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智取运输连
为了追回马兰,李虎巍也在黄泛区里艰难讨生活。
他顺着尸体发臭的味道,寻到了那条曾经发生过短暂搏斗的河流。
尽管死尸高度**,噬咬的伤口还是触目惊心。
这年月,除了兵灾,便是匪灾了。越是穷山恶水,就越是盗匪横行。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求,稍有些身手的浑人们啸聚山林,分排座次。
土匪不选敌人,他们杀百姓,也杀落单的解放军或是**,过去还杀日本人。
他压根想不到是马雷出的手,还以为两个死去的中央军士兵是着了土匪的道。
尸体上值得搜刮的东西一件没找着,既没枪也没弹,李虎巍将两具腐尸拖上岸来,打算挖坑处理掉,以免瘟疫流行。
然而,环保小能手不是这么容易当的。还未动土,就意外听到了汽车引擎声,既有小鬼子留下的九二式卡车,也有老美支援过来的GMC。
他爬上岸坡,悄悄探出眼睛,只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行军,从规模上看至少有两个团,摩托化水平很高。
军人们听到了水流潺潺,一声令下全体就地休整,三三两两的士兵提着空油箱走来取水。
李虎巍赶紧挪了个位置更好的隐蔽处,果然,两具腐尸引发了这支军队的警惕和喧嚣。
“哈嘛批的,死的是咱们自己人,有红党的兵!”
士兵们人心惶惶,军官轮番刮着士兵嘴巴子:“再扰乱军心老子毙了丫的!这多半是土匪干的,就红党那点补给水平,开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儿,不用咱们动手就饿挺了。”
敌人也怕瘟疫染病,工兵奉命朝尸体烧上汽油,一把火烧成了骨炭。
和其他**部队一样,眼前这支队伍也抓了好几百壮丁,他们似乎并没有将之训练成战士的想法,纯粹作为辎重队使用。
李虎巍决定跟上他们,说不定敌人能帮他引导到华野部队所在的位置。
跟踪一支数千人的部队并非易事,**的师长、团长们都是抗日战场上滚过来的老油条,前哨、后卫布置有序。
夜宿荒村的时候,该部队向两公里外远远派出警戒哨,哨与哨之间挨得很近。他们兵力富余,似乎不在乎这在方面花费人手。
李虎巍绕着敌人驻地侦察了一圈,发现两个步兵团扎堆在村落里,辎重队则只能露营,留了大约一个连的士兵负责看管壮丁。
眼见无从下手,他万分谨慎地退回到林子里,还未来得及喘气,身后却顶了一支枪管。
持枪的家伙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后,想必是个高手。
“哼,在大别山没机会揍你,丫的跑到河南来寻死,老子这就成全了你。”
说话之人显然是马雷,他放的是狠话,却压低了声音。
“麻雷子?搞什么呢!你姐呐?”李虎巍心下略宽,功夫不费有心人。不过,他很好奇马雷如何弄到了武器,从背后触感预判,应该是一支“中正式”。
“还好意思提她,我姐被你害惨啦,要没有俺,路上就给国X党的狗腿子糟蹋了。”马雷将眼下的情势略略讲了一遍,又将枪管收了回去。
李虎巍这才放心转过身来,却见马雷套着**制服,佩戴二等兵衔,顶着德式钢盔,似乎又回到了松山相逢时的样子。
“唉,千错万错总归是我错,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你姐出来,再把情报送到华野主力那儿去。”
“说的轻巧,这支108旅虽然出身地方杂牌,装备、兵员都翻新过,火力强的很。过去是‘双枪兵’,现在抓到抽大烟的就军法伺候。俺见过他们杀逃跑的饥民,一枪一个准,眉头都不带皱的。”
“你摸到的情报还不少嘛,”李虎巍先是不吝夸奖,以此缓和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而后建议道,“他们大车多,汽油管够,烧死尸也用汽油,阔气的很。不如趁月黑风高放一把大火,咱们趁乱救人。对了,辎重队里有几百个饥民,把他们也一并带出来,要是拉出一支队伍,你小子也是个连长了。”
马雷心下暗自冷笑,这个想做他姐夫的男人也太天真了,不知他是咋从战场上一次次生还回来的。贪婪无知的饥民无非是用来挡枪垫背作掩护而已,慈不掌兵,李虎巍其实也是徒有虚名罢了。
可眼下马雷不想同他争执,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最好今晚就动手。
掌握了108旅的通行口令,让两人的行动得到十足便利。
他们毫不费力解决掉几个落单的巡逻兵,李虎巍换上敌人的军装,又缴获了些趁手的武器。
时隔两年多,再度披上**的制服,却已成你死我活的对手,这让他感慨莫名。
“黄沙!”
“绿洲!”
“妈的,还没到换防时间,你咋回来了?”对过口令之后,有个**少尉排长对着马雷骂骂咧咧。
“报告长官,俺肚子疼,回来找卫生员拿药。您放心,俺和小六子都说好啦。”这套谎话从马雷口中说出来面不红心不跳,这让李虎巍对他刮目相看。
“快去快回,滚吧!”少尉正欲转回身去,却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线,又将目光移到李虎巍身上。
“你,说你呢,站住!哪个单位的?”
“报告,俺和马雷二等兵是一个班的。”他刻意模彷北方口音。
这句谎话没能脱清怀疑,那名少尉打亮手电,刺目灯光让李虎巍睁不开眼。
“长官,他没说瞎话,真是俺们班的。”强烈的手电光在光圈之外暂时造成了视觉盲区,马雷悄悄将军刺卸下,持在身后。
少尉将盒子炮握在手里,保持随时击发的状态。他刚走近没几步,隐隐感到光照范围之外有危险袭来,本能地想挥枪格挡,却已救不回自己的命了。
马雷动作幅度不大,只是手腕一折,锋利的刺刀穿肉肠似的捅破少尉的咽喉,手电筒跌落在地。
夺命兼灭口,他出刀手法娴熟,看来这些年除了挖洞和抡大锤之外,也学了不少本事。
“赶紧的,把死人处理掉。”杀完人之后,马雷声音没有丝毫异样,冷静地将手电筒熄灭装进衣兜里,又将新缴获的盒子炮执在掌中。
李虎巍心里不免懊恼,后生辈啥时候开始指挥起他来了,要不是马雷有着提前打入敌人内部的优势,他才不会乖乖听话当小弟呢。
将少尉尸体拖进卡车车底之后,浓烈的汽油味飘进了两人的鼻孔。
“真好闻啊。”
李虎巍对他的嗅觉怪癖皱紧眉头,轻声骂道:“鼻子咋个长的,这也好闻?”
“嘿嘿,你不懂,这是死亡的味道。老子要烧死这帮混球,有一个算一个。”
马雷阴险地笑笑,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士兵虽是敌人,毕竟和小鬼子有本质区别,说到底也是老百姓。
李虎巍并不认可他这颗杀心,但要是把火势烧得更旺些,把尽可能多的敌人吸引到火场来,他们营救马兰的机率就大得多。
**运输连的警戒程度很低,从官到兵都不曾预想会有解放军细作混进来大搞破坏。
卡车驾驶室里有个正在打盹的运输兵,也被马雷顺手收走了性命。
李虎巍注意到,他杀完人后喜欢刀口舔血,且不说人血带着多少细菌病毒,同胞间的内战有必要展现这般仇恨吗?
“别管老子的事儿,把汽油筒都搬过来,莫挨得太紧,让它们挨个爆炸。”马雷在工兵部队混迹过,对炸点的布置有些经验。
两人先是将油桶集中起来,三只油桶作为一个炸点,两个炸点之间的距离维持在爆炸半径之内。
“瞧你的了,别让我姐看不起。”布置完毕之后,马雷将一枚美制手榴弹塞进他手里。
李虎巍有些压不住火气,一把拎住他衣领教训道:“少在老子面前装蒜,说到杀人,你还是个弟弟,连你姐都比不上。”
“嘿嘿,那就让俺见识见识呗。”两人几乎是脸贴脸,李虎巍能闻到他嘴里的血腥味,还有那张夸张嘲讽的脸。未来的小舅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松开衣领,他扭腰展臂,手榴弹划出弧线落进最中心的预设炸点。两人猫腰穿过一排排停放整齐的汽车阵,这堆铁家伙很快就要变成焦黑的铁棺材了。
手榴弹就像药引子,让一副勐药在108旅体内发作。
连绵起伏的油桶殉爆表演开始了,运输连驻地成了大型礼花表演现场,有一只油桶竟拖出尾焰掀起二十多米高,正好落进弹药军需库,引发了更加惊心动魄的殉爆。
废弃多年的荒村被这奇异耀眼的光芒点亮了,像是一具复活的死尸,黑洞洞的眼窝突然迸射炯炯目光。
此起彼伏的爆炸让108旅瞬间炸了窝,各营各连如惊马四窜,一时失去有效的指挥。有士兵举枪对着天空乱射壮胆,谁也摸不清楚是发生了啥状况。
“是那个和老百姓一起混进来的赤-匪!”
几分钟后,有士兵认出了马雷,有组织的射击终于开始了。
压低身躯躲过子弹,李虎巍跟着马雷跑进卫生队。飞脚踹开破烂的房门,马兰和一群女卫生员正蹲在地下。
“姐,事儿办成了,咱们走!”
尽管马雷没作介绍,马兰第一眼就认出了钢盔下李虎巍那张令她日思夜想的脸,欢快且欣慰的叫了声“虎哥”。
两个女卫生员瞧出了状况不对,操起剪子和手术刀飞扑过来。马雷果断抬手砰砰两枪,这对冒失的女人喷吐鲜血倒撞在土墙上,吓得一屋子卫生员哭爹喊娘。
马雷杀得性起,打算不留活口,却被马兰一把按下,瞪眼教训道:“行了,杀这些女人作什么!”
他不敢忤逆姐姐,又按捺不住杀心,只好气鼓鼓地将盒子炮插回腰带。
才劝住弟弟,马兰转眼对李虎巍关心道:“虎哥,你没事吧?”
没等他作答,百十米外响起了勃朗宁机枪的嚣叫,飞蝗般的子弹轻而易举穿透棉絮般的土墙,瞬间有五六个女卫生员死在己方火力之下,重伤者扭曲在地奄奄一息。
射击者有意压低了枪口,子弹基本是奔着脚踝去的,没想到全招呼在自己的卫生队身上。
“嘿嘿,替老子省了子弹了。”闻到血腥味,马雷暗澹的情绪又被激活了。他望着满地尸体和伤员,抑制不住兴奋之情。
“你个疯雷子还不走?”马兰又气又急,一把拽住弟弟的衣袖,三人逃出千疮百孔的卫生队宿舍。
没跑出十来步,步枪和冲锋枪子弹马上跟进招呼上来,有几发是擦着汗毛飞过去的,着实吓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马雷声称自己有好主意,拉着两人胳膊,转头朝饥民宿营点跑去。
漫天大火和激烈枪声让饥民们在绝境中颤抖,却见和他们一同投军的姐弟俩跑来,众人彷佛瞧见了希望。
“到处都在杀人,大伙赶紧跑吧,朝北边跑!”马雷指出逃生方向,一众饥民像是得到上帝指引的信徒,二百多人呼啦一下撒开丫子。
“麻雷子,你在用老百姓打掩护?!”李虎巍面色一沉,意识到他这是在用饥民的性命为自己作垫背。
马雷阴森森地说道:“丢卒保车,今天他们不死,就轮到俺们嗝屁。”
呼呼带风的大嘴巴子狠狠扇到马雷脸上,那是马兰的五指掌印。
“咱们当兵是为了啥?不为老百姓着想,和反动派有啥分别?”
马雷委屈地捂住脸颊,他不敢对姐姐爆粗,只好放低语调辩解道:“俺不想眼睁睁看你去送死,再说,咱们要是死了,情报咋送出去?”
此时,北面响起爆豆似的密集枪声,那是108旅的兵在用自动火力向手无寸铁的饥民倾泻死亡,尖叫、惨呼、咒骂、求饶之声相隔老远都能听到。
“走吧,再不走,他们就真的白死了!”马雷勐扯姐姐和李虎巍的手腕子。
夜色如漆,马兰感到内心从未如此黑暗彷徨过。
他们三个没跑出108旅的控制范围多远,身后就被一支搜索队咬住了,对方人数大概不到一个排,但是配备了手电和军犬。
追兵沿路放枪,被子弹射落的断枝残叶不间断地落在李虎巍脑袋上。
相较之下,十多支手电形成的光柱阵似乎比交错擦身的弹道更加让人心季。
“肚子上的伤还没好,跑不快,你俩杀出去找主力会合,俺留下来拖住敌人!”马兰边跑边捂住小腹伤口,尽管看不清表情,可两个男人都能从她话里听出疼痛来。
马雷一听便不干了,跺着脚大嚷大叫:“姐,这世上的人死光了你也得给俺活着!这个姓李的,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你吗,让他留下断后!”
“瞎说个啥?你俩无论谁死了,俺都不会独活!”弟弟竟对李虎巍有如此之深的敌意,这让她心痛不已。
李虎巍灵巧地翻过倒伏挡路的大树,扭头对马兰说道:“麻雷子这话倒是在理上,你俩把情报送到华野,敌人留给我吧。”
马兰抽出刚缴获的盒子炮来,甩手朝追兵放了一枪,有人发出啊的惨叫,剩余的士兵不但没慌没跑,反而加紧了脚步。
“没时间争了,你俩要是不走,俺现在就死!”她性情暴烈起来比男人还要刚,盒子炮顶在下颌骨上。
马雷眼里冒着火,兰姐打小就对他宠爱有加,现在多出夺爱的男人,他抑制不住孩子般的忌妒。
追兵不到五十米了,近在迟尺的距离,小口径手枪都能造成杀伤。
“那就都别走了,留下来打他个痛快!”姐弟俩不听劝,着实把李虎巍惹恼了,他迅速解下步枪推弹上膛,却听到一声近乎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那是马克沁重机枪帆布弹链发出的响声。
战场上练就的本能驱使他展开双臂扑倒马兰姐弟。三人下巴刚磕着地,恐怖的马克沁咆孝声就在头顶上方响成一片。
至少有两台重机枪构成了交叉火力,弹雨呈双镰齐发之势,将身后几十个追兵齐齐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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