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机场打鸟
庞大的运输机群在战争舞台上演男高音合唱，这种震撼人心的场面是李虎巍此生从未经历过的。
他坐在一架美国产的道格拉斯C-32运输机的后排座位上，传奇英雄温盖特准将则坐在前排，口中衔着一支未点燃的粗雪茄。
两周之前，他跟随钦迪特旅开拔至印度，协助温盖特完成了对缅甸日军实施渗透作战的一切准备。
此行，将有3000名钦迪特士兵通过空投方式，插至日军后方实施大规模渗透破坏。
“出发吧，小伙子们，去痛揍日本猴子的红屁股！”温盖特通过对讲机向数百数运输机发出命令。
全体特战士兵情绪高涨，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准将扭转头来，将短而精悍的小胡子对着李虎巍：“地面上已经部署了三个师配合我们作战，但不能让他们抢了风头！”
李虎巍早已熟悉钦迪特旅的风格，滚动粗喉结大声喊着“Yes，sir!”,回想起隐姓埋名灰头土脸逃离印度的情景，这一回他可是陪着一名将军带着三千名蓝眼珠的弟兄杀回来的。
这一天的时间刻度已深深烙在他脑海深处：1944年3月24日凌晨。
准将的座机头一架起飞，身先士卒是他从军以来一直不改的作风。
机群呼啸，黑压压的扑向缅北上空。
李虎巍身背伞包，肩挎No.4MkI狙击步枪，腰别韦伯利MK6vi手枪，胸挂米尔斯手榴弹，P08小型携行袋里还装着剪线钳、指南针和备用枪管。
牟田口中将的二十万大军已杀向印度英帕尔高原，身后留下大片空虚地带。
按照预计方桉，他将跟着将军一同跳伞，在日军后方各处制造破坏。
时针指向了早晨六点，飞行舱内传来地面呼叫：“钦迪特一号，钦迪特一号，地面塔台呼叫。”
“请讲。”
“呃，伙计们，缅北上空的天气似乎不太友好，大雾迷漫，能见度太低，建议你们返航。”
飞行员立即向将军汇报了战场天气，并请求撤销空降行动。
“不，不接受这个建议，我的部队可不是什么少爷兵，全天候作战是钦迪特旅的传统！”温盖特一口回绝，并命令向预定地点加速前进。
“大雾是公平的，”准将向整个机群的士兵喊话道，“这样的恶劣天气，日军飞机断然不敢起飞，上帝站在了我们这边！”
“哟嗬！”士兵们稍有低落的情绪立即被重新调动起来。
李虎巍发自内心的承认，准将是个天生的带兵之人，浑身每个毛孔无不散发一种气质，那种能够让士兵誓死追随的将魂。
李虎巍直到很多年之后才了解到，温盖特准将虽堪称英雄，但并非毫无污点的圣人。
此人目无上级，自恃功高而傲慢无礼，且是狂热的犹太复国主义分子，其游击渗透战术是在屠杀阿拉伯民族大起义的过程中慢慢练成的。
历史绝不是非黑即白，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远远超乎李虎巍的单纯想象。
早晨七点十五分，缅北的大雾渐渐散去。飞机油量表却滑向了红线，发出滴滴的警告。
“必须返航了，将军。剩余油量已经不足以支撑我们的空降行动。”飞行员再次请求。
“不，我的字典里没有‘撤退’这个词，全体准备跳伞！”为了胜利，温盖特的举动近乎疯狂。
这时，飞行舱内发出惊呼：“不好！发现日本人的战斗机！”
准将不满的都哝道：“慌什么，这种天候下，日本猴子什么也做不了。听我命令，下降高度，飞进雾区！”
迫降缅东丛林的一幕又浮现眼前，李虎巍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他本能的从肩头卸下狙击步枪，这支枪的枪托针对他的身高臂展进行了改短加工。
“打算狙击敌机吗小子？你比我更疯狂，哈哈！”准将刚说完这话，舱外响起了航空机炮的突突声，二式20毫米航空机炮将飞行座舱挡风玻璃击穿，驾驶座上飞行员血染一片。
温盖特被一股巨力弹飞，身体结结实实撞在机舱壁上，留下一大团血迹。
被大威力航空机炮贯穿胸腔，一代传奇将军殒落在缅北上空。
飞机已经开始倾斜下坠，从一掠而过的日军战斗机座舱里，他瞬间瞥见那张熟悉的死灵之脸。
那是一架日本陆军航空队最新装备的川崎三式Ki-61“飞燕”式战斗机，Ha-40倒V型12缸液冷活塞发动机提供澎湃动力。同时装备了二式20毫米机炮和97式13.7毫米机枪，如此优秀的新式战机，自然会优先考虑让藤田嘉明来驾驶。
“钦迪特一号”坠进雾海，童话般的仙境里潜藏杀机。道格拉斯C-32庞大的身躯在林海上方滑降，李虎巍有过迫降经验，这一回，他并不慌张。
飞机压倒了无数参天巨树，机头最后撞在一处山壁上，机身剧烈震荡，好在并未起火燃烧。
对讲机内，迈克尔中校的呼叫声仍未停止，真是奇迹，如此勐烈的硬着陆居然没有损坏通讯设备。
“迈克尔，我是李，准将他……殉职了……”李虎巍很遗憾自己第一次作为志愿兵履行职责，就是向己方汇报指挥官的死讯。
对讲机另一头沉默了片刻，迈克尔很快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李，攻击行动取消了，你也撤退吧。”
“不，我自有使命在身，请恕我抗命一次。”他关掉了对讲机，遂即将设备砸毁。为防止准将的遗体落入日军之手，他引爆了飞机油料箱，缅北群山中升腾起的火焰为一代传奇英雄举行了火葬。
藤田单机作战，他料到盟军机群很快会来报复，果断选择了返航。
此时，空中已听不见飞机引擎的怒吼，钦迪特旅在失去他们的首领之后不得不全员飞回基地。
“又得单干了，好在还有你。”他拍了拍自己的新枪，保养精良，弹药充足，值得依赖。
藤田那个混蛋敢于孤身起飞迎击整个钦迪特旅，自己作为志愿兵有义务替长官复仇，何况两人之间本就结怨已久，保山那次的账还没算完呢。
日军机场应该就在附近不远，李虎巍打算摸进机场，炸机杀人，假如藤田在场，就一并收拾了。
群龙无首的钦迪特旅从此一厥不振，在印缅战场上遭遇日军多次伏击，人员物资损失惨重。迈克尔中校在横渡钦敦江时被日军狙击手射杀，尸体在江中漂浮了数周之后才在下游被人捞起。
准将遇难当天，邱吉尔首相就得知了这条不幸的消息，他在壁炉边不无哀伤的感叹：在飞机里，一团明亮的火焰从此熄灭了……
但李虎巍的复仇之火并未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他脱掉了钦迪特旅制服，赤条条钻进沼泽，舒舒服服洗了泥水澡，又披上了树木枝叶做成的伪装。
从外型到气味，连猎犬都闻不出他来。匍匐在地时，如果从远处看，他与一片灌木十分接近。
“乌”号作战方桉启动之后，日军各处机场进入满负荷运转，为配合二十万大军的地面攻势，整整一个飞行师团的空中力量被广泛部署在缅北。
距离李虎巍最近的这处机场，至少驻扎着整支飞行战队，按照日本陆军航空兵的编制，一支飞行战队配置有36架作战飞机，战时可能还会加强。
按照惯例，机场附近必定敷设好几道雷场，守备兵力在一个步兵中队以上。
对于排雷，李虎巍在温盖特营中经受了系统化的严格训练，在没有专业工具的条件下，他能徒手排除日军反步兵地雷，自认手艺应该不输给赵殊阳。
在清出一条进入机场的道路之后，他从望远镜里侦察到了机场全貌。
这是一座大型军用机场，规模超出了他的预期，用肉眼望不到跑道的边。
场内的军用飞机至少两支飞行战队，日本人为了拿下印度，这回真是下了老本儿了。
各式战机频繁起降，除了常备的陆航隼式战斗机中队，还增强了一支Ki-45川崎屠龙重型战斗机中队，一支中岛Ki-84疾风战斗机中队。
藤田嘉明的三式飞燕属于尖端新式战机，全机场仅有一架，停在专门的机位上。
远处的跑道上，一架中岛Ki-64飞龙重型轰炸机正徐徐起飞，机腹下挂载着500磅航空炸弹。
更远处的草坪上，成队的陆军伞兵已经集结完毕，等待登机投入战场。
李虎巍心里打着算盘，这么大盘菜，仅凭一己之力是吞不掉的。最好的办法是摸近那些重型轰炸机，趁着它们起降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掩盖枪声。
钦迪特旅的教官告戒过他，军用飞机油箱内衬用的都是橡胶材料，隔火阻燃，打穿了最多是漏油，想要破坏飞机，应该优先攻击发动机。
借助完美的灌木伪装，他顺利的向前摸进了三百米，其间有一队巡逻兵几乎擦身而过，但谁也不会对一小丛灌木起疑心。
待巡逻部队走远，李虎巍架好狙击步枪，将表尺调到合适位置，满是污泥的脸庞露出冰湖一般沉静的眼睛。
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一架九六式陆攻，该机刚刚完成轰炸任务，打开起落架沿跑道稳稳下降。
降落过程中的飞机举止笨拙，天空中翱翔的鸟儿比它们轻巧的多。李虎巍自认是射鸟高手，小时候就能够轻易打下林子里速度最快的雀儿。
你们能胜过鸟儿吗？李虎巍嘴角露出自信的笑来。
引擎声随着机身着地达到极致分贝，他手指轻轻一扣，枪声被飞机噪声抹的十分干净，子弹打穿了右侧引擎，一团火光喷涌而出，受创的陆攻机在跑道上拖出巨龙似的条状黑烟。
飞行员和地勤人员的第一反应是飞机在作战过程中被击中，引擎一直拖到返回基地才报废。消防损管部队第一时间到场，试图拖走引擎起火的飞机，将这条跑道清理干净。
第二个试图降落的冒失鬼，是一架隼式战斗机，它的起落架刚刚擦到跑道。
地勤指挥拼命挥舞小旗，示意隼式战斗机重新升空后滞空盘旋，等待跑道清理干净。
李虎巍见机会来了，果断射出了第二颗子弹。
7.7毫米子弹转出死亡螺旋，精准无比的提前量判断，让子弹顺利击穿了隼式战斗机座舱，飞行员头颅爆出血花，隼式瞬间失去控制，勐得向下垂头，机腹在跑道上擦出一路火花，朝那架瘫痪的九六式陆攻机直撞过来。
地勤人员惊惶尖叫，四散而逃，但撞机速度显然赛过了他们的一双肉腿，两机狠狠撞在一处，引发燃油起火爆炸，来不及逃生的机组成员和地勤管损部队被火海吞没，跑道一片狼籍。
如此之大的动静肯定要弄响警报，大批机场保卫部队出现在视野里，日本兵们将尚完好的几条跑道严加保护起来。
塔台之上，藤田亲眼目睹了两机相撞的全过程，尽管并未觉察到李虎巍的存在，他凭着经验确信这是地面火力攻击造成的。
“别开玩笑了藤田，这就是一起飞行事故。机场完好的控制在皇军手里，哪来的敌方火力？”一名飞行中队长呲呲发笑，这类起降事故他见得多了。整个飞行师团有数百架战机，如此频繁的起降，如果不发生一点事故那才是不正常的。
“大意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刚才那架隼式战斗机的飞行员肯定看到了地勤发出的信号，机头明明已经拉升了一段，结果却毫无由头的突然下坠。我敢断定，他撞机之前就被一枪爆头了！”藤田开始收拾武器，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这一下，负责机场保卫的步兵中队长不干了，敌人从他眼皮底下熘了进来，他却浑然不觉，这是对一名军人的莫大污辱。
“藤田，你以为自己有千里眼吗？请别太过分了，搅乱了这次空中攻击行动，大家只有集体向天皇陛下自裁谢罪的份！”中队长眉毛一竖，对藤田的言行怒不可遏。
三人正在争论，又一架双发重型轰炸机的引擎在降落过程中起火，机身严重倾斜后断成两截，在跑道上刮出一条深而黑长的焦痕，继而燃起熊熊大火。机组人员身披“火衣”，在跑道上狼狈逃窜。
“中队长阁下，您能解释一下，这也是事故吗？”藤田说罢，气休休甩门而去。不管是谁搞的鬼，他都发誓要将之揪出来剥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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