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见了,投弹手

大村联队长被打烂脑袋，手下五百精兵强将被一池子澹水鳄咬得死的死疯的疯，这让继任联队长清田直人倍感压力。

明明自己才是占尽优势的一方，进山之后却被牵着鼻子指东打西，自从“蝗军”在东南亚大杀特杀以来，还没遭受过这种羞辱。

就在嵋猴子带着一帮川湘士兵用马蜂窝烧出黑烟柱子时，清田率领的55联队主力也杀到了蚂蟥林附近。他一眼便认出周围树木被人为改造成狙击阵地，如此专业的手法，必定是那名不服从命令的志愿兵所为。

有经验的侦察兵发现了手榴弹爆炸和搏斗的痕迹，这条痕迹绕开了蚂蟥林主道，从一条狭窄的山缝里蜿蜒向前，估计能绕过整座布帕布姆山谷。

清田联队长自认是个出色的战术家，想到了用兵奇正结合的思路，便派出联队里枪法最好的十多个士兵组成游击分队，顺着山中小径向前方探路，争取提前掐断中国人逃往印度的后路。

至于牟田口师团长严令缉捕的志愿兵弗林，假如他还敢逗留在附近，那就与中国人一道收拾了。

这支游击分队披荆斩棘，沿着弗林与梅萨捉迷藏的路线鬼鬼祟祟摸索，居然成功绕到了布帕布姆山后方，

听到九七式狙击步枪的声响，清田直人摸着小胡子发笑，坚信自己的战术必定大获成功，接下来就是对中国残军进行收网了。

美军向导的尸体被拖了回来，詹妮特确认他已中弹死亡，不停在胸前划出十字。

被狙击手压制的恐惧感让所有人都透不过气，有士兵将冲锋枪举过头顶盲射，但立即被长官喝止了。

拿到战果的日本兵刚在枪托上划出一道白线，就听到身后有冷风袭来，只觉得脑后一震，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弗林蒙着面，将此人拖到坡下树林里绑得结结实实，又摸向下一个目标……

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士兵们本能地将身子挡在杜长官面前。弗林立即认出了这位败军之将，他有机会为帝国立下奇功，但松平家的女人让藤田告戒他不要干涉林玄的任务，弗林只得按捺下射杀一名敌方中将的机会，寻找埋伏在山坡上的下一名狙击手。

第二个家伙同样对来自身后的威胁麻木大意，被击晕又清醒之后，发现相邻的树上绑着自己的同伙。

第三个目标总算有了些警惕心，但也没有机会抽出刺刀，弗林的枪托令其暂时失去了意识。

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日军的狙击精英们被螃蟹似的一个个绑在树上，他们羞愤难当，破口大骂眼前的蒙面怪人，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蝗军”可杀不可辱，但蒙面人似乎只想拿他们寻开心。

日军的狙击火力渐渐稀疏，最后完全哑火了。掩体背后的中**人不明就里，鬼子打得正顺手，怎么说撤就撤了？难道鬼子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

但回家的渴望还是战胜了恐惧，枪声停了多时之后，被一度压制的队伍重新起身拍净尘土。赵殊阳接过向导前生留下的地图，引导部队沿红线继续前进。

为防止日军可能的后续骚扰，第五军特务营选出五个枪法出众的战士担任警戒，他们装备有苏制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本事也是个顶个的了得。

第一批通过的是第五军直属队，大约2000余人，他们从弗林枪口下缓缓通过。林玄的担架消失在西行道路上，弗林舔着舌头回味了她的美貌，心中只剩下无限的落寞。

北条家的绫小姐，弗林只在幼年时听过这个名字。在进入训练营接受残酷的命运之际，他被一群成年人威逼着向照片上稚气未脱的绫小姐臣服效忠。

“汝此生命运，就是向北条家赎罪！”那名令他印象深刻的日本老者金口一开，划定了弗林今后的人生道路。

人生片段在脑中没持续多久，前方山谷中又走出一支队伍，那是第二批出山撤往印度的人员，大部分是新22师的非战斗人员，还有五个狙击手伴在左右。他将准星锁牢一名医护兵，这种时候射杀臂缠红十字的人员更容易激发对手的愤怒，他想要那个中国人失去理智莽撞地跳出来。

再度响起的枪声，让刚刚经历肃杀的山谷重新跌回恐怖。

“不对，之前是鬼子的九七式，这一枪倒是很像中正式。”一名**狙击手根据枪声判断出敌人的异样。

“不是中正式，我敢打赌那是一支德国原装的Kar98K，当年接收第一批德械那会儿，我是验枪员。”另一名很有资历的**狙击手听出了门道。

“不管他是哪国人，先摁死他个丫挺的！”医护人员牺牲，让现场一位团座大动肝火，背靠在掩体后面声嘶力竭。

五位**狙击手分工有序，五条枪对一条枪，优势在我。

在弗林看来，中**人素质不低，意志也不弱，就是打仗太规矩了，只懂得按战术教程按部就班。对面山头适合打狙击的射击点位也就那么几个，这是一道没有悬念的填空题。就在这道填空题的横线上，弗林开始答题了。

第一名狙击手还没架好步枪，划空而过的子弹射穿了前额。第二名同伴很沉得住气，没有盲目开火，他在瞄准镜中发现了弗林的位置，但没有机会喊出声，子弹已经穿喉而过。第三名狙击手终于确定了枪声的方位，大喊着枪榴弹掩护。

遗憾的是，**携带的枪榴弹发射器在撤退途中损坏殆尽。

“长官，我可以试试投弹。”说话的是钻天椒，自从当兵以来，还是第一次同团长这么大的官儿直接对话。正牌德国步枪一响，立即让徐白警惕起来，脑中划过六翼伯爵这个可怖绰号。只是李虎巍跟着新22师的弟兄们朝蚂蟥林方向设防去了，眼下队伍里没人能压住那家伙。他想制止钻天椒逞能，但骄傲自负的湖北老打算豁出去了。

“隔着差不多100来米，你腿有伤，行不行啊？”团长并不相信有人能将手榴弹投出如此之遥。

徐白又厉声喝道：“椒子，你小子嫌命长呢！对面的洋人是个高手，你小子应付不过来。”说罢，他又将目光投向嵋猴子，希望老兵能用威严压住后生牙子。

没等嵋猴子开口，那名团长就迫不及待让手下搬来一箱木柄手榴弹，鼓励且怂恿道：“小兄弟，你要敢试，手榴弹管够。”

钻天椒想起长江岸边的鹅卵石，还有他从小放过的那群羊儿，兴冲冲一把推开满是忧心的嵋猴子，脱掉上装，将五六颗手榴弹如鹅卵石一样裹在军服里。

拖着伤腿慢慢爬到最前沿，钻天椒汗湿的后背贴住一人来高的突兀岩石，拉开第一颗手榴弹的引信，等了四五秒，扭腰挺胸臂腕一折。彷德制的木柄手榴弹延时引信很长，借着他的惊力臂力飞过近百米的距离，在弗林头顶上方炸出一个惊天雷。

破片如天女散花，制造出一片死亡阴影，迫使弗林将脸深埋在泥土里，他只觉得肩膀一热一痛，有破片扎进了肩头肉。弗林不由庆幸，刚才要是一颗美制防御型手榴弹，此刻怕是已经被扎成钻山的刺猬了。

这是踏上亚洲土地以来第一次流血，弗林万没想到自己险些在手榴弹面前翻船，不得不蠕虫般的缓缓缩回身子，果断转移狙击阵地。弗林一挪动位置，**狙击手立即开火，子弹擦过头顶，其中一颗掀飞了他的山地师帽。

钻天椒一见手榴弹炸响之后没了反应，又看到自家狙击手开了数枪，便扯嗓子问道：“上头的弟兄，枪打中了么？”

射中弗林军帽的那位狙击手疑心敌人不止一个，尚不敢大声暴露位置，翘起大拇指做了个成功的手势。那只手还停在空中，对面的枪竟然再度响起，子弹从狙击手脑侧太阳穴钻入，掀飞了一块血淋淋的头骨。

钻天椒又恨又愧，急冲冲拉开了手榴弹引信。手榴弹如磁石一般精准地找到弗林右手边半米位置，可惜出手太早，引信还在冒烟，弗林翻身滚到土坡背后又逃过一劫。

投弹与狙击的比赛刚过两轮，远处蚂蟥林方向传来密集似雨的枪声，还伴有迫击炮弹落地的轰鸣。

徐白心头一沉，知道是那支人数逾三千之众的日军联队杀到了，日军主力跟着他们在山里吃了二十几天的苦头，好不容易逮住了第五军的尾巴，肯定杀红眼。此刻东有追兵，西边出口又被弗林攥在手里，两侧都是难以逾越的高山，部队陷入死地。

“钻天椒你个瓜娃子，莫逞能了，鬼子来了增援，赶紧给老子退回来！”嵋猴子心急如焚，他知道钻天椒的火爆脾气，一旦和对手杠上，百匹烈马也拉不回头。

被打爆太阳穴的**狙击手只留下满地血浆和脑浆，尸身被子弹冲击力不知吹到何处。惨烈场面深深刺激了钻天椒，要不是他多嘴问了一句，自家弟兄也许不会死于当场。

第三颗手榴弹带着怨气和怒气高高举过头顶，钻天椒蓄满了力，弹尾白烟拖在仇恨的表情背后。弗林终于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战机。他观察这名投弹手很久了，此人全身藏在射击死角背后，即使是盲投也精准无比，只有投弹前一刹那，弹体才会显山露水。

再见了，天才投弹手。

弗林认真起来的神情很可怕，五官被无形的发条拧紧，整张脸和瞄准镜几乎融成了一体。子弹轰鸣出膛，螺旋飞突刺破空气，穿透了铸铁弹体。手榴弹在钻天椒手掌中炸响的一刻，嵋猴子的心都跟着碎了。

硝烟散尽，人们见到钻天椒的右臂连根炸断，半边脸被炸露了白骨，两颗眼珠也崩没了。在心脏维持跳动的最后几秒里，他本能的把头转向嵋猴子的位置，但整个世界已变得空虚透明，身子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栽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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