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预灾兆诸芳同悲泣
听到李奕的命令,吴谦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便将这位自己方才客客气气对待的贾蓉按在地上。
这时贾政贾赦一群人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对李奕问道:“奕哥儿,这是作何?”
李奕状若为难模样,左顾右盼一番,才压着声音对贾政道:“珍老爷遇害,幕后真凶便是贾蓉!”
“不可能!绝无可能!”贾政如遭雷击,不敢置信道:“他们可是血亲父子啊!”
贾蓉也忙喊冤:“奕二叔,我冤枉呐!害我父亲的是一伙强贼,昨夜里秦氏亲眼所见。”
李奕冷笑一声:“没有如山铁证,我断不敢这般抓人。昨夜城外擒获一伙山贼,经他们招供,你贾蓉勾结山贼,欲杀亲父。至于弑父动机,你自个儿心里比我有数。”
贾蓉听闻李奕交代出山贼一事,脸色转瞬煞白,身下也湿了一大滩,传出一股难闻的臊味,心里一口气难上来,竟吓得昏死过去。
贾政见状,老脸羞红,无地自容。
宁国府里那些腌臜事,外头大街上卖烧饼的小贩都清楚得很,贾政更是早有耳闻,只不过上有贾母与贾敬,贾政又醉心仕途文章,他没立场也没心思去管教贾珍,左右是分了家的,如有荣,我等皆是贾家人,若招损,宁府荣府是两家。
却不曾想,放任他们胡闹下去,竟闹出这般荒唐无道之事。
李奕见贾政方寸大乱,便忠告道:“政老爷,非常时刻,当壮士断腕,如若纠缠不清,恐受牵连!”
贾政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他虽城府不深,却也能听出李奕话语中的信号。
公爵世家,竟生出弑父这等大逆不道之丑闻,圣上得知必然龙颜大怒,宁国府一脉,恐保不住了!自己现如今该想的,是如何明哲保身,在即来的风暴中保全荣国府不受殃及。
李奕言以至此,不再去理会脸色剧变的贾政,而是对吴谦道:“吴大人,暂将贾蓉下狱,你即刻召集人马,全城搜捕凶贼。”
“喏!”
吴谦领命,吩咐手下将吓得失禁昏厥的贾蓉押回大牢,然后领兵出了宁国府。
“这事你我管不了的,先回去告知老太太,静待圣上发落吧!”贾赦起身扔下一句,抬脚便回了荣国府。
此地不宜久!
贾琏也忙跟上父亲离去。
宁国府的事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因而他倒没想这些,反却注意得是今儿威风凛凛的李奕。
便是头猪也能看的明白,李奕将要飞黄腾达了,往后自个儿却不能如待干表弟那般待他了,须得要多奉承着了,难保来日有用着人家的时候。
贾政还欲与李奕商议些事情,却见平儿从后头院里过来,见到李奕,面色一喜,道:“正巧赶好了,奕二爷也在。”
“平儿姑娘何事?”李奕问道。
“小蓉大奶奶昨夜里受了惊,晕了过去,一直未醒,我家奶奶使我教小蓉大爷去请个郎中来瞧瞧,奕二爷在的话,什么郎中也不顶用了。”平儿欣喜地说道。
“成何体统!奕哥儿身为当今状元郎,怎可屈尊为妇人看病?”贾政怒道:“左右落不得好下场,不如死了的好!”
“政老爷言重,便是不顾及情分,行医之人也不可见死不救,我便去瞧瞧。”李奕别了贾政,随平儿进了里屋。
只见里屋中,凤姐儿与尤氏坐在床边,愁容满面,宝珠瑞珠低头立在一旁,床上,则是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秦可卿。
李奕很清楚,她们的愁,绝不是为贾珍的。
“好弟弟,你怎么来了?来的好!快来替蓉哥儿媳妇瞧瞧。”王熙凤见到李奕,转瞬喜出望外。
她与秦可卿最为亲密,论及对秦可卿的担忧关切,她无疑是第一人。
李奕点点头,坐到尤氏起身让出的位置上,神色专注地搭上秦可卿的藕腕。
或是因心系秦可卿病情,尤氏虽站在李奕身后,却往前贴的很近,乃至于李奕后脑都能清晰感到一股不可言说的触感。
幸而李奕心性坚定,心无旁骛,方能面不改色地为秦可卿切脉。
“本有血气不足之症,突受过度惊吓,体内一时失调,昏了过去,并无大碍,我开几服宁神养气,调理五行的药,服下去便醒了。”李奕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脑袋,说道。
尤氏一张俏脸登时羞得通红,忙低头也默默退了几步才转身吩咐宝珠瑞珠去取纸笔。
王熙凤似没察觉到这些,拉起李奕的手,亲近地谢道:“好弟弟,多亏有你。”
“举手之劳,琏二嫂言重了。”李奕谦笑着,便要抽回手来。
“你唤我作什么?”王熙凤凤眸微瞪,更抓着李奕的手不撒了。
“凤姐姐……”李奕不得已改口道。
王熙凤这才满意地娇笑一声,哼道:“宝丫头没大没小总唤我凤丫头,我虽治不了她,却在你身上找回来也罢。”
李奕只能苦笑以对。
待送来纸笔,李奕写好药方,王熙凤交给平儿道:“莫要劳烦蓉儿了,他还要忙珍大哥的后事,这药你差人去抓。”
平儿收好药方,弯月似的细眉微蹙,道:“方才去前头,并未看见小蓉大爷,琏二爷与大老爷也不在,还有那伙子来查案的官差,也没了影子。”
闻言,王熙凤猜道:“许是案情有了眉目,他们去办事了?也不对,只让官差去便是,琏二他们跟去作甚?”
念及此,王熙凤才想起事儿来,对李奕问道:“弟弟,这讣告还未发出去,你怎来的这般早?”
李奕踌躇几许,才将前堂之事叙出。
屋内几人听闻贾珍竟是被贾蓉联合山贼杀害,皆是大惊失色。
尤氏原本殷红的脸色更是转眼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
家里唯二两个做主的爷们一齐没了,这宁国府的天要塌了!
“珍大嫂子,快遣人去请敬老爷回来主持大局!”总归是王熙凤,率先缓过了神,对尤氏道。
尤氏闻言,才想起这茬儿,忙要使人去请贾敬。
李奕却摆手拦下她,道:“不必去了,现今为了搜捕凶贼,已全城戒严,所有城门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家里没个主事儿的怎么行?”王熙凤急切道。
话音刚落,外头进来一个荣国府的小丫鬟,传话道:“琏二奶奶,琏二爷要您与平儿姑娘回那边去,说是有事商量。”
王熙凤脸色微变,方才贾琏就在宁国府,有事不直接过来寻自己,反却回了荣国府又找人来叫她,意思不言而喻,便是教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念及此,王熙凤不禁不忿起来,宁国府正是最为艰难之时,作为亲族,这时候不帮衬一把,反却避之不及,这是何道理?
王熙凤玩弄些家宅算计尚可,却难企及更高一层的见解。她只看得到子弑父,宁国府没了两个主心骨,将要塌了天,却不曾想到,宁国府世承浩荡皇恩,开国公爵之后却生出如此丑闻,有辱于圣恩,有损于正统,有耻于大衍,有逆于天道,实属罪无可恕,几乎不可能逃得了抄家灭族的下场。
与这等家族走的近了,怕是嫌自个儿活得太久了,纵使是亲如宁荣,此刻,也必须得划清了界限!
王熙凤本就是个对亲近的人极上心的性子,这会子让她撇下昏迷不醒的秦可卿与六神无主的尤氏,她哪拉的下这个脸。
因而只是敷衍回了传话的小丫鬟,却并未动身回府。
不消片刻,那小丫鬟再度回来传话,传的是一样的话,不过这次发话的是贾政王夫人。
王熙凤于是再不能留在这儿了,与尤氏嘱咐一番,回了荣国府。
李奕也随着出了宁国府,与尹世真和文西回了薛宅。
却说王熙凤,领着平儿回了荣国府,被下人引到荣庆堂,见府里众人皆聚于此。
探春迎春黛玉搂着惜春不住地啜泣,贾母老眼发红,显然也是哭过,贾政贾赦端坐一旁,脸色难看至极,只有贾琏一直在给王熙凤使眼色。
王熙凤正不明所以,只听贾政道:“过会等丫鬟把行李拾掇好,琏哥儿媳妇便将四姑娘送回去吧!”
王熙凤一时反应不及,道:“送哪去?”
“送回宁国府!”贾政面无表情道。
“这是为何?便是为了替珍大哥守孝,也不必非搬回去吧?”王熙凤对贾母道:“您说呢,老祖宗?”
贾母欲言又止,老脸满是不舍与为难。
“这……”王熙凤不曾想一向疼爱孩子的贾母竟也这般模样,结合在场众人表现,细细琢磨一番,终是有所悟了,光洁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丝丝细汗。
“这……这般严重吗?”王熙凤惊问道。
贾政叹道:“到底如何,谁也不知。只是……”
贾政话到一半,望了一眼满脸泪珠低声抽咽的惜春,便不再说了。
惜春闻言,却从姐姐怀里走出,跪在贾母面前,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咬着嘴唇抽咽道:“惜春自幼养在荣国府,有兄长姐姐疼爱,长辈慈宠,自小无憾无忧,只恨难报亲恩,便下辈子再来孝顺您老人家罢……”
贾母忙把惜春搂在怀里,大哭道:“我可怜的好孩子啊,我的好姑娘啊,净叫那帮爷们给祸害了呀……”
贾母这一哭,屋内女眷也都抹起了泪,一时间,哀愁伤感之情弥漫整个荣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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