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沈一斗
眨眼间，秋收已至。
每年最重要的一笔赋税，县城里马上就有人要来收了，除了秦峰所在的遥乡和以宋江为首的三里乡，其余十五个乡依然有税吏等着大快朵颐。
秋收啊，实在是个好日子。
对于税吏们来说，不光要把新下的粮食大吃特吃，还要看看自己辖地里谁家的黄花闺女出落得水灵了能拐到县里去挣大钱，谁家取了屁股大好生养的婆姨了要自己帮帮忙，谁家的臭小子皮痒痒“作奸犯科”需要当几年长工教育教育了。
总而言之，对于税吏们来说，这是一年到头工作最忙碌的日子。
秦峰和宋江带着白莲教众们头一天打好了谷子，第二天清晨便扯起白麻布做得幡子，由秦峰写上大大地“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弥勒降世”、“聚义一堂”、“替天行道”等等字样。
更多得还是“聚义一堂”和“替天行道”，让宋江挑头儿，挑着最大的一杆旗，上面写着大大的“替天行道”，奔赴三合乡之中。
之所以第一站选三合乡，当然是因为这里朘剥最为苛刻。
三合乡的税吏姓沈，外号叫沈一斗，乃是县城知府朱光的小舅子，人长得极胖，因为每天自己吃饭就要吃掉一斗精米而闻名。
走在路上，秦峰总觉得这传说多少有点仇富的夸张成分，就像小日子那边搞幕府改革的时候说幕府将军一天做点心要用掉几千斤糖一样，属于是把数据吹得过分夸张，引起众人仇恨的手段。
“我说，宋大哥......”秦峰压低声音问道，“这沈一斗，一天真能吃一斗米？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精米这玩意儿吃多了，便秘啊......”
宋江嘴角抽了抽，心说佛爷就是佛爷，这么奢侈的事儿都知道。
头前走路，干走也是无聊，宋江掏出腰间的酒壶喝了口甜丝丝的醪糟，悄声跟秦峰说道：“佛爷有所不知，这沈一斗还有个绰号，叫沈三石...”
“就是说，这个人，有三石重......”
“我滴个乖乖......”秦峰倒吸口凉气。
三石，合现代市斤三百六十斤！
什么概念？
X云社说相声的大胖子，孙老师，这么大的体型还不到三百斤呢！
比孙老师还多出六十多斤！
“你见过这人吗？”秦峰问道，“人长到三石，按理说应该是活不长啊？身上的肉就把自己压死啦！”
宋江闻言也是摇摇头：“您是不知道，这沈一斗身边儿有专管肠胃的老大夫，每天变着法儿地给他调理肠胃。”
“别的不说，光伺候他拉屎的小妾就有七个，每个人都练得一手绝活儿啊。”
说到这，宋江明显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上浮现出阵阵恶心的表情。
秦峰心说这能练出什么绝活儿来，带毒的铁砂掌？粑粑神掌？
还是说阿三擦腚掌？
这都不是人话呀！
宋江见秦峰满头问号，摇了摇头劝慰道：“佛爷，这种事情您见到了就明白了，实在没必要动脑子去想。”
“太毁修行。”
说话间，众人在一片轻松的氛围中走到了沈一斗的家门前，正赶上沈一斗出门收税。
这也是秦峰两世为人头一次见到八抬大轿。
轿上是一座肉山，裹挟着未消化油脂和微微腥臊的腐烂臭气，是一种人过度肥胖又常年得不到清理才会有的特别臭味。
比狐臭还要再臭上几个浓度。
抬轿的八个人精精瘦瘦，脸有菜色，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走两步就气喘吁吁，不知道是被压得还是被熏得。
按照生活常识来说，这么胖，又缺乏运动，糖尿病肯定很容易得。
若是得了褥疮那就更不得了，三不五天就要暴毙。
但这胖子偏偏没有，反而看起来特别的健康，浑身肉还显得非常紧致，手上还拿着两块冒油光的锅巴嘎吱吱地嚼，嘴里哈出来的未消化的呕吐物的酸臭味道。
就这一个照面的功夫，秦峰就想把这个人点天灯。
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冲了，怎么会有人能把自己变得像一坨会行走的垃圾山一样？
沈一斗看到宋江带头挑着白幡，乐出了声：“呦，我还以为是谁上门了呢，还挑个白幡。”
“怎么着宋江，你马死了？来报丧？”
宋江脸本就黑，听到沈一斗这话就更黑了：“放你娘的屁！沈一斗，我告诉你，爷爷今天是替天行道，来要你的命的！”
沈一斗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要我的命？好哇，你这个穷酸，连税都收不上来，咱们早就想要你的命了！”
“像你这种废物，还是趁早换一个，省得让这帮刁民以为咱们税吏治不住他们，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说着，沈一斗大手一拍，发出一声闷响：“来人呐！把这黑厮的脑袋给我砍来下酒！”
“还有跟着他的这帮穷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压到县衙里去签字画押，给沈爷我当佃农！”
话音落下，沈一斗身后宽大的门里哗啦啦涌出几个官差，手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将众人团团围在中间——尽管只是隔着好几十步才有一个人。
举着幡拿着扁担的众人顿时有些胆怯——那可是钢刀啊，砍在身上不是少个胳膊就是断条腿，这可是要命的活计......
就连白莲教众都被裹挟得有些胆怯，尽管他们勇敢地向税吏动过手，可那毕竟是不会反抗的。
今天来的，可是县城里的兵丁啊......
沈一斗见这情景更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们这帮穷光蛋，该不会以为爷爷我真的没有准备吧！”
“我可告诉你们，我姐夫是知府！有他老人家照拂，在这三合乡的一亩三分地啊，老子就是天，老子就是王法！”
站在最头上的宋江颇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上，自己一个人肯定打不过这么多官差。
不上，这些人胆气一旦散了，恐怕所有人都落不得个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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