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无人宝藏
渔船走了十公里江面，途中被缅奸的巡逻艇截停了两次，好在都被李虎巍成功唬弄过去。
舱内并没有渔获，闻不到很浓烈的鱼腥味，但水线吃的很深。丁三爷一直为这事儿揪着心，要是心细的鬼子瞧出来就不好办了。
船舱里载着十多个人，加上各类长短火器、一门M2型60毫米迫击炮，还有一批弹药。所有武器都用油布捆扎结实，绑在船底。
“三爷，要紧不？可别翻了把。”米光情绪不安地都囔着，他的红缨砍刀也在船底行走，手头没了家伙让他心里没底。
丁三爷低声喝道：“别废话，把斗笠扣紧点儿，你这一副西北汉子的脸，咋看也不像当地人，小心露了破绽。”
探照灯的强光再度映亮江面，光晕已经锁定渔船，喊话叫停的是日军巡逻艇，艇上还混编有伪军，正用流利的汉语命令他们停船检查。
这支伪军原为芒市保安队，一年多前日军风卷残云吞食滇西，保安队见**正规部队一溃千里，便很“识时务”地调换了主子，反正当兵吃粮，吃谁的粮不都是吃？
李虎巍狠命的盯着探照灯，直到眼睛发花，要是手头有枪，不用瞄准就能费了对方的招子。他心里挂念着石砀替他预备的那杆新枪，一支能够装配消声器的卡宾枪，英国特种兵专用。射击精度虽不能同正牌狙击枪相提并论，但非常适合在夜间偷偷摸摸打黑枪。
林玄则是一副渔女打扮，斗笠蓑衣，脚边还摆着鱼篓。她悄悄拉了李虎巍的衣角，示意他保持平常泰然，这出戏要演好，还得靠懂得缅语的人。
两船一接舷，李虎巍便镇定自若的迎了上去，开口就是呜哩哇啦的缅甸话，立在艇首的日军少尉一挥手，仓里立即钻出个瘦猴似的缅奸。
“皇军问你们，船里装的是啥？”缅奸发问。
李虎巍装作没好气道：“背了运，啥也没捞着，空船回来的，不信你自己上来瞧瞧嘛。”
缅奸向日军少尉报告之后，带了一伙伪军跳上渔船，艇上的日军将机枪瞄了过来，要是有风吹草动，就把船上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一起突突了。
伪军士兵登船之后，把舱里翻了底朝天，除了随身干粮，确实如李虎巍所说，啥也没捞着。
“真够背的呀，小兄弟。”一名黄军装的伪军中士拍了拍石砀的肩膀，语气里说不清是嘲笑还是同情。
“船里为什么这么多人？”打头的缅奸指着蹲在仓里的一众男女质问道。
“别提了，同去的有两条船，触礁弄翻了一条，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虎巍撇撇嘴，装出一脸难过的表情。
缅奸皱眉说道：“这条江不好走，不懂行舟打什么渔！”
“哟，还有个小娘们儿，让哥摸摸水灵不？”那名伪军中士发现了林玄，一对咸猪手朝她屁股探了过去。
李虎巍心里撮火，敢动老子的女人！三爷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伪军中士从背后被一掌掴翻，重重摔在舱底磕掉了两颗门牙。随行的同伙马上不干了，七八条枪对准了李虎巍。艇上的日军也不明就里，一片哗啦啦的拉动枪机的金属响声。
“喂，里面出什么事了？”日军少尉虎着脸，手拄军刀放声喝问。
缅奸慌慌张张跑出船舱，向日军禀明，是几位皇协军弟兄看中了花姑娘，吃了把豆腐，和渔民起了冲突。
“八格！混账！命令他们立即返回！这里是皇国在南亚的心脏地带，不是在敌占区！”日军少尉动了火气，这群毫无信仰的变节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了日本人的尚方宝剑，缅奸将一众伪军臭骂了一番，抬脚狠踹屁股，喝令他们立即滚回巡逻艇。一俟回艇，甲板上即刻传来响亮的耳光声。
听着挺解气，可惜不是自己打的。李虎巍略觉遗憾，而后心疼的看看林玄。以这丫头的脾气，换在其他地方，那名色胆包天的伪军早就断喉而亡了。
待巡逻艇驶远，所有人长出一气。谁也没有责怪李虎巍，他有欠考虑的一掌居然收到了奇效。本来，伪军快要搜近船舱尾端，那里蹲着美军上校亨特，这个大胡子蓝眼珠体壮如牛的家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瑞丽江中的渔民。
“Lucyboy！”亨特得知一切后，放肆大笑着称赞李虎巍带来的好运气，而后对林玄保证，此行要多杀一打的鬼子替美丽的女士出这口恶气。
晚上八时，夜色朦胧。渔船在雷相山南麓预设地点悄悄停靠，众人里数李虎巍水性最好，扎勐子到船底解下油布包，同石砀几个一起拖上岸，众人各自在一片零乱的金属枪械堆中挑拣趁手的家伙。
“那门小管子是我的，谁也别抢。”徐白压低了声音，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急切来。
李虎巍捡出那支消声卡宾枪，长像有些丑陋，设计师估计是个缺乏美学修养的人，就是一支加长了枪管的手枪，让人怀疑它的威力。
“有效射程250米，再远就跑偏了，尽可能抵近射击吧。”石砀向他建议。
这批武器是国内罕见的上乘货，别说地方杂牌军，就是中央嫡系部队也不可能列装。武器的预定装备对象原本是重庆大本营卫戍部队，那可是委员长御林军，军中骄子独一份。武器之所以能够顺利到手，和戴笠运用职权背后运作大有关系。
无论是啥枪，李虎巍一向对之十分敬重。毕竟是战场上相依相偎的伙伴，自己的性命全悬在枪械的状况性能上。
亨特上校不断抬腕看表，只等着彭劢的预二师在北线动手。
“医生，医生……”李虎巍小心的招呼张知行。
“啥事？”张知行怕眼镜片反光，把它折叠好放在了衬衣口袋里。
李虎巍从胸袋里摸出了三张相片，那是他最为骄傲的战利品。
“先替我保管着，等仗一打完，你再还我呗。”他环顾了一眼周围的同伴，不需参与攻击，处于相对安全境地的也只有张知行了。
医生没多废话，将相片收好藏起，低声嘱咐道：“进去后小心一些，别逞能。”他知道自己这话纯属多余，此时此刻，倒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怕个逑，又不是第一回在敌占区转悠了。”米光凑在身边，他的大刀片子用黑布蒙上了。日军在陆上也安了不少探照灯，任何反光的东西都会引发警觉。
亨特弯腰挪步过来，通过李尉昂向李虎巍交代说，一会儿开打后，先解决警报器和探照灯，再射杀任何把脑袋探出窗户的敌人。
“虎先生，我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基层军官，这场战斗不仅需要胜利，而且是完胜。懂吗？”亨特毛绒绒的大手握住了李虎巍的手，也许是因为紧张，两人的手心都汗涔涔的。
李虎巍毫不担心亨特，倒是他的贴身翻译李宇昂是全队战力洼地，一旦近距离驳火，怕是要成为累赘。
“喂，你走了半年多，鬼子不会起疑心吧。”石砀头一回对昔日女缅奸的安危担心起来。
“我是平塚秀行唯一的弟子，那里就像是家一样……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我在门前被射杀，你们要做好强攻准备。”素丽毕竟年轻，遇到这样的大阵仗，紧张地脸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
“但愿用不上它吧，打起强攻来，伤亡就没法控制了。”徐白正在检视他的迫击炮，这是营救行动队唯一的重火力。
上岸之后，林玄就变得异常沉默且阴冷。李虎巍猜想也许是刚才在渔船上受了伪军的轻薄，女孩子脸皮薄，一时想不开吧。
有德钦素丽作为向导指引，小分队在日军岗楼和封锁线中穿行。地形和敌情空前复杂，无人带路的话肯定要变作没头苍蝇。众人无不佩服冯绍唐少校，没有他的成功策反，谁也没法走到这一步。等下交起火来，说不定冯少校还能里应外合，从内部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经过四个小时急行军，子夜时分，他们已能望见芒市外围的星星火光。夜沉如水，这片华夏故土之上，只能看到日本人发出的光源。
接下来便是焦躁的等待，战斗时间到来之前，每个人都异常难熬。大家的目光牢牢盯住林玄腕上的夜光表，趋光的小飞虫们在表盘上方聚集起舞。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焦虑中，不知是谁发了句牢骚：“老猴子这会儿是舒服了，把我们扔在这里受罪。”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嵋猴子是在享清福，但他的临阵退出确属很不仗义。日军特工啥时候处理都行，非要在行动开始前急吼吼去办吗？
李虎巍很想反驳发牢骚的家伙，自从相识以来，他对嵋猴子有了一种超乎战友之间的信任。没了他，打什么仗心里都不踏实。
在与蚊虫搏斗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林玄腕表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半。东北方向骤然腾起一颗红色信号弹，紧接着是各型火炮雷鸣似的合唱。交战地点距离这里起码有十几公里，枪炮声通过层层空气阻碍，像是阵阵闷雷，而今夜却是个大晴天。
彭劢指挥的预二师为这一仗也下足了本钱，新兵一个不带，二个团的老兵集中了三个团的弹药，几乎把羊攻打成了主攻。
遭到突然打击的日军像是被绣花针戳到了胳肢窝，除去守备芒市的步兵大队，周边零散布防的部队也全被惊动了，由于战线在北端，日军将各类能开动的机动车辆，有一辆算一辆，全部塞进了战斗部队。
日产尼桑180型卡车、五十铃94式卡车们吭哧粗气，汽油发动机疯子似地大叫大嚷，鬼子步兵在军官的驱赶下七手八脚朝卡车上攀爬。97式三轮摩托车像是集体组队上路的蛤蟆，一踩油门一蹦跶。借用此时正在晋西北带领独立团嗷嗷叫的某李姓团长的话术来说，就是芒市以北“打成了一锅粥”。
车轮在“白头翁”小队眼皮底下排作长列，车灯将周围映作白昼。
“这么急着赶去投胎，看来是真打疼了。”丁三爷跟盘货似的清点从眼前通过的部队，日军调动的兵力越多，营救行动面临的压力就越轻。
“先生们，一座无人看守的宝藏就在眼前。”在亨特的望远镜里，日军情报中心大楼正孤零零的立在行动组面前，“芒市一号”处在它建立以来防御最脆弱的时刻。
李虎巍架好消声卡宾枪，目标是大楼平台上两台探照灯。
“不要打灭，击毙操作员就行了。灯一灭，鬼子肯定要拉响警报。”临近战斗，林玄的脾气似乎缓和许多，还摸了摸李虎巍的脑袋。
所有人员进入战斗位置，目送德钦素丽走向大楼前守卫森严的日军工事。
探照灯立即有了反应，将娇小的素丽笼在光圈里。
“我是德钦素丽，刚刚执行任务回来。”她举手亮明身份。
工事内一名日军曹长认得她，命令士兵抬高枪口，顺便问道：“你走了有半年吧，事情办得如何了？”
“任务细节，我只能向大左本人汇报。”她走近那名曹长，等待探照灯光圈移开。
“大左应该已经休息了。”曹长望向黑灯瞎火的大楼顶层。
周围重新陷于黑暗，德钦素丽指间弹出匕首轻轻一抹，曹长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喉头处向外射出血线，已是没法说话了。工事里操作机枪的两个日本兵见曹长不发声了，正在奇怪，从黑暗中探出的利刃已取走了两人的性命。
就在德钦素丽解决岗哨的同时，李虎巍这边也动了手。
他俯下身躯，将标尺准星调到最佳。英国卡宾枪用的是11发弹匣，射速很高。枪口套着消声装置，那是李虎巍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听石砀介绍，里面装了吸音材料，枪响声能被降到敲门声那么大。可是从来没人把这件暗杀用的家伙当狙击枪使。
“抵近一点吧，别放空枪。”张知行趴在他身边，信心未免不足。他没理会医生，毫不犹豫朝探照灯旁的日军扣下扳机。静夜里听不到火药的轰击声响，倒像是有人用刀子戳破了水袋，轻轻“噗”的一声，子弹已经出膛了。张知行没戴眼镜，看不清战果，着急问道：“打中了没？”
李虎巍轻轻嗯了一声，战果与他预想的略有不同。准星照准了目标的额头，但弹着点落在了胸口，这枪果然用的不顺手。中弹的鬼子估计没立即断气，仰面躺在地上哼哼叽叽，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同伙立即奔过来查探情况，李虎巍瞄准移动中的目标开了一枪，这次弹道修正的不错，子弹从这家伙的耳根钻入，目标没发出惨叫，直接躺在天台上不动弹了。
行动貌似一切顺利，“芒市一号”的敌人仍然处在耳聋目盲的状态，除了从极远处传来的激战声，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声响。
德钦素丽已经打开了围墙大门，林玄一声令下，行动组成员全体向大楼发动进攻。正在这时，三楼窗户探开，有个夜巡的值班兵见探照灯光不动了，将脑袋伸出窗外确认情况。李虎巍抬手一枪，子弹爆穿了脑袋，尸体一半挂在窗台上。
“怎么回事？是轴承出问题了吗？”负责探照器材维护的日本电工发觉不对劲，两名操作手毫无声息，他叼着烟走近探照灯，脚下踩到软乎乎的人体，还没喊出声来，下一发子弹就找上了门。
“战场上点烟，短寿哟。”李虎巍自言自语。
米光手提一柄破门锤，凝足丹田气，彭得一下将底层首间士兵宿舍撞开，这是“白头翁”迄今为止制造出最大的噪音了。一名正坐在便桶上边吸烟边解手的日兵见到了粗胳膊大锤头，手一哆嗦，半支烟落在地下。没等喊出声来，米光手里的锤换作了刀，弧光一闪，人头骨碌碌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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