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临战
罗杰突然叹了口气。
伊玛目不解地问：“大人为什么要叹气？是因为这里的食物不能满足您吗？”
罗杰带着怜悯说：“这里要打仗了，战火一起，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毁于一旦。”
伊玛目不明白，他疑惑地问：“可是你们不是已经打赢了吗？”
罗杰诚恳地看着对方说：“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打。
“为了胜利，我打算把这里所有的食物全部都毁灭，坚壁清野。”
伊玛目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全、全部毁灭？！
“你、你这个魔鬼，你是要把我们都饿死吗？！”
罗杰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为了赢得胜利，我必须这么做。
“但我也不想让这里的民众受到太大的伤害。
“所以我希望你们离开，你们可以去耶路撒冷城。
“我会派人领着你们去，并且在那里给你们安排临时的驻地。
“我允许你们带走所有的财物，并且我会安排士兵，和你们一起把南面椰枣树林里所有的椰枣都采摘下来，你们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这场战斗不会持续一年，在你们带走的椰枣腐坏之前，你们大概就可以回来继续你们原来的生活了。”
屋里正在吃喝的太巴列伯爵劳伦斯用拉丁语插嘴道：
“干嘛要这么麻烦？和这些异教徒有什么好多说的？
“按照你的计划，等埃及大军来临，我们必须要放弃这里的时候，直接放把火，烧掉南面那片椰枣树林不就行了。”
罗杰也用拉丁语说：“在敌人的领地上，我确实没资格做圣母，一切行动都应该以获得胜利为前提。
“但现在敌人还没有来，我们还有时间。
“让民众带着所有的食物离开，一样可以达成我们的目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用伤害民众为代价，赢得这场战争呢？”
劳伦斯用拉丁语说：“但是把椰枣树林烧毁，让饥饿的民众留在这里，对我们的计划更有好处。
“饥饿的民众肯定会向埃及大军乞讨食物。
“但是埃及人携带的军粮可能只够他们自己路上吃，并不会有太多的宽裕。”
“无论他们分出食物，还是饿极的民众被逼急了去抢，都会让敌人陷入困境。”
罗杰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能接受。
“你可以说我心太软，但请你接受我的决定。
“因为你发过誓，不会干扰我的指挥。”
劳伦斯把啃了一半的羊腿随手一扔，摊开手说：
“我丝毫没有干涉您指挥的意思，我只是提个意见，这里你说了算。
“但请允许我提醒您，如果这里的民众不愿意接受你的建议离开，那我希望你能采纳我的意见。”
罗杰寒着脸点头道：“当然，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这时候面色苍白的伊玛目用拉丁语说：
“大人，我接受你的建议，我会说服这里的民众，让他们离开。”
阿里什小镇居民的撤退行动并不顺利，但在伊玛目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们终究还是拖拉着全部家当上了路。
南面椰枣树林的果实全都被采摘了下来，装满了随行驼队的背囊后，还多余了很多很多。
于是城堡广场上搭起了一个木台，台上堆着如同小山一样的椰枣。
台下放满了易燃的亚麻、油脂和沥青。
罗杰估计台上面的椰枣，在敌人到达之前，肯定是吃不完的。
所以有路过的士兵，在“小山”上顺手拿了几个椰枣吃，罗杰也不管。
他自己也在吃。
他想，不吃白不吃，总比最后一把火烧掉要好。
这时候，一个视力极好，被安排在宣礼塔上瞭望的士兵发出了警报，他大喊着：
“西面！有大量扬起的尘土，是埃及人的军队！”
跷着腿坐在阴影里的罗杰，“噗”得吐出嘴里的椰枣核。
然后他又不紧不慢地捻起一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罗杰一点都不着急。
在这片空旷的荒漠，站在大概十多米高宣礼塔上的士兵，能够看到十几公里远的地方。
更何况他早就在西边布置了巡逻的斥候。
现在估计这些斥候正在跑回来的途中。
罗杰想，等接到斥候详细的战报再采取对策也来得及。
劳伦斯走过来说：“镇里的民众才离开两天，他们拖拖拉拉走不远的，要是让埃及人追上，就麻烦了。
“不如我们现在就追上去，把他们都杀了，把他们的食物都烧掉，这样更稳妥一点。”
罗杰闭着眼睛只顾咀嚼，对劳伦斯的建议不做评论。
斥候高喊着“紧急军情”，驾马跑了过来。
罗杰猛地睁开眼睛。
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报告道：
“敌军总计约2000人，其步兵中约有500长矛兵、500弓箭手；
“骑兵中，约有800个投掷短矛的沙漠骑兵，另有200个吉拉姆重骑兵。”
罗杰和劳伦斯都吐了一口气。
劳伦斯笑着说：“才来这么点人，我们5000人马，一人半个都不够分，这是看不起我们吗？”
罗杰笑道：“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获得了情报，提前做了准备。”
劳伦斯请战道：“我现在就带人去把他们都干掉。”
罗杰说：“急啥，还远着呢，一路跑过去不累吗？等他们走近点再打也不迟。
“对了，这个吉拉姆重骑兵，我没见识过，战斗力如何？”
和埃及人战斗过的劳伦斯回答道：
“这是埃及人的精锐重骑兵，身穿链甲，使用骑枪和狼牙棒作战。
“他们原本都是奴隶，在主人的严格督促下训练。
“只有战技达到一定水平才能被挑选进入重骑兵部队，从而获得自由，所以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
罗杰继续问道：“和我们的重骑兵比起来如何？”
劳伦斯不屑地说：“一群奴隶，也配和我们的重骑兵比？
“攻击力也就和你手下的骑马军士差不多，或许防御力稍许强一点，毕竟他们穿的也是锁子甲。”
罗杰又问：“他们跑得快吗？”
劳伦斯嗤笑道：“笨重得很。”
罗杰诧异道：“这算啥精锐？”
谷劳伦斯带着轻蔑的口吻说：“埃及人嘛，能拿出这种货色已经不错了，要不然怎么会被人数处于劣势的基督徒压着打。”
罗杰点点头，他说：“看来这些重骑兵威胁不大。”
劳伦斯说：“说起来，还是那些沙漠骑兵更难对付。
“那些投掷短矛的轻骑兵跑得快，很难追上，而且他们的短矛能破甲，重骑兵和他们打很吃力，有时候还要吃亏。”
罗杰说：“我以前在伊比利亚见识过沙漠骑兵，这些轻骑兵攻击力还不错。
“但是他们不穿盔甲，就靠身上宽大的布袍防御流矢。
“我觉得附庸的突厥弓骑兵应该可以完克他们。”
他比划着解释道：“突厥弓骑兵也是轻装部队，跑得应该不比他们慢。
“弓箭的射程又远大于沙漠骑兵的掷矛，我觉得一对一，弓骑兵可以无伤全歼对手。”
劳伦斯问：“难道你准备就派突厥弓骑兵出战？
“敌军可是有500个弓箭手，弓骑兵的弓短，射程比不上步弓手的长弓，会吃亏的。”
罗杰摇摇头说：“当然不会光派突厥弓骑兵出战。
“狮子捕捉兔子，也是要用尽全力的。
“我们难得有兵力占优势的时候，干嘛要舍弃长处。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顺便问一下，你们以前都是怎么打仗的？”
劳伦斯昂首挺胸道：“重骑兵正面突击，轻骑兵侧后方掩护，我们从来都是这样打埃及人的，就没输过。”
罗杰提醒道：“敌人的长矛兵可是克骑兵的哦。”
劳伦斯不在意地说：“神会保佑我们的。”
罗杰撇撇嘴，又问：“你们以前都是正面突击埃及人长矛兵的吗？伤亡如何？”
劳伦斯想了想说：“有时候伤亡多有时候少，看运气。
“运气好的时候，那些长矛兵会被我们的气势吓得转身逃跑。
“我们只要冲过去把他们撞倒、砍死就可以了，这种时候不会有什么伤亡。
“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低贱的长矛兵会死撑着维持阵型。
“那我们会损失一些人手，特别是第一排撞在对方矛尖上的骑士。
“不过我们还是会打败他们，第一排骑士的马即使死了也会撞散他们的阵型。
“而他们一旦阵型散了，就再也没有可能重新聚集在一起了。
“通常他们会争先恐后地逃跑，于是我们又可以顺利地宰杀他们。”
罗杰奇怪道：“难道没有冲不散阵型的时候吗？”
劳伦斯自信地说：“没有，从来没有。”
罗杰想，看来埃及人普遍缺乏勇气和纪律。
换成经过了长期训练的西西里长矛兵，就不信骑兵能轻易地冲散他们。
罗杰没有和埃及人交过手，虽然听劳伦斯说的，似乎很简单，但他决定还是谨慎一点。
毕竟这次来的埃及人不一样，他们是响应圣战号召来的。
罗杰记得在伊比利亚半岛的托莱多守城的时候，也曾经指挥过一群响应圣战号召的穆塔达维亚棍兵，他们悍不畏死的蛮勇给罗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时候宣礼塔上的士兵高喊着：“敌军停下了，他们派了一个骑兵过来了！”
罗杰仰头喊道：“埃及人什么阵型？”
上面的士兵回喊：“行军阵型，只是停下了。”
罗杰想，对方应该不知道阿里什落在基督徒手里了，但或许是出于谨慎，又或者是出于习惯，所以派出了士兵前来探查。
但对方只派了一个士兵，这就有些疏忽大意了。
罗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他立刻命令道：“快，所有人都隐蔽起来；
“给我拿套阿拉伯袍子，牵一队骆驼过来，要装满椰枣的。
“再拿一袋金币给我，要埃及金币，上次缴获的那种。”
罗杰手忙脚乱地套好袍子，缠上头巾。
劳伦斯一头雾水地看着罗杰折腾，他问：“阁下，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罗杰“嘿嘿”一笑说：“我准备资敌。”
劳伦斯张大着嘴巴傻掉了。
罗杰把他推进清真寺里，嘱咐道：“藏好了，别坏我事。”
侍从们按罗杰要求，牵来了一支驼队，上面载满了罗杰要求的物资。
然后罗杰把他们也都赶进了清真寺里。
多数士兵们本来就呆在民居里躲避烈日，在得到命令后，很快，街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罗杰一个人牵着头驼，悠悠哉哉地朝镇子西面的路口走去。
他还没出镇子，就碰到了疾驰而来的敌军斥候。
罗杰悄悄地用匕首割破头驼背上装金币的袋子，金币“哗啦啦”地洒落了下来。
敌军斥候原本就注意到了罗杰扮的商人，这下子更是直接朝罗杰跑来。
罗杰转身就跑，嘴里用阿拉伯语喊着：“军爷饶命啊！”
他脚下不停，慌慌张张地逃到附近的民居后面。
但罗杰也没逃远，还探出头来看。
那个斥候的目光在金币、驼队和罗杰身上来回转。
随后他又探头看镇子里面，但他处在镇子边缘，自然是看不到什么东西的。
斥候突然拔出刀对着罗杰的方向冲出几步，罗杰“吓”得缩回头。
但等那斥候想要进镇子，罗杰又从民居另一头探出头，做出想要牵回自己驼队的举动。
斥候停下，罗杰也停下。
那斥候驾着马在原地兜圈子，似乎很是犹豫。
最后他下了决心，下马把散落的金币，装进自己衣兜里，一直塞到装不下。
接着他捏紧了破损的金币袋口，放在自己的马鞍上，又骑上了马。
最后他牵起头驼的缰绳，就这么直接往自己部队驾马跑了回去。
罗杰冷笑，他想，在完成进镇侦查的任务和获取巨大财富之间，这个斥候，不出自己所料的，选择了财富。
这就是贪婪啊，贪婪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罗杰转身回镇子，他想，幸亏对方只派了一个人，若是多派几个斥候过来，自己这招就玩不转了。
不过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玩了。
回到城堡的罗杰召集士兵们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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