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女官们
李盈还是当上了棋侍，绍宁帝觉得这个位置很方便，可随时召见，又不用向外解释什么。
于是尽管他一盘棋都没下，还是当上了棋侍。
棋侍虽不入流，但属编制内，在翠微宫外有固定住所，分两间房。
栗宋来、麦天章、赵将。
这是李盈的三个室友。
栗宋来是京城人，出自天元道场，与亓元聪是师兄弟，麦天章是江南人，赵将是山西人，这二人皆是秀才身份，以棋出名。
“哈哈，好久没来新人了，李棋友少年天才，来，我们切磋两盘。”
李盈收拾过床铺，栗宋来已拿出棋枰，跃跃欲试道：“怎么采！”
李盈摇摇头：“家贫，没钱。”
栗宋来顿时失了兴趣，下棋不加采，就像打麻将不玩钱，纯浪费时间，“没采无趣，罢了吧。”
赵将从中调和道：“日后得了赏再加采，今日我与李棋友摸两盘手爪子。”
棋侍是轮值，每日二或三人当值，当值人员都要前往翠微宫，在值房等候两位陛下的可能传唤。
棋博士张和知道李盈带着写文的任务，毫不犹豫把他的日程排满，赵将目瞪口呆：“张博士是你的亲戚？竟然这么照顾？”
轮值次数多，见到二位陛下的次数就多，露脸多，机会就多，得到的赏赐也就多。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李盈也不解释，当即过上了早晨上班，枯坐一天，打卡下班的生活。
有一说一，这个工作，那真是非常爽。如果在后世有这么个活，他能刷一辈子手机，不过现在就有些无聊。
《二十四孝》故事，绍宁帝给了他半年时间，要在年前写好。
时间相当充裕，李盈装着着急，实则一点也不急，每日上班摸摸鱼，读读书，画画画，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個月，太上皇请了几次棋，但都没有李盈什么事。
起初他不知内情，后来，厨房的一个大娘告知，栗宋来等与内侍都有合作，太上皇每次问人，内侍便只说他们的名字，召见后得了赏钱，也可分润一部分。
所以，张和对他的“帮扶”，在旁人眼里是十分可笑的。
知道了这里的事情，李盈反而放开了，既然一定不会被点名，那就轻松一些，不用牢在屋里。
翠微宫的规矩没有皇宫重，他很多地方是用一套班子。
比如厨房，翠微宫没有天厨、堂厨、百官厨这么细的划分，只有三个部分。
太上皇的御厨房和官员们用的小厨房以及吏员们的共厨房。
其中御厨房和小厨房由司膳负责，两个厨房隔得相当远，司膳官、掌膳官、典膳官也完全分开，小厨房的掌膳官姓王，司膳女史姓林，年纪都在四十上下。
林姑姑也是十三岁入宫，服侍过贵人、贵妃、皇后、太后……也抚养过小公主、小皇子，在宫里混了近三十年。
她服侍的主子有死的、有疯的、有出家的……她经历过相当多的大事，有时甚至一个宫的人都死绝了，她仍安然无恙，是一个把皇宫副本通关了的老油子。
小厨房外，两人在摸鱼聊天，王姑姑不解道：“要我说，林姐姐，出宫有什么好的，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合该宫里颐养。”
林姑姑露出向往神色：“我有一个愿望，我希望死了之后，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坑，有个自己的棺材，有个没缺脑袋没断胳膊的囫囵身子，最好再有个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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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姑姑目瞪口呆：“就为这点事？”
“啊！这点事宫里能办到吗？”林姑姑点头叹气：“所以我想出宫，可惜坏事了，接下来怕是再难出去了。”
本来，林姑姑已经上了出宫名单，但被同龄人裹挟去了大明宫，太后认得她，当即就把她留下了。
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位多年前从辽东更北面的半岛上进献来的女子。
那女子当时就跪下大哭，“太后的恩情啊，一辈子也还不完”。
林姑姑能怎么办呢，一起跪下忠诚吧。
她是真想的出宫，攒了好多钱呢。
她都打听好了，京城的房子，一间才二十多两，买套小房子，买两个小丫鬟，再去养生堂抱养个孩子给自己送老。
一切都是那么理想。
但再不出宫，抱了孩子也养不大了。
王姑姑却不信，什么房子只二十两！正巧见到李盈前来干饭，便招呼问道：“李棋侍，这么早就来了。”
“王姐姐好，吃饭当然要早来了，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王姑姑呸了一声，“我的岁数都快赶上你奶奶了，还叫姐姐，要脸不要。”
李盈笑道：“我跟着栗棋侍叫的。”
“栗宋来三十了！”王姑姑说了两句，接着问：“李棋侍是京城人吧。”
“苏州人，但是在京城长大。”
“那太好了，跟李棋侍打听个事，我们听人说，京城的房子，二十两就能买一间？”
李盈点点头，“确实，一个大杂院四百多两，二十多间房，拆开卖可不就是二十两银一间嘛。”
林姑姑愕然：“不是一个院子？”
李盈并不认识林姑姑，今天第一次见，但她的女官服侍是认得的，答道：“不是一个院子，就算南城，一个院子也要二三百两，二十两只能买个五六步见深的屋子。”
林姑姑比较失望，这一下子要多花了好多钱呢。
王姑姑笑着说了句“果然如此”，随口问着：“今天，太上皇没有召见？”
“有吧，我看麦棋侍匆匆走了。”
王姑姑便道：“李棋侍，这样可不行，宫里人最忌讳的就是见不到陛下。”
李盈心道我又不是宫里人，谢过了指点，然后去吃饭。
宫里的伙食相当不错，特别适合成长发育。
绍宁帝已经回京了，被太上皇赶回去的，他一走，李盈的处境就比较难受。
钱多每两天来一次，送来干净衣服，拿走脏衣服，再把《荒唐言》的故事和游戏敲定。
上上次，钱多带来个消息，李三娘要生产了。
李盈很想请假回去，但是张和不给假，他又见不到太上皇，只能先放着。
家里有钱，下人够用，老夫人在守着，不会有问题。
李盈边寻思边往值房走。
忽地眼前出现一条裙摆，一个极美丽的宫装女子挡住了去路。
这女子身着银色女官服，三庭五眼，四高三低，皮肤雪白细腻，眉眼如画，表情端庄又迫切，施施然站在路中：“李棋侍？”
李盈眨眨眼，忽地明悟：“贾……初一？”
贾姑姑嘴角上扬，露出画里一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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