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穷兵黩武还是开疆拓土
从北征开始到现在，金幼孜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受重视，这跟历史上他的遭遇完全不一样。
世人皆知内阁三杨，但很少知道金幼孜其实也是很受重视的，不只是朱棣自己，而是成祖、仁宗和宣宗三朝皆是如此。
金幼孜这个人比较内向，是内阁七人之中话语最少的，不过也正因为此才极为受重，因为他是属于那种不喜欢说话但办事儿靠谱的那种人。
但这次，他再次在皇上和太子面前讨了个嫌。
其实不是金幼孜没有分寸，相反，他其实是罪有分寸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有分寸的话今日也不会开口劝阻朱棣。
在朱瞻垶出发北巡之后，朱棣就将很大一部分的事务都交给了太子处理，虽说不像是之前北征时太子监国那般全权处理，但也是影响很大的。
北征之后，因为朱高炽卸下了监国的重任，所以跟官员的接触少了很多，现在又因为这个原因变多了，金幼孜的分寸正是出自于这里。
这两年大明是真的没少打仗。
先不说打了好几年都没停过的安南，就说从永乐八年开始，先北征后平叛建州，再加上下西洋、修《永乐大典》以及建造顺天皇城，大明是真的花了不少钱。
不过还好，在清洗贪官、奸商之后，大明的国库也是回了一波血，后来由于安南和奴儿干都司的山货以及羊毛这些生意在实质上都是把握在朝廷手中的缘故，这钱也没少赚。
更别说还有大头的商税了。
如果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加在一起赚了那么多的钱，朱棣别说直接拍板下令再次北伐了，怕是就连建州平叛都得勒紧裤腰带才行，说不定还得从内帑里抠几个子儿出来。
因此，前段时间在金幼孜向朱高炽汇报事务的时候，朱高炽感慨地说了一句大明也时候休息休息了。
这句话，被金幼孜记在了心里。
再后来，金幼孜跟内阁其余六人谈过此事，其他六人也觉得朱高炽的想法是正确的，毕竟倭国那边所遭受的事情已经在大明的部分人群中传开了，里面的缘由不管是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今日这朝会来得有些突然，在听闻要关闭和瓦剌的互市时，金幼孜也来不及想太多了，脑子中只记得休养生息这四个字了。
事实上，他在开口之后也后悔了，但是没办法，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卖。
不过他后悔的原因是没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揣摩清楚圣意，而不是他认为自己说错了。
直到现在，在金幼孜看来，不管是朱棣还是朱高炽的决策都是因为朱瞻垶这个皇太孙遇袭而乱了分寸才做出来的，并非是最好的策略。
不是他认为这仗不该打，也不是他认为这仗大明打不过，只是认为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金侍讲。”正想着呢，一道声音的响起打散了金幼孜的思绪。
“金侍讲，太子殿下请您过去。”朱高炽的贴身太监看着面前还有些迷湖的金幼孜，再次开口提醒。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金幼孜点了点头，转身跟着来人的步伐朝着文华殿的方向而去。
他不知道朱高炽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情要劝慰他？亦或者是对朝堂上他的言论不满，要给他上眼药？这些对于金幼孜来说都是未知数。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金幼孜并没有想着要逃避。
与此同时，北方草原，肯特汗山。
看着面前熟悉的地形，朱瞻垶多少有些感慨。
两年了，朱瞻垶有想过要再来这灭狼口看看，但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
两年前，他在这里以几百锦衣卫利用地势之利生擒了鞑靼丞相马儿哈咱及其部众，成为了北征中最靓的仔。
但现在，他却是带着伤来的，如果他此行带的不是八万人而是几千人的话，那怕是此刻的他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了。
但好在，他朱瞻垶仍旧是站在优势方的那个人。
“老爷子还没做出决定，你就这么越俎代庖真的好吗？”朱高煦骑着马来到朱瞻垶的身边，身后跟着他的三弟朱高燧。
“关闭互市并不是一件小事情，对于咱们大明的百姓虽然没什么影响，但足以让瓦剌百姓炸开锅了，甚至发生民变。”
“这对于我们来说的确是好事儿，但也不能排除马哈木以此为契机，说一些什么攻入大明就不必寄人篱下之类的话，到时候那些愚昧的瓦剌百姓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扇动起来。”
看着在灭狼口驻扎的腾骧卫，再看看被赶回去的“商人”，朱高煦心中感慨，自己这大侄子是真的不给留后路啊……
此商人非彼商人，这些商人虽然也是商人，但此行却并非是带着商人的身份来的。
这些都是鲁商刘家的人，是朱瞻垶让人星夜兼程将他们从奴儿干都司的路上给截下来的，要他们来这灭狼口演一出戏。
一出他们想要进入瓦剌收购羊毛，但却无功而返的戏。
朱瞻垶这么做的想法并不难猜，无非就是给本就已经紧张无比的瓦剌局势再添一把火，让瓦剌内部彻底爆开。
“一面吃着我们大明给的红利，一面屁事儿不管，甚至还想着积蓄实力南侵，对这种人何须客气呢？”
朱瞻垶看着下面忙碌着的腾骧卫，语气很是平澹。
说实话，他想找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曾经的他无数次想过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创造这么一个机会，但最终得出来的结论都不怎么好。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就这么来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竟然是以他自己做饵。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是早知道以自己做饵会这么有效果，朱瞻垶也不会这么做的。
谋划是谋划，意外是意外，朱瞻垶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哪怕是他有万全的准备。
吃个豆子还有崩掉牙的风险呢，他才不会随便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万一出了问题他上哪儿哭去？
什么？你说谋划？谋划个屁谋划！
人不死就总是有机会的，再说本来大明也是在优势瓦剌在劣势，他着什么急？
“说是这么说没错……”朱高燧也走了上来，看着自己的大侄子一脸的复杂。
“京中还未传回消息，你就这么私自做决定，真的好吗？而且还是关闭互市这种大事儿。”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朱高燧对朱瞻垶这个大侄子的印象有所改观。
以前他自认为自己在武事方面是毫无疑问的碾压他大哥朱高炽的，跟他二哥朱高煦最少也是个不相上下，而在文政方面则是碾压他二哥朱高煦，虽然比不上老大但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朱瞻垶这个毛头小子？朱高燧不认为自己会比他还差，两人顶多是个不相上下。
但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朱瞻垶所做的决定让朱高燧认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别。
在遇袭之后，朱瞻垶先是让朱铭带人去撒里怯儿，以不让马哈木三人带过多的护卫以及武器这种方式打压对方的气势，让大明在谈判尚未开始的情况下就在气势上赢了一头。
然后，朱瞻垶就死死地抓住瓦剌占了斡难河以北草场这个由头，再加上大形势的压迫，逼迫马哈木吃下这颗苦果。
最后，朱瞻垶让蜀王在斡难河巡逻的那些人“无意”的将刚刚敲定的口蘑和沙棘果生意透露给在斡难河附近放牧的瓦剌牧民，同时再让人演了眼前这出戏……
环环相扣说不上，但朱瞻垶的谋划也算是一环接着一环，化身蠹虫不断地蚕食瓦剌的根基，让瓦剌百姓们心中的怒气越来越高。
如果按照朱瞻垶所想的那样继续下去，那么这件事要么是以瓦剌的认怂为结局，要么就以大明的大兵压境为结局。
这就得看是瓦剌认怂认的快，还是大明调兵的速度快了。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点，那就是此时的朱瞻垶三人是不知道愿挨应天府的老爷子做了什么决定的。
但是即便如此也已经够了，朱高燧已经认清了自己和这个大侄子之间的差距。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朱高燧很清楚如果是他自己的话，那么顶多就是不讲理的抓着瓦剌死咬，最后逼迫瓦剌在大势之下无可奈何的就范。
而且如果是他这么做的话，远在应天府的老爷子不一定会支持，但换成朱瞻垶的话就不一定了。
哪怕朱高燧心中很是不忿，但并不妨碍他认为老爷子大概率会派兵，甚至是再来一次北征。
“三叔，您要知道，其实有时候很多事情的成功与失败只有一线之隔而已。”
朱高燧所说的问题在朱瞻垶看来似乎并不是问题，反而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
“就好像两年前爷爷北征一样，爷爷成功了，鞑靼失败了，那爷爷就是开疆拓土，但若是爷爷失败了，那就是穷兵黩武。”
“现在，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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