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望北茶楼
谁想入关路上风平浪静，波澜不起，半日功夫便到了西迭关口，关口的城墙用一块块的土方砖垒砌，上下合计有近二十十名岗哨列队排开监视，均手持明晃晃的长枪，背挽一字长弓，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猜测是北境的战事仍在胶着维持，前线一刻不敢懈怠，生怕被奸细偷偷涌了进来，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
这对芷荷一行人却不构成影响，到关口临检处时，阿郑出示了芮府的免检令牌，核对了入关口谕，岗哨便躬身放芷荷等人的马车入关了。
大河人口较之廊画要稠密许多，芷荷甫入关便觉人声鼎沸，叫卖货郎、行旅商人、作坊老板、巡逻士兵等，形形色色应有尽有，让她眼界大开，心道这大河辖下如此繁华，爹爹为何不愿在此定居，平日里也不许我南下入关，坚持要住到廊画的群山叠嶂之中，除了芮府一众上下和过往的行商卫队以外，再没其他人了。
走了不多时，便觉大河境内的气温，相较廊画家中明显要高上不少，只是初春时分竟然让她感觉口舌生燥，于是她对浣纱说道：“浣纱，你替我跟阿秦说一声，找个茶馆坐下来，喝些冰镇的糖水歇歇。”
浣纱依言掀开车帘子告诉阿秦，阿秦左右张望一番，就近找了一家“望北茶楼”驻停马车，便与浣纱一同服侍芷荷走进茶馆。这“望北茶馆”共有三层，楼下还有专用的马厩，在一溜烟平房中颇显气势，甚有鹤立鸡群之感。
北方偏僻苦寒之地，人数本就较京城稀少许多，芷荷全因从小在黄土山地中长大，又被芮正卿宠在深闺，所见人数甚少，这才觉得关口市集繁华，且关口来往皆是行商糙汉之流，女性可说是凤毛麟角了，难得一见，因此茶馆内的诸多男性见有两名女子进来，且姿色妆容甚佳，无不觉得赏心悦目，忍不住多瞧几眼，有些急色之人的眼神甚至就盯着不放了。
芷荷一身白衣飘飘，面容又清丽脱俗，自然吸引目光最多。她极不喜欢被人注视，一边拉上面纱，一边吩咐阿秦让店小二直接领到最顶层。
小二面露为难之色道：“三层是专供本地兵官和大商们的雅座，姑娘不如在二楼就坐，这视线也是极好的。”
阿秦也不说话，直接便亮出了芮府的免检令牌，小二细细打量一番后，脸上涌现惊恐和尊重，连连欠身恭敬道：“小人眼神不太好使，没认出几位大人的尊贵身份，这便请几位大人上三楼雅间就坐。”
上到三楼来，芷荷发现布局陈设与一、二楼果然不同，每桌之前都使用屏风隔开，尽力营造出独立的休憩氛围。
此时晌午已过，估计这些达官贵人们都回去午休了，楼下虽然人群熙攘，但三楼人数却不甚多，只零散地分布在靠窗的几个席位，而且都是压低声量进行交谈，桌与桌之间几乎不受影响。
芷荷周围观察一圈后，对三楼状况较为满意，便与浣纱、阿郑挑了个靠街的位子坐了下来。阿秦并未上楼入座，自行留守马车，负责看护放置在车上的药材辎重。
芷荷先前一直留在马车内，此刻看向窗外过往行人，才真正感觉自己已然远离家园，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虽然有浣纱和阿秦的陪伴，但才半日多的功夫，就已开始惦记起父亲和翁大哥来。她骤觉数十年前父亲日夜奔忙，与母亲聚少离多殊为不易，又想母亲是否因为父亲长期不在家中心情郁郁寡欢，最终才导致早年离世。
念及此处，才惊觉自己思绪已经蔓延太过，心下埋怨自己不应胡乱猜测父母之事，实属大为不敬。于是回过心神问浣纱：“这里去黄龙寺还有多长时间？”
浣纱答不上来，眼神朝向阿秦求助。
阿秦躬身作答：“回姑娘，这里是西迭关口，属合州府所辖，马车往南还需行走约六、七日功夫，经夜棘、怀壤、刑口后可至西河府，入西河府后，约莫两日功夫便可抵达前禾县。”
芷荷之前虽听芮正卿提及有粗略印象，但此刻听来仍颇觉困扰，正反复记诵这些地域名词间，忽然听见茶楼的门口喊声大作，似乎出了什么热闹的事情，她按捺不下好奇心，伸首朝楼下张望。
只见两名身着道袍的男子迎风伫立，其中一人身形瘦高，手持大旗笔直举起，旗上书云：左圣南极南岳真人左仙太虚真人真传弟子，另一人较为肥硕，双手小心翼翼捧一个漆黑大钵，正大声朝周围喊话：“太虚真人真传弟子临乾、观乾二人，今日偶临此地，见诸位紫气福泽，元神饱满，有感于此，决意奉行师尊之命慷慨施予，泽被苍生。请诸位切切留步，倾听我师兄弟布道之言。”
周边行人对此类情形并不多见，除了少数亟需赶路之人，纷纷驻足留下观望。有人忍不住开口喊话：“且说说看，有何神奇之处？”
只见那观乾开口一笑，手指黑钵道：“此物乃是太虚脉下亲传如意钵，具备一生十，十生百，百生千，生生不息之玄奇。”
“说得如此神奇，何不展示一回看个究竟？”有人露出并不信服的神色。
观乾道：“诸位莫急，此钵灵气过人，须得使用道家真言和仪式，方能激活其真正功效。”说罢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辞，脚踩八卦步伐，整个身子就如香炉上烟雾，腾挪飘摇不定，一番操作后突然圆睁双眼，大喝一声：“开！”
众人见那钵中果然冒出丝丝热气，观乾打开钵盖，只见里面热气不断涌出，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玄机，他环绕一圈展示后，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此钵功效已开，我给大家展示它的玄妙之处。”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枚大河铸造的铜钱，投入到钵体热气中，然后盖上钵盖，用手掌在钵上反复地摩挲后，再缓缓地揭开了钵盖，伸手递给了一旁的临乾。随后，只见他伸手探入热气中，竟然从里面掏出了两枚铜钱。
观乾道人抬高音量道：“这便是此如意钵的生生之力了，可将一枚铜钱生为两枚。”
人群中发出哗然的声音，有人不屑道：“这有何难，你只需事先将一枚铜钱放入这黑色的钵里，待投入铜钱后，再一起取出来即可。”
观乾瞧了这人一眼，缓缓道：“施主言过了，并非如此简单，不管是铜钱、银锭、金币，只要将钱财投入到这如意钵中，定然能够生出相同的物事来。”
他手一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锭，在众目睽睽下，再次投入到如意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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