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神荼郁垒

林遥自然看出来这二人并非素不相识，她便走过去，先是捡起落在地上的潘谷墨，放回私库之中，这才悠悠走到两人旁边，推了推小竹子：“算了，东西没有带出去就是小事，让他去吃饭吧。”

小竹子睥睨那人一眼，呵斥道：“还不快滚，下午不用过来了，丢人！”

那人便戟指怒目道：“你小子长本事了，你给我等着！”说罢心虚的看了林遥一眼，转身离去。

林遥见那人离去，便打开食盒，一边吃着，一边调侃道：“想说就说吧，憋一肚子气回头上火了。”

小竹子在林遥对面气呼呼的坐下：“那个人，是我本家叔叔。”

“知道了，这件事就你我他三人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竹子沉默半晌，这才闷闷说着：“当时就是他怂恿我爹娘卖我的。”

其实关于小竹子的身世，林遥也只知道个大概，先前元画同她提过几嘴，说小竹子本是城郊付氏果园的下人，只因其父耕田时候误伤了耕牛赔偿不起，便狠下心来要卖了小竹子抵债，元画便是那个时候把他买下来的。

后来这家人自己又后悔，不止一次的去找小竹子劝他回家帮忙打理果园，小竹子自然是不会跟他们回去，每回都是给点钱让他们自己回去想办法，一来二去的，这家人便习惯了缺钱就来找这棵摇钱树。

只是林遥没想到，这家人既是依仗小竹子过活，待他却依然如此恶劣。也没想到小竹子心肠这般软，方才明面上是小竹子怒斥他那位本家叔叔，实则这先发制人，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林遥，他都开口让那人滚了，林遥总不见得再拉着那人去报官吧，如此一来，他那位叔叔虽是灰头土脸，总不至于吃官司掉脑袋。

不过林遥也没打算怎么惩治这白日鬼，自然随着小竹子怎么折腾，只不过她瞧那位叔叔的样子，可不像个忍气吞声的主，小竹子今日让他下不来台，他迟早有一日得空要报复回来。

这样的亲戚可真是烦的很呐，林遥想着，还是得早日让小竹子跟那一家子累赘撇清关系。

晚间待短工将集贤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林遥拿出馆中备好的桃木板，又取了一枚潘谷墨，心中忍不住笑，集贤馆人少冷清，每月分发的贡墨少之又少，那几位大人连同她平日都舍不得用这名贵的潘谷墨，如今却险些叫白日鬼摸了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用早享受呢。

她系上襻膊调好墨，在桃木板上开始画起神荼，神荼郁垒乃是传言能降服鬼煞的神祗，容朝习俗每逢除夕夜都要挂上画着神荼郁垒画像的桃符以迎新岁，以往林遥不会画画也便是去街上桃符，如今既是学会了工笔，自然忍不住亲自动手。

李其殊来的时候，林遥正站在桌前给郁垒上色，他远远看见林遥虽是坐在屋内，却并未生火还高挽着衣袖，两条手臂如白玉一般，在寒天之中显得更为柔弱可人，然而比起这些，李其殊更关注的是自然是她冷不冷。

林遥见李其殊疾步而来便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这呆子想必是见她挽着衣袖怕她受冻，要来把衣袖打下来，于是连忙张口阻止他：“你先别动我，你等我画完。”

李其殊便催促她：“那你倒是快点啊，你这光着膀子我看着都冷。”

林遥眉心一紧，她满脑子都是沙洲千佛洞里赤着上身凿石运土的苦工们，她这怎么就叫光着膀子了，不就是挽起袖子露出半截胳膊吗？李其殊这措辞，未免太不文雅了。

画完桃符，她又用漆墨端正标上神荼郁垒四个字，这才解下襻膊，细细端详着自己的画作，桃木板上二位门神其神行生动，衣衫边角都细致入微，等到来年有人来看，必然会赞叹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作画高手，林遥正美滋滋地想着，便听见李其殊对她说道：“过两天我就要回北疆去了。”

“族中今年大祭，那群老头子给我寄了十几封信，非得要我回去。”

林遥笑着拍拍他：“那你就回去呀，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小事。”刚好，我还得处理小竹子那群讨人厌的亲戚，你不在这里更好，至少看不见我算计别人的样子，林遥默默在心里说道。

年关将至，林遥“心血来潮”地想在院中种一棵柿子树，她同小竹子商量着待过两日便去付氏果园。

当然，种树是假，她想让小竹子同那群迟早会闯祸的亲戚们断绝往来才是真。

那群所谓骨肉相连的人，看似牵挂小竹子，实则尽是利用罢了，既然没有念及亲情，倒不如早点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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