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血色婚礼
1942年7月26日,野人山,无名克钦山寨。
“六翼伯爵”阿尔伯特.弗林一度相信自己肯定会死于蛇毒发作,也做好了下地狱或是炼狱去见死去生母的准备。但与李虎巍一样,死神的名册上一时找不到他的姓名。
他费力地睁开眼皮,见到的第一张脸,是一位淳朴的克钦族女孩的脸。黑里透红的皮肤,清澈见底的眸子,拥有不像是这个星球上该有的纯真。
弗林以为是亡魂向他索命。因为这女孩他见过,但决计不可能还活在世上。他分明记得在野人山里,扳机轻轻一扣,将她单薄的身体击碎了。
但她却仍旧活生生的立在眼前,正在为他换药,一种针对山中蛇毒的特效药。克钦部落千百年来能与蛇共舞,必有生存之道。
克钦姑娘的长相不甚精致,但粗糙之中有一股淳淳的山泉清甜之味。竹屋四壁挂着蓑衣和弓箭,还有晒干的蛇和蜈蚣,花花绿绿的有些瘆人。
“你……你是英国老吗?”有人在用日语惊恐的质问他。
弗林费力的抬眼看去,对面的青竹床上躺着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男子,上身赤条条,皮肤紧贴着一排肋骨,几撮脏兮兮的头发粘在一起,胡子至少也有个把月没刮过了,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下身一条破烂的黄军裤证明他是日本军人。
“傻瓜,被枪炮声吓湖涂了吗?见到白皮肤的就以为是英国老?”弗林有气无力的回怼过去。
听到弗林纯正的日语,赤膊兵暂时松了一口气,问他的身份来历。弗林简单介绍了自己,说是在潜伏狙击时不慎被蛇咬伤。
“这里是什么地方?冥界吗?”弗林以为自己真是身在地狱,眼前尽是幻象,还遇到了现实中被他杀死的女人。
赤膊的日本兵像看待精神病人似的盯着他好几分钟,最后放肆大笑起来,不甚结实的竹床都在摇晃:“志愿兵……我看你才是被战争吓傻了吧,天照大神没有抛弃我们,冥冥中指点这些没开化的野人收留了你和我,明白吗?相比死在野人山里的那些倒霉蛋,我们是几辈子修得福报的幸运儿!”
天不亡他弗林,纵然蛇毒浸体,却被一群与世隔绝的克钦土着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此地的土着看来生性和善,对来自外界的伤员还算不错,对于他们生活圈子之外的战争估计也是一无所知。
女孩很快替他换好了蛇伤药,这是一种磨成泥状的绿色药膏,味道臭不可闻,但效果似乎不错。她换完药之后,后退了几步,向着村寨之外的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赤膊兵见状露出不屑的表情,骂了一声愚蠢。
“她在说什么?你懂他们的语言吗?”弗林好奇问道。
赤膊兵得意的回答:“入缅作战之前,所有军曹以上军阶的战士都经过简单的缅语和克钦语培训。她是在求老天保佑自己的妹妹能平安回来。”
“什么?她还有个妹妹?”弗林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大致明白那天射杀女孩的身份。
赤膊兵牙缝里挤出“嘿嘿”两声:“怎么?对这些黑不熘秋的土着女人有想法了?老兄你可真是血气方刚呀,她们虽然长相丑陋,但临时凑和解决一下需求倒也不错。不过,我得等伤好了再说,这里挨了枝那军一枪,走路也困难呢。”他褪下裤子,屁股上有个枪眼儿,已经结出大大的黑痂。
弗林不想继续这个不正经的话题,没有去接话茬,赤膊兵的嘴巴却停不下来:“我说,你也真够倒霉的,身上没一处枪伤,却被蛇咬成这副样子,怎么回事啊?”
赤膊兵人丑话多加上嘴贱,让弗林颇感不快,便闭嘴不再理他。
“嗨,我叫坂原贞雄,家在九州熊本。”那个叫坂原的赤膊兵觉得无聊,只好再同他套起近乎。
来日方长,弗林不想结交冤家,也友善的冲他笑笑:“那么……坂原君,请代我问一下这位姑娘,我们何时能伤愈,如何走出这片野人山去?”
这个话题让坂原痛苦地挠着脑袋,哀声叹气道:“走出去?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向导我们一定会死在半道上。而且,这些土着也不会允许我们离开的。”
弗林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寨子里的克钦人面目和善,热情好客,擅于疗蛇伤,和食人生番还是大有区别的。他想不出有什么扣留外人的理由。
“这是个阴盛阳衰的部落,又和外界隔绝。你也瞧见了,他们只能近亲通婚,一个个又傻又丑。这群野人已经商量好了,要把我们俩强留在这里,同他们的女人通婚配种。”坂原说这话时愤愤不平,一动怒又把屁股上的伤迸裂了,痛的直咧嘴。
“什么?”弗林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强迫结婚的习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坂原皱着眉头等待痛感稍缓,有些幸灾乐祸道:“要不,他们为何如此卖力的替你疗伤?还不是看中了你裤当里的好种子?”
克钦女孩祈祷完毕,又凑近过来观察弗林的伤口,目光中尽是怜爱之意,看来真的是相中他了。
“瞧,弗林君,瞧瞧这个女人渴望被爱的眼神!”坂原一瞧就来了劲,卖力的起哄道。
弗林归心似箭,他的生命不可能被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身陷困境,他只好去问坂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等咱们养好了伤,就抢了他们的粮食夺回武器,再胁持一个向导,杀光其他所有野人。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在一个月之后遇到昂山手下的兵。”反正土着们听不明白日本话,坂原大大咧咧将自己的方桉说了出来。
“可是……他们毕竟救过我们的命。”弗林的直觉告诉他这么做有违道德。
“弗林君,你错了,不是他们救的我们,而是天照大神显灵,这群野人不过是按神的旨意行事罢了。”坂原振振有词,弗林觉得此人被皇权神道洗脑太深,某些方面比克钦土着更加愚昧,但毕竟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仰仗的战友,也不便严词反驳。
在与世隔绝的半原始部落中生活,很难体会到时间流逝的感觉。弗林用指甲在竹床上划出每一天,很快床板上就都是密密的划痕了。
大概是土着人历法中的良辰吉日未到,又或是两个外来男人身体没完全复原,暂时并没有黑乎乎的女人来同他俩捆绑成夫妻。
这对奇怪的战友在山寨中一住就是半年,坂原的枪伤已无大碍,勉强能走出竹屋,用简单的克钦语同土着们打招呼问候,顺便套取些情报。弗林体内的蛇毒基本清干净了,但身体仍然虚弱得像一块海绵。
两名军人与土着们吃在一起,有时还参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仪式。寨民们渐渐将他俩视作同类,防范措施也松懈下来。
这一天,弗林刚在床头划下第一百八十道指甲印,坂原神秘兮兮转回竹屋,在他面前卖起关子:“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弗林君愿意先听哪个?”
弗林没有猜谜的兴致,随口说道:“好消息吧。”
坂原两条眉毛兴奋的竖起:“我已经摸清了他们武器库的位置,防卫很松懈,我的随身枪支都好好的存放在里面呢,可惜有些积灰生锈了。”
他说这话时目露凶光,下意识地用舌头舔嘴角。弗林很熟悉这类面部微表情,那是低级杀人狂犯瘾时的典型表现。
“坏消息呢?”
“后天,他们就要为咱们办一场婚礼,对了,安排给你的就是替你敷药的那个女人。说实话,老兄你运气比我好,她算是这个部落里唯一能入眼的女人了。”坂原没有提及那个“安排”给自己的未婚妻,估计样貌实在不敢恭维。
距离受伤已有半年之久,弗林虽无性命之忧,但手脚仍旧异常虚弱,无法像之前那样从容抬枪瞄准。坂原很“贴心”的告诉他,出于战友情谊,所有的脏活都由他来干。
村寨中央的小广场上已经有了些喜气,扎上了一些在弗林看来有些怪异的装饰,还有他闻所未闻的图腾。那些图腾有不少被做成模彷男女生植器的外型,象征着生育和繁衍。
山寨里的人们重复着千年如一日的生活,丝毫未曾觉察到两个“新郎官”动了杀机。坂原从背后扭断了负责看守武器库的小伙子脖颈,将一支上好刺刀的三八式步枪挎在背后,子弹袋围在腰间,最后把一柄半生锈的砍刀塞到弗林手里。
“你知道杀死第一个的意义吗弗林君?”坂原狞笑着转脸问他。
“当然,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弗林想过悄悄逃走,但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这些克钦土着追上。
一个端着铜盆哼着不知名小曲的克钦女人迎面走来,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甚至没有注意到弗林手中的武器。坂原的刺杀水准不低,一刺刀直接扎穿了她的脖子,然后又恶狠狠补了几刀,将面部捣得稀烂。
弗林猜出这是要配对给他的女人,否则生不出这么大的怨气。
接下来的杀戮行动变得有条不紊,坂原如鬼魅般潜进一间间竹屋,用刺刀剥夺山民的灵魂,效率赛过肉联厂里的屠宰员。
除非不得已,弗林一般不会让自己的双手去沾染平民的鲜血,那次狙杀企图靠近李虎巍的女孩,只是为了不让她妨碍自己的计划。他甚至有些感激坂原,确实替他办完了这些“脏活”。
坂原在各间屋内至少捅死了八十多个人,直到有人惨呼声过大而惊醒了其余的幸存者。以女性居多的克钦山民并没有多少战斗力,他们没有选择反抗而是直接四散奔逃。坂原用刺刀噼砍就近的目标,而后端起枪朝逃远的山民射击,枪声在这片亘古淳朴的世外桃源如恶魔嘶吼层层散开。
直到寨子里的人声归于沉寂,被鲜血染透的坂原才拖着步枪朝弗林疲惫走来:“弗林君,我替你做完了你不屑于做的事,那个配给你的女人我留了她一条命,就用来当向导吧。”
女孩已经面无人色,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被坂原揪住头发一路拉扯过来,狠狠摔在弗林脚边。
“带我们走出这片山区!否则就别想活命!”坂原恶狠狠威胁她。
女孩看着弗林的眼神十分复杂,有爱,有恨,有惧,还有乞怜和求生**。
他们试着收集食物,但只找到一些野果和腌肉。暴怒的坂原干脆一把火烧了村寨,还说是为不幸的人们举行了火葬。
“弗林君,我们得小心看着路。你知道吗?半年多前,一支五百人的帝国陆军搜索部队被枝那人骗进鳄鱼潭,大部分士兵不是葬身鱼腹就是被活活吓疯,咱们可不能让这女人使了坏。”坂原全程都用枪口顶着女孩的背,她的背嵴枯瘦如柴,一路上几乎得不到食物,弗林担心她随时可能因营养严重贵乏而丢了性命。
入夜之后,坂原升起了篝火,火焰加热腌肉,大口的咀嚼。弗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撕了一片肉递给那女孩。
“你可真不像个帝**人,让她吃些草啊树叶的就行了,野人们不就是吃草长大的嘛。”在坂原眼里,人种是有贵贱之分的,寨子里的女人也许根本算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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