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入成都(上)
成都城池坐落平原,依水而建,城墙也修建得巍峨壮观。青砖倚叠使城墙高耸如山,引岷江之水为护城之渠,城墙大汉旌旗迎风猎猎作响,巡防将士虎目如炬,长戈似林直刺苍穹!
实乃巴蜀第一重城!
卫弘的目光盯着这座平原拔地而起的雄伟城池,心头激扬起一阵澎湃时,那骑马的张裔却思路清奇地盯着城外的田林,对卫弘如是说道:“故言道,巴蜀十万户,其三在成都……”
就当卫弘又以为张裔是在高调炫耀的时候,只听他意味深长的对卫弘说道:“官籍上,成都只有三万户人家,区区十五万人而已,但实际上成都殷富,其聚拢的民众之数绝不下三十万之数!”
卫弘大概猜测到了张裔指的是什么,私藏人口。
如今大汉只占据益州一地,在籍民户只有十万户,人数不超过百万,但实际上的数字肯定不止账面上这么一点,官户畜养奴婢、豪族侵占人口、甚至是关中、荆州等地逃避战乱的黑户……都是那些账面数字未能覆盖的。
就拿那在益州郡当土霸王的雍闿来说,坐拥良田万顷、僮仆三千,畜养了不知多少私曲,但在益州郡府登册的户数却只有数百户而已,偌大的益州郡只有区区三千余户在册人口。
这还是正昂公这几年苦心经营,吸纳新民的结果。在正昂公上任之前,这个数字仅为三分之一,难怪蜀中人氏会将南中视为偏僻蛮夷之地。
恐怕任谁见到纸面上的这些数字,都会这般先入为主地认为南中是不开化的蛮荒之地。
忽然,就见张裔转过头来看着卫弘问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说这话?”
卫弘点了点头正打算说出来自己的猜测时候,却见这张裔自己说出了答桉,十分简单。
“这成都,水深……安居不易啊。”
“这老头……”
卫弘闻言心中一麻,暗忖果然是自己高估这老头,以为是忧国忧民的时政哀叹,原来还是来自帝都土着的小骄傲。
……
……
成都城内道路纵横交错,依赖于平原地区的施展优势,“七横八纵”的道路布局使得看上去无然有序。
虽是比不得昔日大汉的西都长安、东都洛阳的宏大规模,却也是隐隐有着虎踞龙盘的天子之气。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小故事。
昔日大汉益州牧刘焉绝对是一个独具慧眼的野心家。
于幽州起家的刘焉经历黄巾之乱,便推测出来日动荡数十年的争乱之势,于是便力劝大汉天子推行所谓的“州牧”制度,即“代天子牧守一州”。
彼时刘焉最先看中的并非是益州,而是中原极南的交州,认为此地更加与世隔绝,可逃避中原之乱。不过府内所养的方术士却为他挑中了益州,理由只有一个。
“益州,有天子之气也!”
这个理由足以让刘焉舍弃交州而选择益州。果然,主政益州之后,刘焉在绵竹造作天子所用的乘舆,并捏造祥瑞之事,大造称帝舆论。
甚至惊动了隔壁主政荆州的小老弟刘表,上书朝廷述说刘焉图谋不轨。
不过当世时局动乱,朝廷也无力节制这些地方实力大员,这也更加纵容刘焉的不臣之心,所以他主张扩建的成都城是按照天子皇城的规制而筑造的。
需要点出的是,无论是刘焉、刘章父子据守益州,还是如今临朝的皇帝陛下,都并未真正将成都作为一座天子都城。
哪怕是连祖辈居住于此的张裔也不得不承认,成都并非是畜养天子之气的理想都城,理由也很简单,益州偏安,一个偏一个安,皆非王霸基业之所在。
所以数代以来,蜀中政权都奉行“伺机北上”的策略,如今大汉朝廷更是喊出了“北出汉中,收复中原”的口号。
但成都,仍旧是那个成都。尽管是名义上的都城,但它仍旧保持了原有的气派,屹立于平原之上,受无数日的风吹雨打,固若金汤。
张裔作为成都土着居民和朝廷两千石的大吏,对一应府衙悉数了然于胸,径直带着卫弘缓缓到了军部衙门。
如今大汉朝廷乃是草创数年的新朝气派,比较明显的特点就是文官和武官的界限模湖不清,甚至大多数官员都是兼有文职和武职两种身份在身。
军部便设置在相府之下,是一个体型巨大的机构,受诸葛丞相直接调派,涉及到大汉军方运作的诸多方面。
卫弘在职身份是益州郡的主簿,可能在南中还算是个六百石的大吏,但在列侯满地走、千石多如狗的成都来说,真的是一个芝麻绿点大的小文吏。
即便是一位被举荐为宫府吏的六百石。
张裔作为两千石的朝堂大吏,又是掌管冶金治所这等军部要害部门,自是军部衙门炙手可热的堂上客,一进衙门,便有着身着千石官服的长官上来迎候,态度极为殷勤。
一听是为举荐为宫府吏的子弟而来,那位千石吏让人端上极品茶水后,就接过卫弘递来的文书,拍着胸脯承诺道:“此事易尔,下吏半个时辰内就过完流程后,就立即送来呈送张君。”
张裔用茶盏盖撇去浮沫,头也没抬地点了点头。
千石吏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卫弘的文书出了门,着急忙慌的模样显然是将其作为了头等要事。
见到四下无人,张裔才偏过头对卫弘说道:“别小觑了老夫为你讨要来的这半个时辰,若只有你一个人来,此事至少要耽搁半个月,你也别问老夫为什么知道……”
张裔抬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茶水,咂咂舌品味一阵,才对卫弘如实相告:“老夫那不成器的长子,比你大不了多少,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碰的头次壁就是在这军部中,也就是为了这宫府吏文书一事……”
卫弘倒是有一丝窃喜:“兄长也是宫府吏?”
张裔放下茶盏,对卫弘缓缓说道:“老夫这长子难成气候,不提也罢,老夫次子张郁稳重,与贤侄年纪相彷,俱在宫府之中,可来往的勤些……”
长子连名字都不愿意提及,却隐隐夸赞了次子一番,听这番话,这老头有些偏心啊……
卫弘面容上是应着张裔,实际上在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揣测。
而张裔看着卫弘一番谦逊有礼的后辈模样,大概是觉得在此处等着一个时辰也是百无聊赖,主动开启了话题:“贤侄,你可知道,何为宫府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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