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狗急跳墙
应天皇宫，乾清宫。
“你觉得这小崽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朱棣坐在龙床上，面前摆放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奏折，但如果仔细看一下就不难发现，这些奏折都是跟长城以北有关的。
“还不太清楚。”朱高炽摇了摇头，很是谨慎的没有多说。
事实上，他也不是不想多说一些，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有可能的话朱高炽还是想帮着自己儿子说些好话的，但奈何他现在也不了解自家的那个小瘪犊子想做什么。
推进到肯特汗山，由头是有了，但也得做出事儿，若是做不出事儿来，那就会沦为别人的话柄。
那做出什么事儿才不会给别人留下话柄呢？无非就那么两样。
一，找到行刺的本雅失里，而且必须是在瓦剌境内找到的，这样才能让瓦剌闭嘴。
二，找到瓦剌图谋不轨的证据，并且是板上钉钉无从反驳的那种。
总之就是把瓦剌拉进这个泥潭里不说，还得给他泼上一身恶臭无比的污泥。
“这小子，有我几分风范……”朱棣看着面前书案上的奏折，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事实上，这也多多少少是他自夸了，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是他的话可能并不会把瓦剌逼得这么紧。
本雅失里是本雅失里，瓦剌是瓦剌，虽然双方都是从北元出来的，但现如今的瓦剌毕竟是大明的从属国，为了靖难而变得爱惜羽毛的朱棣不会逼得太死。
在这一点上，朱瞻垶就要轻松很多，因为他不重视自己的名声，最起码不会像他的爷爷那般爱惜羽毛。
“爹，要不还是……”朱高炽有些欲言又止，但想了想似乎还是得说。
“要不还是让垶儿回来吧……”
看着老爷子投来的目光，朱高炽心下一滞，但还是咬着牙开口解释。
“现在草原多少已经有些失控了，互市的关闭和垶儿的咄咄逼人让局势紧张得过头了，一不小心就会爆发战争。”
“垶儿还太年轻，不仅经验不足，还容易给人留下把柄，这对他的未来是不利的。”
朱高炽很清楚老爷子的软肋在哪里，那就是大孙子的未来。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朱家皇室的局势是个什么样子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甚至有人还曾经说过，如果不是朱高炽这个太子在，朱瞻垶得到的或许还会更多。
从这句话就不难看出，在其他人的眼中，朱棣对朱瞻垶的偏爱有多重了。
“担心儿子了？”朱棣闻言斜着眼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放心吧，那小崽子猴精猴精的，或许有人能让他吃点儿小亏，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吃大亏的人。”
“而且，就算你现在把他叫回来也是无济于事的，小崽子的性格已经定下来了，虽然不是没法改变，但也是很难很难了。”
“而且你要是非得让他改变，说不好就会变成一个四不像。”
“现在这样，就挺好……”
“可是……”朱高炽有些着急。
虽然是经过了公羊学的洗礼，但一个人的思想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变的，而朱高炽接受公羊学也不过两年而已，还是太短了。
在他的眼中，朱瞻垶的所作所为都多多少少的会留下一点儿不好的影响，若是以后他登基为帝，那这些都将会是他的污点，都会被记录在起居注里的。
虽然有人曾经开过要看起居注这种先河，但到了朱瞻垶这种地步，那些事儿不是说你想抹掉就能抹掉的，总会有人口口相传甚至是记录下来。
“放心吧。”朱棣看了看爱子心切的大儿子，脸上带起了笑意。
“这小子曾经跟我说过，说有些事情哪怕看上去不好看，听上去也不好听，但总归是得有人去做的，他把这种事情称为是‘罪在当代，利在千秋’。”
“我依旧还记得，当初他用秦始皇一统六国、汉武帝驱逐匈奴来举例，而他……”
“不会太差的！”
“报！”
朱高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了，而打断他的人并不是朱棣的贴身太监小鼻涕。
能出入乾清宫，哪怕只是进到这乾清宫的院子里也不会是一般人的。
“禀陛下！”小鼻涕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跑了进来。
“太孙殿下的六百里加急！”
“宣！”
“是！”
小鼻涕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朱棣和朱高炽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担忧。
没错，就是担忧，哪怕朱棣对大孙子充满了信心，但听到六百里加急这样的消息还是会不免的忧虑。
很快，一个头戴红翎的传令使冲了进来，跪在了朱棣和朱高炽的面前。
“禀陛下！太孙殿下的六百里加急！”
小鼻涕接过了传令使手中的密信，小跑着交给了朱棣。
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得有规矩，他虽然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最终这密信也是由他递交给皇帝，但在皇帝见到信使和信之前他是不能碰的。
六百里加急，若是小鼻涕在传令使进殿之前拿了信，那他和那个传令使都得死！
拿到信，朱棣急不可耐地拆开读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连连变幻，最终变成了……
一言难尽？
“你们先退下吧。”
“是……”
小鼻涕和传令使很快就退出了乾清宫，而朱高炽则是一脸急切地看向了老爷子。
“放心吧，是好事……”朱棣将信递给了大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没想到，还真叫他给办成了……”
“这……”朱高炽三两眼就扫完了信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不可置信。
不是他没见识，实在是因为他也没见到过这种情况。
可这也的确是好事儿……
别的不说，百姓是一个王朝的基础这是毋庸置疑的，大量百姓的流失代表的是瓦剌实力的削弱，毕竟这种迁移不会只是老弱病残的迁移，肯定还带着青壮。
青壮的流失就等同于是减少了瓦剌的士兵数量，瓦剌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要怎么处理呢？
向大明抗议？肯定不行。
不是说抗议不行，因为大明也不会做得太过火，这种收留他国百姓的事情多少有些不道义，哪怕双方的关系是宗主国和从属国。
只是一旦瓦剌抗议，那大明肯定就会给出正面的回复，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让大明归还那些百姓？别闹！
大明是肯定不会主动归还的，或者说是不会派人将这些百姓送回去，因为人家是自愿过来的，你把人家送回去就等于是把人家赶回去，大明是肯定不会做这个恶人的。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让瓦剌把人给领回去。
可问题在于百姓是自发迁移的，你这会儿把人领回去又有什么用？要是不领回去的话这些百姓可能还不会多想，但你要是非得把他们领回去，那他们是肯定不愿意的。
继而就会发展成对瓦剌统治阶层的不满甚至是仇视！
自己马上就要过上无限制互市、羊毛牲畜不愁卖，甚至还有口蘑这种额外收入的生活了，你非得来横插一杠子，不想让我过好日子？
“这就是一个死局啊……”朱棣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没想到自家大孙子的运气会这么好。
“这些百姓的举动把瓦剌彻底推到了被动的境地，坐视不理的话这种百姓流失的情况就会越来越严重，但若是插手的话就会遭到百姓的仇视。”
“马哈木，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朱棣是真的没想到自家大孙子能做到这种地步，之前他也曾经想过这种办法，但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要么就是失败了，要么就是连付诸实施都没有。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上赶着对你好的人你往往都不会重视，甚至会很看不起，但若是碰上一个对你爱答不理的人，那往往就会死贴上来。
现在，瓦剌的百姓尝到了抱紧大明大腿的好处，想让他们回去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正如朱棣所想的一样，现在的马哈木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人投靠大明还尝到了甜头这件事很快就在瓦剌传开了，消息扩散的速度远远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至于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在捣鬼那就不清楚了，反正腾骧卫和锦衣卫现在仍在土剌河到昔令哥河一代巡视，寻找着本雅失里的踪迹。
“现在该怎么办？”太平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针对马哈木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的话别说马哈木，就连他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做一个空壳的统治者有什么意义？
“怎么办？哼哼……”马哈木双眼微眯，阴鸷的气息愈发强盛。
“对方既然喜欢吃我们的肉和我们的血，那就让他们去！”
“不过有时候，乱吃是吃坏肚子的！”
“你是说……”太平心中一动，语气变得微妙了起来。
“哼哼……”马哈木冷哼一声，语气变得阴寒无比。
“传令下去，不必阻止那些想要投靠大明的叛徒，而且我们也可以加入他们。”
“到时候……”
马哈木看着东方，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寒冷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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