨房小门都得提前跟善治院报备一声。
因着出入麻烦的缘故，府里的丫鬟们都不怎么爱出去，更别说平日里事物繁忙的几个大丫鬟了。所以在外头见着采薇堂的掌事大丫鬟奉禾，霍景澄才会这样惊讶。
“就是她，”京墨倒没有他这样惊讶，十分冷静地确认了这个事实。“她这是要去哪？”
奉禾换了身打扮，穿得更加招摇，一袭粉紫色的轻纱薄绫衬得她皮肤白净，头上还簪着三两支看着便价值不菲玉钗。
打扮的这样好看，想来不是受了白薇的吩咐出的门。京墨不常出府，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倒是家就在外头的霍景澄微微皱眉，认出了她要去的地方。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去那秦楼楚馆之地做什么？”
刚才两人慌不择路，随意选了个方向跑，只觉得路上的人越发少，倒没发现，竟是往烟花之地跑去。
这个时辰，许大多数青楼都还没开门，奉禾还是个女子，又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
“往这条路是去青楼的？”
京墨一愣，脑海里突然想起曾经同在一个人牙子手下的干姐姐青黛来。
“是啊…你怎么了？”
霍景澄偏头看她，目露疑惑，不知道她这么一个小丫鬟怎么对这种地方感兴趣了。
“…没事。”
眼下可不是草草去找青黛，再上演一个两人相认的好戏的机会。京墨转回心思，盯着奉禾的身影。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她当机立断，与霍景澄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尾随着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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