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其不意

在罗杰的命令下，士兵们全副武装，牵着马，隐藏在墙后、树林里、以及一切既隐蔽又可以顷刻之间就冲出去的地方。

宣礼塔上的士兵打着手势，告知罗杰，敌人部队以行军阵型继续向镇子走了过来。

等敌军快要走进没有围墙的镇子的时候，罗杰看到，对方领头的军官，还一边驾马行进，一边举着一枚金币映着阳光看成色。

在罗杰的示意下，亨克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顷刻间，数千人马从镇子里各处、以及南面的树林里，涌了出来。

他们如同涓涓细流，汇集成了一道洪峰，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埃及军队冲了过去。

敌人别说展开成战斗阵型，他们的沙漠骑兵都来不及散开，长矛兵都来不及把矛支在地上用脚踩牢，弓箭手都来不及把箭从箭壶里拿出来搭在弓上；

怒吼着“神的旨意”的基督徒重骑兵们的骑枪，就已经伸到了他们的面前，同时突厥弓骑兵的箭雨，也淋到了他们头上。

几十个呼吸的时间，2000敌军就成了一地的尸体，他们的惊呼声、惨叫声、痛哭声，似乎还在空气里回荡。

零星几个“幸运儿”活着，他们茫然地看着周围的基督徒，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防御，更不知道攻击。

这几个埃及人都已经吓傻掉了。

有诺曼骑兵靠近他们，把剑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知道躲开。

然后就这么被割了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负责追击的骑马军士们捞了个空，无聊地在战场周围遛起了马。

劳伦斯“哈哈”大笑着跑回来，他的剑还在滴血。

他一脸嘚瑟地对待在镇子里没有出击的罗杰“抱怨”着：

“不过瘾，不过瘾，一眨眼就打完了，我的马身子还没跑热呢。”

随后不久奥丁和伍德沃德也跑了回来，他们都说自己的部队没有伤亡。

又过了一阵子，负责后勤的乌斯曼也跑了回来，他高兴地说：

“大人，我们的骆驼又牵回来了，金币也拿回来了，还抢到了敌人的驼队，敌人的战马也有200匹能用的。”

罗杰不理会正在互相吹嘘的劳伦斯、奥丁和伍德沃德，他对着乌斯曼说：“快，派人统计埃及人的补给。”

乌斯曼不解地问：“敌人的补给有啥好统计的，我们又不缺？”

罗杰说：“我是要看看他们还剩多少，是不是像我原来预测的那样，他们只带了路上吃的粮食。”

乌斯曼明白过来，他立刻安排人手，很快，结果统计好并被汇报了上来。

一切如罗杰所料。

凑过来的劳伦斯兴奋地说：“罗杰阁下，你的预测是正确的，我现在完全相信你的计划了。

“如果一切都能像今天这样顺利，我们一定可以打败埃及人。”

罗杰也很高兴，他派出传令兵，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带回耶路撒冷城。

当皎洁的月光将镇外的荒漠染上一层白霜时，罗杰和贵族、军官们一起，在篝火旁痛快地宴饮。

他看到，士兵们也都在各自的篝火边，高兴地饮用着清澈的雪山融水，吃着甜美的椰枣。

有的人还唱起了歌。

但也有人在抱怨，看着是西西里来的士兵，他说：

“这鬼天气，白天的时候热得要死，一入夜就冷得让人打哆嗦。”

边上的十字军老兵呵呵笑着说：“待久了，你就习惯咯。”

这时候，在晃动的篝火映照下，有一缕阴影迅速地靠向罗杰。

亨克抽出剑挺身拦住对方。

那人单膝下跪，哆嗦着、口吐寒气地汇报着：

“大、大人，西、西边发现埃及人的营地。”

罗杰招呼斥候队长靠近篝火，并且赏赐了对方一杯酒。

这下子对方的口齿伶俐了起来，他说：

“大人，尊您吩咐，我们把巡逻的范围一直往西延伸。

“在小半天的路程后，我们发现了埃及人的营地。

“他们有很多帐篷，但没有围墙，也没有壕沟。

“他们就用骆驼简单地围了一圈，驼圈里还有他们的战马，都拴着，卸了鞍。

“敌人有士兵挤在骆驼身边，看不出是在放哨还是睡着了。

“弟兄们不敢靠近，没办法打探到敌人的具体兵种和数量。

“只是数了数帐篷，估摸着，有4000人。”

罗杰点头表示知晓了。

有侍从给斥候队长端来食物和酒，那人便痛快地吃起来。

罗杰抬头看月亮，近乎圆盘的月亮上，“桂树”清晰可见。

他微笑着对身边的贵族、军官们说：

“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传说，月亮上长着一棵桂树，有一个叫吴刚的人，每天都用斧子不停地砍伐它，却始终砍不倒。”

劳伦斯笑道：“看来，这人的斧子不够锋利。”

罗杰说：“那你的剑够锋利吗？”

劳伦斯傲然道：“再砍100个埃及人的脑袋，它也不会钝。”

于是罗杰挺身站起，拔剑高举。

亨克配合地吹响号角，将战士们的视线汇集到罗杰身上。

然后罗杰大声问道：“战士们，白天的战斗爽不爽？”

众人皆呼：“爽。”

罗杰又问：“要不要再来一次？”

众人同喊：“要！”

罗杰大吼道：“战士们，让我们一起把埃及人，从黑暗的夜里，直接送进更为黑暗的地狱！”

众人齐吼：“杀！杀！杀！”

罗杰大声下令：“随我出征！”

于是，在一片马嘶人吼中，除了被罗杰要求留守的60个十字军骑士，以及在夺取阿里什城堡时受伤的战士，其余4900个战士穿过阿里什镇的街巷，汇聚到白天的战场。

在还散发着血腥味的沙地上，他们列队出发。

小半夜的行军后，在斥候队长的指引下，罗杰远远地看到了埃及人的营地。

皎洁的月光下，那是一片与周围惨白色的沙地格格不入的、模糊的黑影。

罗杰下令队伍转变为战斗阵型。

他命令1960人的突厥弓骑兵分成左右两队，由奥丁和伍德沃德分别率领，成纵列位于战阵两侧。

他自己率领包括亲卫、诺曼重骑兵、宫廷总管卫队、耶路撒冷骑士、法兰克重骑兵在内的900个诺曼人的重骑兵，作为第一攻击阵列。

他让劳伦斯率领包括其亲卫、十字军骑士在内的另外1390个重骑兵，作为第二攻击阵列。

谷他让乌斯曼率领600个骑马军士作为自由攻击阵列。

罗杰根据敌军营地宽度，将第一攻击阵列横向排成六排。

第二攻击阵列位于其后，同样横向排列，布置成九排。

自由攻击阵列在最后面分散列队。

罗杰脑中回忆了一下在卡拉克被贝都因人夜袭的场景。

他对众贵族、军官们说道：“夜间战斗最容易发生敌我不分的混乱局面。

“所以我要求各位，严格执行我制定的战略。

“奥丁、伍德沃德，你们带领突厥弓骑兵先出发，以纵列队形，从敌军营地两侧冲过去。

“我要求弓骑兵在跑过敌军营地范围时，用最快的速度将尽可能多的箭矢抛射进敌军营地。

“在拉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后，你们调转马头在那边等待其他的部队。

“劳伦斯，你和我一样，带重骑兵直冲对方营地。

“你务必和我拉开距离，等到第一阵列重骑兵们跑出对方营地范围后再冲锋。

“冲锋后只管前进，任何人不允许擅自改变攻击方向，不允许停止前进。

“我们要像洪水一样直冲而过，用骑枪挑翻他们的帐篷，用马蹄践踏他们。

“在第一轮攻击后，我们和突厥弓骑兵汇合。

“然后返身重复这样的过程，弓骑兵箭雨袭击、第一阵列冲锋、第二阵列冲锋。

“乌斯曼，你带着骑马军士，在攻击开始后，在敌军营地外围巡逻，猎杀敌军四散逃跑的士兵。

“你们不要靠近敌军营地，以免对其他骑兵的攻击行动造成阻拦。”

罗杰话音刚落，劳伦斯就提议道：

“阁下，你是主帅，不应该冲在前面，不如由我担任第一攻击阵列指挥。”

罗杰笑笑说：“第一攻击阵列未必危险，我冲过去的时候，敌人可能还没起床呢。

“倒是你，等你率领的第二攻击阵列冲锋的时候，如果敌人反应迅速，倒是可能会组织起反抗呢。”

劳伦斯想了想说：“那第二轮冲锋的时候，让我先冲。”

罗杰说：“行，这样也好，我们和弓骑兵汇合的时候，就不用改变前后顺序了，大家都原地转身吧。”

于是众人分头通知所辖部队。

很快，月色下，4900人马各就各位。

没有号角、没有呼喊、没有动员，寒冷的夜风里，肃杀之气在弥漫。

然后弓骑兵冲了出去。

随后罗杰率领的第一攻击阵列重骑兵们，也开始了跑动。

罗杰没有再关心后面第二攻击阵列和自由攻击阵列的情况。

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眼前，剩下的兼顾自身和左右两边的亲卫，再远一点，他就顾不上了。

他左手松松地挽着缰绳，右手托着竖直的骑枪，后背挺直端坐在马鞍上，身体随着“礼物二世”的小跑，有节奏地上下颠着。

这时候，就如同所有人在夜里容易胡思乱想一样，罗杰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干嘛要自己冲锋？作为统帅，你应该待在安全的后方指挥，遥控士兵们战斗。”

罗杰晃晃脑袋把这个懦弱的念头赶走。

他想，遥控？在这种夜色里，拿什么遥控？又怎么遥控？

自己要求所有的人只管前进，谁会回头看后面。

仗打起来后，肯定一片噪杂，自己如果远远地待在后面，就算嗓门再大，前面的士兵也听不见。

而且待在后面是看不清战况的。

之前还能模模糊糊看到敌军的营地，但是随着马匹跑过沙地，扬起的灰尘会遮蔽视线，形成战场迷雾。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意外发生，处于后方的自己，是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并且临机应变地解决的。

更何况后方未必就是安全的。

在战场上，并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敌人在受到袭击后垂死挣扎，放着冲过营地的主力部队不管，凑出所有的力量，对着后方的自己发动突袭，那怎么办？

所以，或许和自己的部队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就在罗杰胡思乱想的时候，敌人的营地里面，有了动静。

罗杰看到那里有人打起了火把，他听到埃及人在喊：“敌袭！”

罗杰并没有惊慌，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将近5000人马的突袭，想要完全瞒住对手是不可能的。

光是马蹄踩在地上的动静，就足以惊动敌人。

据说有经验的士兵，光靠趴在地上听，就能够判断出，来袭骑兵部队的规模。

罗杰不知道埃及人的营地里有没有这样的士兵。

他猜不出，也不想猜。

“骰子已经掷出”。

罗杰双腿夹了夹“礼物二世”，后者开始加速。

耳边的风更大了，冷冷地直往他脖子里钻。

罗杰两边的亲卫也在加速，和他保持齐平，但并没有和他组成膝盖碰着膝盖的密集阵型。

前方，已经和第一攻击阵列拉开一大段距离的突厥弓骑兵，正在靠近敌军营地范围。

黑乎乎的敌军营地里面，亮起了更多的火把。

随后，原本跪着睡觉的骆驼站了起来。

罗杰只觉得眼前一黑，这道突然增高的“围墙”，遮住了营地里的火光。

但敌军恐慌、纷乱的呼喊声，可不是这道驼墙能挡住的。

奥丁和伍德沃德率领的突厥弓骑兵从驼墙外围切过。

罗杰看不清箭雨，但敌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哭爹喊娘声、军官的咆哮声，让罗杰知道，他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他夹了夹双腿，“礼物二世”再次发力，马蹄急促而有力地蹬在沙土地上。

“隆隆”的马蹄声如同滚滚的春雷。

扑面而来的烈烈冷风让罗杰的眼睛有点发疼。

两边的亲卫跑到了他的前面，亨克来到了他的左手边。

罗杰没有回头看，他知道所有的骑兵都在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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