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碰瓷者也
碰瓷原意指旧时一些混混无赖之辈手拿易碎的瓷器故意撞人,瓷器应声落地而碎,以此敲诈行人,因为用意相同,如无赖找茬敲诈餐厅,宵小故意倒地敲诈车主等行为同样被称为碰瓷。
碰瓷这回事,性价比高,投入与收获为0:N,一本而万利,何乐不为?当然,翻车者亦有,但风险低,值得出手。
冯过可算是见着碰瓷者了,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清清楚楚的看见琴师在武松的手将将碰及衣裳时便向后倒下。那动作,那姿势,绝对的熟门熟路,标准规范不做作。高手啊,能将一碰就倒演绎到这个份上,那绝逼是行中翘楚。
卖唱女也是凄厉的叫了声,“爹”,踉跄着扑向琴师。
什么叫咏叹调,这就是了。此歌ji专业技能了得,有爆红之潜能。
好巧不巧的是,琴师倒地时后脑勺正好撞到了凳角,这回可是弄假成真了。
见着那汩汩而出的鲜血,卖唱女的哭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嗯,海豚音。
不止是武松这桌人瞠目结舌,冯过等人也是看傻了眼——要不要这么敬业?碰瓷就碰瓷嘛,没必要这么拼吧,那可是后脑勺啊,多敏感且脆弱的位置,角度没找好可真是会要命的。奥斯卡影帝再牛,死了可享受不了荣光。
一阵哄乱中,几个锦衣玉带之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白老爹,可有大碍否?”一三十岁左右、样貌俊朗的蓝裳青年俯身小心翼翼的扶起琴师,侧身让卖唱女取出衣巾为其止血。
大概是创口不大,很快便止住了出血,琴师却是紧闭双眼,有气无力的呻吟着,仿似下一刻便要断气了般,甚是吓人。
蓝衣人目光凌厉,一一扫过席间人,最后落在武松身上,似是愣了愣,道:“这位莫非是打虎英雄武都头?”
武松这一日经历丰富,喝了两场酒,醉意上头,这会兀自有些发懵——虽然这对铁拳打死了老虎,但也没练成“隔山打牛”吧,更何况刚才可没发力,那老汉怎就倒下了?这不应该呀。
听蓝衣人问话,他只下意识的点头:“正是区区。”
“打虎英雄,名震扬州,失敬了……”蓝衣人拱拱手:“说来也巧,某乃临安西门庆,早前便听说过有位同乡武二郎者,拳脚棍棒功夫了得,久仰大名哪,不成想今日在这狮子楼遇上了。”
他嘴皮子甚是利落,一番话也是说的滴水不漏:“这位白老爹可是冲撞了二郎,若是,某替他陪不是了。”
武松张了张嘴,不知如何接话,只连连摆手。
西门庆道:“白老爹琴艺精湛,乃是本地数得着的琴师。还有这位白秀英小娘子,乃是南京新来打踅的行院,歌舞双绝。早前在勾栏说唱诸般品调,每日有那一般打散,或是戏舞,或是吹弹,或是歌唱,赚得那人山人海价看。某可是舍了脸面费尽心思方请到了这狮子楼献艺……武二郎可是嫌她歌艺不成,又或是姿色平庸入不得眼?”
白老爹及时送上助攻,哼哼唧唧的说:“老汉是南京人氏,白玉乔的便是。如今年迈,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弹,普天下伏侍看官,不想竟是得罪了打虎英雄……”呻吟哀号着断了话语。
白秀英搀扶着老爹,泪垂不止,楚楚可怜。
武松憋红了脸,无言以对。
这卖唱的当得起“色艺双绝”四字——徠冄罗衣頭迭雪筿,宝髻堆云。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兰心蕙性。歌喉宛转,声如枝上莺啼。
西门庆见武松讷讷无言,脸色微沉,道:“既是白老爹未得罪尊驾,阁下为何要对一孱弱老者痛下狠手?这可有些过分了吧。”
与他一道进来的跟着大声起哄——
“打虎英雄不打老虎改打老人了么?”
“还道名动扬州的武二郎是条汉子呢,却是个欺辱老弱病残的,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
“所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万万莫被骗了。”
武松这边的同僚尽是衙门捕差,先前喝酒吃肉听曲,那叫一个痛快,这会儿尽皆闭口不言扮起哑巴来。
别看捕快差役算是衙门公人,事实上地位可不咋地。
衙役是衙门的派生词,顾名思义就是“衙门里的差役”,也叫“胥役”,又被老百姓尊称为“公差”。
最早是衙门中帮工打杂的人,此时的衙役成为衙门里一种专门的“职务”,一般分为内外两班。
内班是在衙门内部服役,如门役之类。门役的主要职责是帮办衙门公务,他们是衙门长官的私人随从和奴仆,但又和一般奴仆有不同之处,他们并没有人身依附关系,可以自由选择主子。当外人同衙门长官接触时,必须经过他们,于是,他们经常利用这一点作威作福,赚取外快。
外班分为壮班、皂班、快班。他们办事的地方被称作“班房”,壮班又称民壮,是由衙门临时召集来的人组成的,主要负责打杂工,也在危急状况时看守城门。皂班的人是负责给县官老爷站班和做仪仗队的,在审案时兼作行刑手,帮同震慑犯人。快班又分为马快和步快,他们的任务是侦察案件、缉捕盗贼、巡街守夜和催租赋税等,人们常说的捕役便属于快班的范围。各班都有班头,又称头役,负责带领本班。嗯,因打虎有功,武松刚被升作班头。
在百姓眼里,衙役乃是衙门的“代表”。为了防止衙门官员以及胥吏下乡扰民,法律规定,除非紧急事务,一般情况下,衙门官员以及胥吏无事不得外出。在百姓眼中,差役仅比天子差一等而已。衙役虽然在社会上地位低,却被百姓称为“天差”,所谓“权之所在,不在大小”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百姓将衙役视为“天差”,但衙役毕竟只是衙门中的跑腿人,对于衙门长官来说,他们地位卑贱,不值一钱,对于他们横行霸道、勒索讹诈百姓的行为,衙门长官通常睁一眼闭一眼,目的是为了使衙役能全心全意地为衙门做事。一旦衙役们办事不力、危及到长官们自身的利益时,衙门长官也会毫不客气地给衙役最严苛的制裁。
以捕役为例,他们有缉捕罪犯的职责,然而并非无期限的缉捕。传统法律对缉获犯人有着明确的期限要求:凡是缉捕强盗、窃盗等罪犯,自案发日起,限一个月内捕获,如果捕役一个月内未能捕获,要处以笞二十;两个月未能捕获,笞三十;三个月未能捕获,笞四十。就这样以此类推,直至抓到犯人为止。
捕役若未在限定的时间内将罪犯缉拿归案,衙门长官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所以,很多地方的衙门长官对于捕役的相关处罚实际上要重得多,以至于很多捕役还没有抓到犯人,就已经死在长官的木杖之下了。
更甚者,民众分为良民和贱民,其中,“奴仆和倡优为贱”。衙役的身份也分两种:民壮、库丁、斗级、铺兵属于良民;皂、快、捕、禁卒、门子属于贱民。在统治阶层的眼中,衙役是政府的行政奴才,而奴才就是低等人;所以,他们甚至连科考结亲都会受到限制——衙役的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也不允许当官。
虽说“士农工商”,但这班捕役与西门庆相比,地位更加卑微,哪肯为了武松去得罪与本地豪强称兄道弟的西门大官人呢?
“大官人”并非指做大官之人,而是对有钱有势、社会地位较高的男子和富贵人家子弟的尊称。由此足见,西门庆在这扬州城也是头面人物,等闲得罪不起。
武松被好一通奚落讥讽,加上饮酒之故,不由急躁起来,勉强压住发作之心。
西门庆显然未被“打虎英雄”这个名头震慑住,脸色如常,声音却是越来越冷:“某请了白家父女在小店献艺,多有赖仗之处。武二郎无故打伤白老爹,莫非是看某不顺眼,欲藉此坏吾酒楼生意?”
“此二人一日可为小店牟利百两银,瞧老爹这伤势,没个一、二月怕是恢复不了……武都头若拿不出正经理由,给小店带来的五千两损失还请付上才是,否则……”西门庆冷哼两声:“一都头罢了,便是府君大人来了也得讲理,伤了人便需给付汤药费、误工费。”
五千两银?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此时官员有“正俸”“加俸”“职田”,具体就是工资,土地,房子,车子,四季穿的衣服,各种绫罗绸缎,粮食,茶,酒,日常用品,厨房烧的炭,甚至还有做饭用的调料。此外,即使是一个低级公务员的随行人员,朝廷也包吃包住包发工资。
拿包拯的俸禄来说,他身兼三个官职:龙图阁直学士,尚书省右司郎中,权知开封府事,这三个职位的月薪大约是是:138贯,35贯,1600贯,合起来就是每月1773贯,也即月薪1600银子。
但衙役作为处理衙门事务的“公务人员”和“执法人员”,需要处理的事情颇多,可待遇却是极差,薪水少得可怜。各种衙役可以得到的年薪为3至12两。当然,衙役并不是靠薪水生活,而是靠“陋规”,也就是所谓的“灰色收入”。
武松提升为都头,月薪十两银子,也就是说,他得不吃不喝四十年才能拿出五千两银子来。
一听西门庆这句话,他是想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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