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风云定自此永无宁
几人抱头痛哭一番后，贾母忽记起什么，问道：“你们说是奕哥儿命那些官差把人抓走了？他封了官了？怎会管这档子事？”
贾政回道：“奕哥儿尚未封官，只不过手里有块御赐的牌子，官差们见了对他唯命是从。”
“他这般受圣上器重？”贾母合计一番，对贾政道：“你与他关系极好，请他为宁国府说些好话，兴许，圣上就从轻发落了呢。”
“这……我姑且一试吧！”
贾政有些为难，一个长辈拉下脸去求晚辈办事，这让本就好脸面的贾政难以开口啊。
“二老爷你只管去说，哼，这奕哥儿自打上京借住我贾家，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才考了功名得了圣上赏识，于情于理，他都该帮这一回。”邢夫人眼珠一转，别有用心地哼道。
久不开口的李纨这时思索道：“奕哥儿这个人，平日里看似谦和，实内里是个独善其身的性子，就这么去托他，他未免应承。不过他最紧着宝丫头，不如去托宝丫头去同他说。”
“这倒是个好法子！”贾母听了，也觉可行。
王熙凤见状，忙道：“那我亲自去与宝丫头说。”
说着，便找人去备轿子了。
李奕离了宁国府，带着尹世真和文西直去了西城兵马司衙门，吴谦早在此候着，见到李奕前来，迎上去禀报道：“手下弟兄们在西城一桥梁下发现三个人的尸体，据尹道长描述的特征，应是那一伙山贼。”
说罢，吴谦让手下将那三具尸体抬了上来。
尹世真辨认过后，点头道：“不错，确为大当家以及两个手下。”
吴谦摸着胡茬皱眉分析道：“这三人皆是身后中刀，毫无防备，应是被人偷袭，凶杀八成是相识之人，难不成这其中还有黑手？”
李奕笑而不语而是问道：“那贾蓉醒了没？”
吴谦回道：“应是醒了！”说着便在李奕示意下领李奕到了关押贾蓉的牢房里。
“奕二叔！救我！奕二叔，求求你救我出去！我什么都应你，钱财，女人我都给你……”一见到李奕，贾蓉便癫狂地大叫起来。
李奕摇头叹气，并未回话。
贾蓉更加歇斯底里，他疯狂拍打着牢房的铁槛，叫道：“我要找王爷，找王爷来救我，去找忠顺王爷来，他说过会保我的。”
李奕闻言，嘴角微翘，心道果然如此。
照贾蓉这窝囊性子，没有外人教唆，怎么敢图谋弑父，原李奕猜测的是北静王为幕后主使，看来只猜对了一半，现如今要加上一位忠顺王了。
忠顺王爷作为宗亲党的代表人物，一直以来便是永康帝忠实的拥趸，这明眼可见，无需多言，李奕在意的是，经此一事，他证实了北静王也是永康帝的人。
这位原本与贾家一样是勋贵出身的北静王，现如今可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宗亲一派了，这般想来，他亲近文人，混迹士林，也是在为永康帝从士林党那边争些人才过来。
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永康帝当真好手段！
如此一来，李奕终知晓了北静王对付宁国府的动机，应是受了永康帝指使。
立于一旁的吴谦听闻贾蓉口中的叫喊，瞳孔微缩，随即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
李奕转身对吴谦道：“烦请吴大人好好审讯一番贾蓉，做一份供词，我好向圣上交差。”
吴谦闻言，有些意有所指地试探道：“奕大爷，您看方才那三具尸体，该是怎么死的才好？”
李奕笑道：“分赃不均，互相偷袭，内讧而死。”
吴谦目光一亮，即刻心领神会，奉承道：“奕大爷慧眼如炬，见微知著，吴某佩服！”
李奕忙道过奖，二人谈笑风生间，一份供词便弄妥当了。
李奕审过后，颔首道：“既如此，我便先回禀圣上，吴大人吩咐几个心腹将贾蓉看守妥当。”
吴谦忙抱拳领命。
李奕命文西带着尹世真暂回了薛宅，他自个儿直接入了宫去面见永康帝。
御书房，李奕将昨夜至今早之事对永康帝交代清楚，再将供词呈了上去。
永康帝随眼看过后便放在一旁，却并未对山贼难民以及宁国府这些事情发表意见，而是问道：“吴谦此人如何？”
李奕回道：“心思玲珑，能力出众，可用之才！”
永康帝闻言，目光深邃，沉吟片刻，便道：“如今提督五城兵马司的，是神武将军冯家之人。”
永康帝其言深意，便是告诉李奕，五城兵马司老大，不是他的人，是勋贵冯家之人，既如此，便可以寻机会把他弄下去，再将吴谦顶上来坐这位子。
李奕闻言会意，回道：“微臣明白。”
永康帝颔首，这才道：“去找忠顺王抄了宁国府罢……”
李奕领命退去。
若平常，永康帝想抄一位国公府的家，自是不能这般轻描淡写，那些士林党虽看不惯勋贵党，但也不会因此就让永康帝畅通无阻地抄家，少不得要拿此做文章，对永康帝进行一番攻讦。不过这回李奕为永康帝准备得极为妥帖，人证物证供词俱在，永康帝以此为底气，也就不怕那些老家伙寻他麻烦。
王熙凤早早到了薛宅，与薛宝钗说了宁国府一事，薛宝钗美目含忧，叹道：“只可怜了四姑娘她们，横遭牵连。”
“宝丫头，如今奕哥儿深受圣上恩宠……”王熙凤话头刚起，薛宝钗便知王熙凤真正来意了，她直接断道：“凤姐姐，非是我铁石心肠，都是自家姊妹，我又哪儿忍心见死不救，我能帮得上的绝无托辞。可若要叫我去托奕二哥，我却做不得，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奕二哥只是个奉命行事的，万一他因我行差踏错，到时别谈宁国府，他也要牵连进去了。”
薛宝钗心如明镜，宁国府出这种事，皇帝龙颜大怒之下，根本没有网开一面的可能，要李奕去为宁国府求情，惹得皇帝迁怒，岂不是平白误了李奕前程。
在薛宝钗心里，宁国府的姊妹固然重要，却也不能因她们而害了李奕。
薛宝钗这一番话，让王熙凤再不好说什么求情的话了，只好换言道：“宝丫头可算是点醒了我，咱们看在情分上尽心尽力了便好，却不能坏了本分祸害了更多人。”
两人正说着话，随王熙凤来的婆子忽进来传话道：“琏二奶奶不好了，琏二爷让您快回去，说是一大帮子官差围了荣国府呢！”
“什么？围什么荣国府？不是宁国府吗？”王熙凤大惊失色。
“都围了！”那婆子回道。
“我得回去瞧瞧。”王熙凤听闻，忙起身往外走。
薛宝钗本不想管这档子事，但听荣国府也被围了，又放心不下林黛玉，也起身道：“我随你过去看看。”
王熙凤闻言，自是求之不得，有薛宝钗在身边，她也能安心些。
待薛宝钗同乘王熙凤的轿子回了荣国府，果见宁荣二府的大门被官差把守起来，宁荣街也列了好几队人马，阵仗浩大。
王熙凤透过轿帘子往外瞄了一眼，一张妩媚的娇俏便煞白起来，心里止不住地忐忑不安。
薛宝钗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凤姐姐放心，既能出来人给你传话，应是没什么大要紧的事。”
果不其然，官差见了轿子，并未阻拦，放她们进去了。
二人进门下了轿，赖嬷嬷迎上来对王熙凤说明道：“忠顺王爷与奕二爷来了，现都在荣庆堂呢。”
王熙凤闻言，稍稍舒了口气，与薛宝钗携手去了荣禧堂。
堂前厅内，贾政贾赦贾琏邢夫人王夫人正陪着贾母招待忠顺王爷。
王熙凤与薛宝钗从侧门进了里屋，见这里只剩了贾宝玉与一众姑娘丫鬟，便低声问道：“那忠顺王爷来作甚？”
李纨回道：“来拜见老太太，只聊些客套闲话。”
王熙凤柳眉微挑：“没提宁国府的事儿？”
“暂且只字未提。”李纨摇摇头。
薛宝钗若有所思道：“这是先来给老太太体面了……”
薛宝钗话音刚落，便听前厅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大笑声。
“史老太君可比本王的母妃硬朗得多了……”忠顺王爷笑道：“本王母妃是个劳碌命，一把年纪了还要事事亲理，哪有史老太君会享福，我早叫她学学您老人家，由着小辈去便是，自个儿少理家事，只管含饴弄孙，乐享天伦，岂不美哉？”
好好的一番话，从忠顺王嘴里说出来，倒叫人听得像是在阴阳怪气，一旁饮茶的李奕险些表情管理失败，笑出声来。
堂前荣国府众人，只悻悻地陪着笑，也无人搭话。
忠顺王似是未察觉这些，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又“呸呸”几声将茶叶吐了出来，用袖子抹了抹嘴角，才道：“闲聊了这会子，险些忘了正事，本王此番前来，实则是奉圣上之命，来查抄宁国府，听闻宁国府有一女养在这边，便顺道来接她回去，也省得你们再送一趟。”
忠顺王从怀里扯出圣旨晃了晃，随意道：“也就不再正经念了，跪来跪去的接旨太麻烦。无非就是籍没家产，男丁收押斩首，女眷充入教坊司那一套罢了。”
见忠顺王爷拿出圣旨，贾府众人便知晓，此事再无分毫回旋余地。
贾母颤着声深吸一口气，扶额对鸳鸯叹道：“去后头，把惜春叫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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