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神秘配方
自从多年前在德国一别，樱子夫人终又重新见到麻生一叶与弗林两张面孔，心脏不由扑扑乱跳。
“时间法则对夫人的容颜束手无措，您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样明艳照人，”麻生一叶朝她微微颔首，“您与弗林君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吧，为了帝国伟业，大家聚少离多，这次行动成功之后，要好好喝几杯。”
“还是要感谢老师教导，让樱子在药理学上有了些许造诣。”她朝麻生一叶深深一躬，又对弗林点头致意。
“樱子夫人是极有天赋的学生，您的记忆分析能力让我这个老师也汗颜呢。”麻生这番话并非恭维。
“死记硬背而已，这辈子不会再有老师那样的创造力了。”她与两人并肩走在狭长的过道里，目标是麻生的临时药研室。
琳琅满目的烧瓶、试管、安瓿瓶和西林瓶让弗林感到眩目，他闻不习惯药水的刺鼻味道，向麻生和樱子告退。待他走后，麻生轻抚着“月代头”笑道：“术有专攻，世人大抵如此，只有樱子夫人例外。可惜平塚君不许您习枪，否则也是一名神射手。”
“我只是脑子好使罢了，手脚笨拙得很。”她警惕地将各色试剂逐一分辨过来，猜测平塚此刻将他召来的原因。
“可惜，我没有夫人那样的超级大脑，待这场大东亚圣战胜利落幕，战后的世界，情报破译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届时要请夫人加入我的项目，用药理造福天皇子民。”麻生一叶向她盛请邀约。
“那样的话，再感激不过了。”她再次深深鞠躬致谢。
“夫人在枝那的旧日生活，我也略听过一二。在那样的国家，人是没有尊严的，饶是夫人才华天纵，不过是权贵人家的玩物罢了。成为日本人之后，您找到了人生的价值。”麻生说得挺动感情。
“老师一言，让樱子无地自容。”她固然不爱受权贵操控的旧中华，却也知道日本人是些什么货色。明治以后的日本对外疯狂扩张，军费负担沉重压在底层小民肩上，与世界列强相较，日本民众仍与奴隶无异。
“我的药研室，夫人可以进出自如，不必专程来请示。”说完这话，麻生换上实验服，一头扎进复杂的药理试验。
樱子夫人不敢多作停留，只是用惊人的记忆将试验清单上的药物全记在脑子里。
麻生究竟在研究什么项目，动用了数十种化学生物试剂。她闭门苦苦思索了两天两夜，总算从那些清单里嚼出些滋味来。
时隔半年，她再次找到藏在烟火味道背后的冯绍唐。
“樱……”
樱子夫人没有踏进厨房，只匆匆丢下一句：“是陷阱，逃出去，让他们取消行动！”
冯绍唐不明就里，但他必须执行平塚樱子的指令。次日大早，他将黄鱼车放在集市角落，一年下来，冒牌厨子对这部车也有了些许感情。
“德茆，怎么车不要了？”一位熟悉他的菜贩问道。
“肚子闹得厉害。”他假装内急。
“你自己就是厨子，吃东西怎么那样不小心。”另一个肉贩笑道。
冯绍唐朝茅坑走了没两步，却发现形形色色的商贩们将他围在当中，平时的和善温情一扫而光，代之以凶狠憎恶。
“冯少校，你这又是何苦，大把年纪在枝那养老多好。”人群让开一条路，平塚秀行背手立在他眼前。
“你是何时看破的？”冯绍唐知道抵赖无用，干脆用轻蔑的笑容坦然面对。
“您与我那不成器的学生素丽在此会面，这些菜贩子肉贩子和鱼贩子可都看得明明白白，你们俩碰面次数，聊了多久，我都能背诵出来，想不想听一遍回放？”平塚的阴里透寒的话，让冯绍唐感到绝望。
他此刻最担心的人却是林玄，还有她手下的营救队员们，日本人早有防备，他们定会在“芒市一号”全军覆没。不，他们应该没有机会靠近情报核心，半路上就会遭到伏击暗算。
“属于我的演出终于要散场了，带我走吧，作为军统边缘分子，所知有限，没什么可透露的。”冯绍唐伸出双手，立即有一副手铐迎接上来。
“您可以提些要求的。”平塚眯眼笑着欣赏他的窘迫。
“给我个痛快死，少受些罪。”冯绍唐知道自己演砸了，NG的军统演员没有重来的机会。
……
“芒市一号”换了厨子，让日军士兵们一时无法习惯新厨子的糟糕厨艺，连麻生都体会到了，作为植物学专家，他的嗅觉味觉十分敏锐。
“我来替老师制作料理吧，请相信学生的厨艺。”樱子夫人相信冯绍唐的钢铁意志，他是有咬舌自尽的勇气的，断然不会将她供出来。只是，从现在开始，她必须孤军奋战了。
麻生一叶喜欢在药研室中用膳，樱子夫人会留在室内耐心等他吃完，再将食盒收起。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她会摆弄那些药研器具。
“好复杂的配方公式啊……”她感叹道。
“是的，这三年来，我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这上面，总算是小有所成。”麻生爱吃鳗鱼饭，大口扒饭发出声响是对料理制作人的尊重。
“不知是派什么用场，居然写了两套公式……”
“极具威力的武器……恕我不能相告。”
樱子夫人收完食盒，那台无所不能的大脑努力探求麻生公式里的奥秘。她送了一周的料理，偷瞄了试验报告，渐渐摸出了些眉目。
她脑中自动将各类试剂依效果编号，再进行数字组合，冰冷的药剂就像是人类的脑细胞，彼此结合形成全新的善良的或是邪恶的念头。
樱子夫人终于识出，麻生正在研究的是一种非致命的武器。
“今天平塚君问我，该如何处置那位演砸了的军统特工……你觉得该如何呢，樱子夫人？”麻生忙于手头研究，头也不回地问道。
“依老师的性子，自然是用作试药的对象了。”她故意装出欣喜残忍的模样。
“唉，我早想过了，可惜此人的体质很不理想。我在寻找一种天生的耐药体质，假如新的武器能攻破这类体质的话，项目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麻生抓耳挠腮，显得情绪集躁。
“我来帮您找，同时，也希望能参与您的研究。”樱子夫人语带安抚地说道。
“啊，那样的话，真是太感谢了，”麻生喜出望外，接着又乐呵呵地补充道，“松平小姐告诉我，她正缺一条人皮纱巾，或许可以考虑将枝那间谍的皮活剥下来加以特殊处理，再请樱子夫人替这张皮染上日本传统样式的花纹。”
“是的，让他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这世上，也是您的仁慈。”她违心地附和，为冯绍唐的命运而叹息。
“嘿嘿，一定要活剥到新鲜的皮，死人的皮肤很快就会松驰失去弹性。”麻生将一块鳗鱼嚼在嘴里，想象那块人皮纱巾的精美样式。
……
在樱子夫人决定参与到麻生项目之后的第二周，林玄的“白头翁”小队也踏上了最后的征程。他们严格依照计划，向南迂回到瑞丽，再由那里坐船朔江北上。
李虎巍坐在渔船甲板上，因为懂缅语，他的身份是船老大，以应付缅奸水上部队的盘查。
渔船在瑞丽江中颠簸前行，江水与夜色融成了一体。除了划桨拨水声，还有远处突突的小火轮马达声，那是日军和缅奸的巡逻艇无休止的在江面巡弋。
陈平也准备了一艘靠柴油机推进的渔船，忠实履行着尾随监视的职责。在他的望远镜视野里，林玄的形象变成了忽明忽暗的船尾信号灯。
“与前方渔船保持距离，不要跟丢，也不要靠得太近。”他对高价雇佣的船夫下了命令。
陈平毫不知情的是，自码头出发开始，一条精瘦的黑鱼就吸附在他的船底。
船到江心，柴油机突然停转了，无论船夫如何捣鼓，渔船仍是如浮尸一般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
“柴油机出毛病了，得修。”船夫确认故障之后沮丧地回答他。
“怎么会这样！你们平时不维护的吗？”陈平难得如此暴怒。
“刚换的新机器呀……唉，这种事情我们打渔的也说不准，雇船的钱可以退给你。”船夫很讲信用。
“算了，留着钱修你的机器吧。”陈平朝满江水流叹息，莫非这就是天意……
藤田嘉明从他的船底潜泳出来，只是稍作手脚，军统的尾巴便成了死耗子尾巴。
陈中校，渔船要等拖船来拖，明天中午以前，您就好好欣赏这江景吧。藤田幸灾乐祸暗自偷笑，唯一的遗憾是松平小姐严令只能点到为止，否则这位军统中校今晚肯定要下江去喂王八。
嵋猴子蹲在江边，两只脚浸在微凉的江水里，像个苍老无奈的渔夫。
一个多小时前，他目睹陈平的渔船缓缓驶向江面，那名贼瘦贼瘦的日军特工也跟着潜进水中。嵋猴子在江边跟着渔船同步行进，直到柴油发动机的声响戛然而止。
一艘日军巡逻艇很快闻到了异样气味，探照灯映亮了江面。嵋猴子瞅准了藤田那颗一沉一浮的脑袋，小鬼子破坏了军统人员的坐船却不下死手，和江面巡逻的日军也没有什么配合，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围绕“白头翁”行动涌来的诡异气氛让嵋猴子睡不踏实，他决定死死咬住藤田，这个小鬼子身上一定有他想要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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