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对手灰眼睛

卡西奥雷斯在山坡上的一棵树后面用肉眼观察着不远处的城堡。

看起来和几年前的阿卡迪亚一样破败不堪。

城墙在风吹雨打中被腐蚀得很厉害，有些地方甚至有轻微的塌陷。

城墙上面有一些士兵们在巡逻，他们的盔甲标着米萨利亚家族制造的独特标记——这个家族是米兰最大的盔甲制造商，米兰一大半的盔甲都是这个家族所生产的。

这也能从侧面看出“灰眼睛”阿拉德契亚在诺瓦瑞恩压榨到了多少财富——米萨利亚家族的盔甲可不便宜，算得上是这个时代北意市民们能够负担得起的最好铠甲之一了，只有那些规模很大的佣兵团和公爵卫队，才会给士兵们装备这种铠甲。

这些装备华丽的雇佣兵都是“灰眼睛”的核心力量卡斯塔尼亚罗佣兵团中的骨干。

而“灰眼睛”本人，则崛起于卡斯塔尼亚罗之战，所以他才会给自己的佣兵团起这个名字——为了纪念他第一次劫掠的地方。

公元1387年，北意城邦帕多瓦和维罗纳爆发了战争，那时候的灰眼睛，只是一个无赖，靠着自己的剑和狐朋狗友们欺凌乡里。

通过诈骗，威胁和偷窃赚取银币，然后去酒馆中寻欢作乐，醉醺醺之后在街上霸凌无辜的路人。

这样堕落的生活日复一日，直到约翰·霍克伍德带着他臭名昭著的白色佣兵团来到这片土地上。

灰眼睛第一次被欺负，佣兵们把他踢来踢去，当成猪猡一般。

为了不被驻扎在当地的雇佣兵欺负，“灰眼睛”主动加入了佣兵的队伍，并且带着雇佣兵们变本加厉地欺诈乡民们。

他甚至策划了一次对修道院的劫掠，来证明自己也能和这些佣兵们打成一片。

虽然中世纪的小贵族也经常以劫掠修道院作为自己来钱的快速方法，但他们并不会杀死修道院里的修士们，而是会在劫掠完之后就迅速离开。

只有灰眼睛在他人生中第一次劫掠修道院的时候就将里面的修士宰了个干净。

他拿着刀，逼问修士，把钱藏在了哪里，在得到回答之后又狞笑着杀死修士，然后将修女们卖给了佣兵们——他卖了个好价钱，这也成为他崛起的第一桶金。

虽然这些修士也罪有应得，毕竟他们暗中从事的生意也不干净。

当地人甚至给修道院取一个别称，叫“贵族的后花园”，并且戏谑地留下不少谚语。

诸如“修道院的床底下总有两双鞋”，“修女到夜里都希望枕上有两个头”。

贵族老爷们在这里放浪形骸，寻花问柳。

“灰眼睛”一直想知道贵族们频繁进到修道院里，究竟在干什么，是否将他们的财富藏在了这里？

但他用长剑残忍地杀死了修士们之后，却如此失望——这里只是贵族老爷们包养情妇的另一个地方罢了，没有所谓的财富。

从这个角度来说，“灰眼睛”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他对美色丝毫不在意——这些苦苦哀求的修女在他眼里只是白花花的银币。

正是这次对修道院的劫掠，让他进入了约翰·霍克伍德的眼睛里。

因为约翰·霍克伍德本人就是著名的劫掠者，他甚至劫掠过另立教廷的阿维尼翁教皇。

而且这次劫掠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在法王的调解和教皇的无奈“规劝”下，草草赔付了教皇一些象征性的银币。

这次劫掠之后，哈克伍德带着军团进入意大利北部讨生活。

靠着大量有战争经验的老兵支持，白色军团很容易在各个城市间寻得雇主。他们的战斗力远胜普通民兵，作风也更加残忍可怖。

巅峰时期，白色佣兵团几乎成为了佛罗伦萨共和国的保护人。

但不满足于此的哈克伍德，还会以佛罗伦萨为总部，接受其他城市的雇佣，而这次，帕多瓦人就雇佣了哈克伍德。

他带着自己的一支小规模精锐北上。

雇佣军团在平日里是不会花钱养太多的闲人的，除了军团的指挥官本人和一位负责人事调配和开拓市场的意大利士绅，大部分有编制的成员本身也是小型承包商。他们可以单独凑成一支小规模军队，也可以分头招募士兵加入战斗。

这也是哈克伍德敢于只带了一千多人就北上的原因。

因为他的分包商与帕多瓦本地贵族，早就开始了规模庞大的招兵活动，又为他提供了八千多人的后备军队。

灰眼睛本人，很幸运的得到了哈克伍德的赏识，加入了这一千多人的直属队伍之中。

哈克伍德的对手，维罗纳军队，也是雇佣兵为主，而维罗纳的指挥官乔凡尼·奥德拉菲本人，就是一位从事职业雇佣军承包行业的小贵族。

但乔凡尼·奥德拉菲带往卡斯塔尼亚罗战场的部队里，依然有四千多人左右的民兵部队。这些人是之前的北意大利军队主力，主要由城市居民和附近乡村里的自耕农组成。他们中的精锐是可以为自己购置弩机，全身甲和马匹的有产者，有些士兵甚至可以雇佣至少一位重步兵做自己的肉盾跟班。

而哈克伍德的主力人马都是四处谋生的无地骑士、破产贵族、领主次子等早已有军事经验的准精英阶层。他们主要以骑士或重骑兵的身份加入雇佣大军，使白色军团中的骑兵比例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北意大利，普遍以骑兵作战为短板，但现在，白色军团的骑兵纵横驰骋在战场上，挥舞着长枪刺穿了步战士兵们的铠甲。

而在条件不允许时，这些骑兵也乐于下马步战。以非常类似重步兵的方式，组成方阵和线列。这对于自小接受各类武艺训练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哈克伍德麾下集中了六千多名这样的亡命之徒。很多人，在本国和母邦或许只能作为步兵参战，却在意大利接受了最充裕的资金供养。足以将自己武装成类似骑士的模样。

这场战斗在帕多瓦炮兵的轰鸣声中开启。

尽管十四世纪的火炮没有靠谱的射速与精准度，还是对密集布阵的敌人产生了很大的威慑力。奥德拉菲便下令第一线下马骑士们渡河强攻。这些人披挂沉重的装备，较为整齐的踏过湿漉漉的地面，很快同对面的第一线扭打起来。帕多瓦的下马骑士们，利用对手需要度过小运河的机会，主动发起反冲锋。在数量相当的情况下，很快阻挡了维罗纳人的兵锋。

奥德拉菲便下令第二线人马集团出动，准备用数量优势将帕多瓦军一举压垮。在下令之前，他特意观察了对面的敌军后方。由于发现哈克伍德的旗帜还在原地，就放心大胆的出动了后备兵力。但哈克伍德其实早已离开了战斗开始时的第三线位置。他故意将旗帜都留在原地，造成自己坚守预备队位置的假象。

同时利用河畔的林地掩护，率领一千多人的直属部队向右翼迂回。由于所有人都配有乘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到达了指定地点。接着，所有人暂时停止前进，等到奥德拉菲开始动用后备兵力。他事先还与其他指挥官约定，等到维罗纳人全军出动，就要以一支火箭向自己传递进攻信息。

射出这一支火箭的，就是“灰眼睛”。

在正面战场，帕多瓦人的第二线下马骑兵也被迫上前增援。超过万人的步兵，在运河边大打出手。场面不仅混乱，也严重吸引了奥德拉菲的注意力。他不得不面对部署在侧翼的弩手和火炮，这些远程武器不时扫过维罗纳的侧翼，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哈克伍德看到火箭划过天空，立刻下令迂回的伏兵进攻。六百多名骑士和重骑兵便策马冲入林地，猛攻维罗纳下马甲兵的左后方。突如其来的一击，让维罗纳人猝不及防。原本因合二为一而更为密集的阵线，开始出现集体溃逃现象。

奥德拉菲的预备队迅速上前，却遭到了数轮长弓射击。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骑在马上就能拉开长弓，给予没有心理准备的对手以犀利的回击。

在维罗纳骑兵的冲锋力度降低后，哈克伍德的骑士又调头冲向他们。

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民兵们，被这轮反扑给瞬间击溃。大部分人调头就跑，并顺势冲乱了奥德拉菲和他的亲卫队。跟在意大利人屁股后的白色军团骑士，很快便抓住了惊魂未定的奥德拉菲。

接着，第三轮冲锋杀向了由维罗纳民兵把守的设防营地。由于已经有大量的骑兵和下马骑士逃跑，更加缺乏战争经验的民兵也士气全无。

灰眼睛本人一马当先，冲上去砍翻了对手放置军旗的战车护卫，一把火点燃了对手的战旗。

在看到军旗战车被夺取燃烧后，维罗纳人开始后撤。将营地及大部分马匹都留给了哈克伍德的白色军团。这促使更多在前线战斗的兵士开始逃跑，但很多人已经身陷重围，沦为俘虏只是时间问题。

战后，哈克伍德发现自己和帕多瓦人一起，联手俘虏了超过四千名维罗纳雇佣军。他们在数量居于劣势的情况下，杀死了七百多人、打伤九百多人。

在这场战争里立功的“灰眼睛”阿拉德契亚用很低的价格买下了俘虏中的维罗纳民兵，大约八十多人，并且以这些人为框架，再加上白色佣兵团的人脉，很快就在北意大利地区混得风生水起。

然后，他就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在和热那亚的一次合作之后，他顺利来到了阿凯亚公国，顺理成章地占据了诺瓦瑞恩作为“报酬”，将当地交不起租的农民卖到北意大利去当佣兵。

希腊农民的价格远比北意民兵低，“灰眼睛”一边劫掠人口，一边加大当地的赋税。

他甚至希望将诺瓦瑞恩的所有青壮年都一纸契约卖到北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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